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上)
“愣着干什么,说话。”
李姒初眨巴眨巴眼睛,好似还没从方才的问话中缓过来。
许久,她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栗子壳,才问。
“你说什么,你爹也不回来了?”
“昂。”和李姒初的大反应比起来,白季梓显得泰然自若的多,他虚虚往椅子上一靠,抓着自己的一点发尾,就在那儿绕着玩,“你不晓得么,李叔和我爹是一块出去的啊。”
“听说是个大单子吧,具体是啥我也没问,反正就,就这样呗。”
“你两个阿姊是不是也嫁人了啊。”没记错的话白家一共有五个孩子,驸马爷那位是大哥,往下数白季梓还有三个庶姐,今年最小的四姐也及笄定亲了,“你四姊还在家过年么?”
“在吧,提她干什么,晦气。”白季梓呸了一声,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依旧拈着他的发尾玩。
“她爱回来不回来,和那狗男人死一边去吧。回来一次我干一次”
李姒初挠挠头,干笑了两声。
白家四姑娘和账房先生私奔这事,说来还真是让人唏嘘。
跑就跑了,还偏偏挑在过年前几日,把白小少爷膈应坏了,逮着李姒初这一只羊就可劲的薅,她想着若她是只羊,如今已经被这厮给薅秃了,他没朋友么,至于可着她一人薅么?
“你懂什么。”面对疑问,白小郎君发出了以下回答,“他们没你会骂。”
那我是不是该骄傲下?
“这样。”她掰掰手指头,数了数,“四姊是腊八那天走的,现在也过了二十多日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唉,你们去找过了么,指不定她是被那书生蒙蔽了呢?”
“谁说没去找过。”他嗤了一声,一抬眼就望见面前走来一只小白猫,于是将它捉过来,放在怀里摸啊摸,“你说那书生到底有什么好,也就是这张脸吧还算凑合,除此之外啥也没有,唉,脸也不凑合,喂,李姒初,你看看我。”
“嗯?”李姒初不明所以的看过来,果不其然,就瞧见眼前人骄傲地将猫往膝盖上一放,指着自己道。
“小爷俊不俊。”
懂了,她就不该搭理这人。
李姒初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只好闭着眼睛敷衍:“俊俊俊,白爷您乃这大毓第一美男子,小女能与您同在一屋爆栗子,乃是小女前世积德修来的福分啊。”
说着又装模作样地从火堆里捡出几个栗子,恭恭敬敬地递上去:“请白大爷吃——”
“唉,免礼免礼。小娘子长的挺水灵,要不要和大爷回家过个节,大爷我如今啥也不缺,就缺个小娘子暖被窝——”
“啊啊啊啊都说了不要对人用锁喉啊啊啊!”
李姒初从后抱着他的脖子,小虎牙尖尖抵在少年修长白皙的脖颈处,一口一个小牙印。
“你再说这种垃圾话你看我抽不抽你。”
“好好好,不说不说。”
少女勉为其难地松开了他,随手捡起那块被他嫌弃的帕子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一边擦还一边嫌弃:“你这上面怎么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好摸。”
——也不晓得是谁整日在上头留牙印。
“三小姐,你”
小香才推开门,就看见眼前一晃,窗户吱呀一下,一道白色的影子就这般晃荡了过去,再一定神,只见抱着白猫站在火炉边的三小姐,以及满地的栗子壳。
“啊,小香,你来的正好。”李姒初不慌不忙地将窗户合上,好似方才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一般,依旧是慢吞吞地拾起一枚栗子,慢吞吞地嚼,“吃栗子吗。”
小猫喵喵的叫,炉内炭火噼里啪啦地向,小姑娘于小丫鬟坐在一处,仿佛那人从未来过。
李三姑娘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推开企图赖在她身上不走的小猫,然后叼着发带,慢条斯理的穿上了摆放在床头的衣服。
三小姐不喜人照顾,这是李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
能自己做的从不让人插手,能自个儿解决的从不让人动一下,因而三姑娘房内从不需要丫鬟近身,素来都是她们们将衣服熨好了放到她再自个儿穿起。
“小姐,小姐。”
小香急急忙忙地跑来,险些踩到了在门槛处晒太阳的猫咪,她呀的叫唤了一声,将小猫抱起,一齐向卧房走去了。
这边李姒初还在同衣带打架。
古人的衣服当真难穿,即便是她当了这十余年的古人,她依旧是觉得相当的难穿。这边勾上了,那边又落下了,那边落下了,这边又松开了。
她捣腾了半天,眼看身后的系带又要再一次滑下,她慌忙用手去够,却碰到了一双比她要大上一圈的手。
小香替她将衣服系好,又看了她歪歪斜斜的头饰,笑道:“小姐,让奴婢为您再梳洗一番吧,您一个人总归是不行的。”
“胡说。”说完之后她又在心底叹气,小香说的对,她连衣服都不会穿,头发也梳不好,不对,这不怪她,都是这古人的衣服太复杂了。在现代多简单啊,衣服一套,牛仔裤一穿,就能出门了。
“还说不是呢,小姐,您来这儿坐下。”
李姒初乖乖软软的任由小丫鬟摁到梳妆台下,好奇的看着她将自己的头发一点点放下,又从柜子里掏出了一瓶落了灰的梳头水,沾了沾,再惊奇地看着她将沾着黏糊糊液体的梳子即将放到头上
“香姐姐,还是算了吧。”
三小姐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小丫鬟的手腕,默默将那瓶梳头水又放回了原处,继续让它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与灰尘同在。
“小姐,您莫非。”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梳子,又看了看三小姐,“您是从来没用过吧。”
不止是梳头水,还有眉笔,胭脂,以及你阿姊给你添的那些绢花,你都一次都没用过吧!
李姒初拍了拍小香的手,干笑两声:“那什么,香姐姐,您应该不是来找我说闲话的吧,那什么,您方才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哦这个。”小香一拍脑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地从腰包里掏出一封信。
信里只有一张红纸,上头赫然写着压岁钱三个字。李姒初一愣,小心翼翼地将红纸摊开,果不其然看见了熟悉的笔迹。
“这是老爷给小姐寄的‘压岁钱’,小姐只管拿着这一张纸去账房那儿取银子便是了。老爷待小姐真好,即便是过年赶不回来了也不曾忘了给小姐带红包。”
小香依旧在用羡艳不已的目光看着李姒初,却未瞧见那方才还在一本正经地探讨梳头水的小姑娘微微一怔,随后便垂下了头。
“三小”
“你出去。”李姒初低着头用袖子快速在脸上蹭了一把,咬着牙闷闷地道,“你出去,现在就给我出去。”
“三小姐,您真的没事”“出去!”
小香一愣,后知后觉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说了声小姐珍重后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还不忘将白猫一起抱出去了。
李姒初吸了吸鼻子,将信一扔,猛地扑在了床上,将头埋进软绵绵的被褥里,放声哭泣。
“谁稀罕啊。”
“爱回来不回来,谁稀罕,谁稀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