25、误会
“小少爷回来没有。”
穿戴华丽的女人翻开手中的账本,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响。
“回夫人的话,才回来。”
“才回来?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回家。哈,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死在外头不是更好么?”
算盘珠子被狠狠向上一拨,小丫鬟眼皮一跳,赶紧转移话题。
“夫人, 清风苑里的那几位,咱们就这般放着不管当真没事么?”
白家夫人文熏眯上眼睛, 指了指自己的另一边肩膀, 小丫鬟会意,急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要如何管?”她随意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微微一笑,“他们几人喜欢在后宅里斗, 那就让他们斗去。待得这对岸的火烧的差不多了, 我们再一把浇上去便是了。”
女人昂起下巴,话语之间尽是轻慢:“我昨日已经说的很清楚,许氏我已罚过, 那乱嚼舌根的丫鬟我也已然发卖,若是她白绣绣愿意回头, 我白家也不是养不起个吃白饭的庶女,她大可在这家中做她的四小姐。她若是想嫁人,这份嫁妆白家也出得起。”
“可夫人,我前几日路过那儿,听到了些许对您不好的话, 似乎”小丫鬟犹豫再三,最终狠下心来点一点头,“那周氏似乎是在说夫人不好的话。说夫人瞧不起她们母子, 要将四小姐送去做旁人的妾室。”
“是嘛。”
她揉了揉自己泛酸的太阳穴,轻声道:“无所谓了,让他们闹去吧。我也懒得搭理,白磐这家伙整日只知道往后院塞女人却从不管,怎的,还指望我帮他管他的那些小老婆么?”
“许氏,周氏,还有那个新来的赵氏。爱闹就闹吧,再如何闹也出不了这大宅门,不过是在这窄窄小小的屋里死斗罢了。”
“斗赢了又如何,斗不赢又如何?”她向后一仰,捏起手边的信封,一点一点拆开,“生在囚笼里的人从未出去过外面,便以为这天地也就这么大了。不过是一群可怜人。”
小悦点点头,知道夫人这是困倦了要歇息了,于是便缓慢退下,刚走到门口便被夫人叫住了:
“等会儿,你先去叫小少爷过来。”
信笺上是熟悉的字迹,女人一改方才的慵懒,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在长安这么久还知道给家里写信啊。”
这世间有一种不祥,叫做你娘喊你过去的时候叫了全名。
叫小名,好事将近。叫名不带姓,一般一般,但若是连名带姓这般喊出来了,那铁定是天大的坏事。
要遭!
“你,你方才说什么?”
白季梓才回到家没坐上一会儿,就听说那家伙已经住进来了雄赳赳气昂昂打算去找那所谓的许姨娘的侄子算账,哪想到刚出门没多久就被娘亲的贴身丫鬟叫住了,他一愣神,然后下意识是拔腿就跑。
“喂!少爷,你回来!夫人找你有事!”
小悦在后头使劲地喊。
白季梓跑的更快了。
“少爷,你别跑!你们快抓住他呀!这是夫人的命令!”
路过的家丁们原先还在纠结要不要上前,毕竟这“姑爷”带着伤回来他们就猜到了,再加上今晨在白府门口听到的动静,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论如何这事儿都同少爷逃不开关系。
不过这少爷当真也是厉害的紧,竟然能将一个比他岁数大了接近十岁,高了一个头的青年打得连床都下不来。这不得不服啊。早就听说小少爷是个好斗且不要命的,从前还半信半疑,今儿个那是全信了。
于是他们对视了一眼,有扫帚的握扫帚,没扫帚也从地上捡了根棍子,实在没东西的,柴火也能充充数。
“少爷!你别跑!”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多,白季梓回头瞥了一眼,心里骂了声我擦。
至于吗至于吗,他不过就是揍了个混账玩意,至于这么追杀他吗!
“我才不!我要是停下来了我就死!定!了!”
据无关人士的瞎扯皮八卦的瞎扯,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而我们一般人也只是用上了五成罢了。
你要是能发挥出七成那就是比平常人厉害了,若是能发挥出十成十,那估计大概就是传闻中武
林高手的程度吧。
若是发挥出百分之十二呢?
“啊啊啊啊啊!!”
当危险来临时,发挥出百分之十二!又有什么不可能!
家丁们在身后哇啦啦地追了一片,眼看就要捉到小少爷的衣摆,却见他左脚在右脚上一点,原地使出了一招旱地拔葱,手上一撑腿上一蹬,愣是就这么“飞”上了墙头,一跨跨进了李家的院子。
在场的众人无不是瞠目结舌,呆滞地看着小少爷就这么跃了过去,也不知是谁先放下手上的“武器”,对着墙那头喊了声:
“好!”
李姒初在养病。
虽然她觉得自己其实没病,但是丫鬟们觉得她有,婆子们觉得她有,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后娘亲爹以及阿姊都觉得她有,于是她只好将自己裹成了个团儿,哪也不去,就在那儿抱着火炉吃吃喝喝逗猫浪费生命。
啊,虽然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可是完全不想做啊。
咸鱼小李伸了个懒腰,打开了门,正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哪想刚刚打开门就见墙头上落下了个人。
还是脸着地的那种。得亏雪堆的厚,坑底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接着是隔壁的喝彩声,再接着便是某人熟悉的强调:
“特娘的,院子挖这么深干什么!”
嗯?这话有点耳熟,但是想不起是在哪听到了,算了算了也不要紧,总而言之呢她现在是咸鱼,咸鱼是从不多管闲事的,咸鱼要去睡觉了,这家伙自生自灭吧。
“李姒初!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雪坑里伸出一只颤巍巍的手,上头的绷带包扎着蝴蝶结,在风雪中一晃一晃的。李姒初白了蝴蝶结一眼,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有无来人,这才走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
“你看看你。”少女嫌弃地指了指他身上溢出的血迹,皱眉,“你现在可好了,伤口又崩开了,张大夫是怎么说的来着。”
“谁要记那老东西的话。”少年扯了一下自己身上将松未松的绷带,见她的脸色沉了下去,赶紧捏了捏小青梅的脸,嬉皮笑脸道,“我不记他的,我就记你的好不好,你要我说
一我绝不说二。”
“那你说一。”李姒初白了他一眼。
小白猫喵呜一声跳进主人怀里,伸出自己白白软软的爪子阿嗷呜嗷地挥舞着,就像它浑身杀气的主人一样。
“三。”完全不把杀气当回事的家伙依旧嬉皮笑脸。
“哈,你不是说我说一你不说二吗!”小猫爪子开始挠人了。
“对啊,我也没说二啊。”
白季梓将小猫毛绒绒的爪子捏进手里,另一只手捏起它的后颈,轻轻松松便将它带到了自己怀里,小猫不服气,嗷呜地又乱嚎了几声,最终确信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之后将猫爪爪收回来了。
“啧。无聊。”
不在乎宠物是否落到某个混账的手里,李姒初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你赶紧进来,伤口都崩开了你,你再这么流血你明天就没命你晓得不。”
少年嘿嘿一笑,手一松,小猫轻轻松松跳下他满身泥土味的怀抱中,喵呜一声越上墙头,逃走了。
他将手垫在脑后,吹起绵长的口哨。
“老子福大命大,死不了。”
海棠苑小小的门房前,聚了一堆人。
若是定睛看去就会发现,这里头并不只有李家的丫鬟家丁,细看还有两个不熟悉的面孔。
这两名男子一高一瘦,正是方才追着白季梓跑的那两名家丁。
“你们说,你们家小少爷在里头?”
身为海棠苑功夫最高的护院,江武首先站了出来。
“一派胡言!姑娘家的名声岂是你们能玷污的!”嗓门最大的小雀叉腰骂街。
“你,你不能睁眼说瞎话。”高个儿家丁也急了,“这我们兄弟几个都看见了,我们家小少爷就这么蹭的一下就跳进来了,好姐姐,要不您自个儿进去看看,我们不进去,就在外头等着行不?”
“那也不行!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搜就搜,想怀疑就怀疑,看在两家的面儿上咱不计较这些小的,但不计较并不是不在乎,给我滚出去!”
“再说了。”小香瞥了一眼墙头,脸不红心不跳丝毫不见心虚地说,“这墙这么高,你们公子不是什么武林高
手,怎么可能翻的过来。”
“这”两人对视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方才可是瞧的真切了,小公子也不知是吃什么了变这么厉害,身上还带着伤,这一翻就翻了过来,都不带含糊的。
“罢了罢了。”
良久,那个矮个些的拱了拱手:“兴许当真是误会了,此事究竟是我们欠妥,明日自会登门拜访赔礼道歉。”
小香往院子里头瞥了一眼,浅浅一笑:“无妨,这大过年的,咱们屋前屋后的不必这般计较,误会解除了便好。”
“姐姐所言极是。”
“自然自然。”
白季梓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戳了戳李姒初:“喂,他们走了。”
“哦。”她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又下的重了些。
“你该庆幸我屋里常常备着药,不然这会儿上哪给你找东西治去。”少女拍了拍手,“忘了问你,你干什么被追成这样。”
“我不是打架了嘛,我娘知道了要揍我啊,我不跑难道乖乖等挨揍啊。”少年晃晃脖子,想了想,又对她伸出两根手指头。
李姒初不明白,用询问的眼神望回去。
“你晓得那个把我四姊拐跑了的书生不?”
她点点头。自然是晓得的,这厮昨日不是还同他在家门口打了一架么。
“这个。”小郎君颇为得意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咧开嘴痞痞一笑,“我打断了他的肋骨,两根。”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什么潜力那个是我自己瞎扯的,我就是瞎扯淡无关人士本人。
旱地拔葱这一招原出处是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原句我不记得,但是恍惚记得就是【左脚在右脚上一点】这样,按常理我们是使用不出的,但是在小说中这些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