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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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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怪十九郎君,他不过是少年心性。”

    “我当然会生气,若是郎君的道歉有用,那十九郎君的道歉不就也有用吗?”

    曲挽香这些天的话不知为何浮现在脑中,晏铮与二人隔了不过一条夹道,本可以立刻上前,可他晦暗着眼神,沉默片刻,往后,趁着无人察觉,转身离去。

    “喂,你干什么?”

    曲挽香忽然回首,晏十九追着她的视线望去,什么也没看见。

    “…方才好像有什么人在那里。”

    但曲挽香没看清,又觉得是自己晃了眼。

    晏十九可没空管有没有人在那里,他的话才说到一半。

    “那个,我……”

    “抱歉,十九郎君,”曲挽香打断他的话,“有什么事回头再谈。”

    不待晏十九说出下一句话,她自然地挣开他的手,起身离开。

    郭申正同几个晏家军闲聊,曲挽香找上他,问起晏铮的去向,郭申才觉得奇怪:“爷方才就去寻二娘子你了,你没瞧见他吗?”

    “……”曲挽香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郭申摇头,他又不是他家爷肚子里的蛔虫。

    “要不,我替二娘子找找去?”

    “不用,”她说,“既然不知道他在哪儿,那就算了。”

    郭申以为她要告辞离去,曲挽香又忽然回首道:“郭申……你能不能,替我做一件事?”

    直到入夜,曲挽香也不知晏铮的去向,下人们都说没见过他,她将手里的帕子叠好收入怀中,今日或许是见不到晏铮了。

    他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不和自己打声招呼呢?

    曲挽香要宽衣上塌,门外响起郭申的声音。

    “二娘子,二娘子。”

    敞开房门,难得见他满脸焦急。

    “怎么了?”

    “这……说来话长……”那焦急中带着一丝犹豫,天早就黑了,如果不是大事,郭申不会轻易上门,“二娘子,我找到爷在哪儿了。但是……”他不知该怎么说,“反正,你随我去看看吧。”

    晏铮不在往常待的屋子,若不是有郭申带路,曲挽香都不知道晏府后头原来还有一处小山丘,木屋就建在山丘旁,隐蔽在树林里,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晏铮为什么会在这里?

    “二娘子和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郭申踌躇地问她。

    曲挽香望着紧闭的门扉不答。

    他又叹气:“其实……明日是夫人,也就是爷生母的忌日。”

    曲挽香从未听晏铮提过这事,她倏地看向郭申,郭申的目光却望着山丘之上,“夫人的墓就葬在那上边。”

    所以,晏铮今夜才会在这里守着。

    是吗?

    “那我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吧。”曲挽香说:“他也许不想让人打扰。”

    她向来是这么的察言观色,这么的周到,这么的懂分寸,甚至到了有些出格的程度。

    哪怕面对朝夕相处的情郎,也是这个样子。

    “不。”郭申说:“如今或许谁都不配踏进那道门扉,除了二娘子您。”

    除了,她?

    曲挽香一顿,显出迷茫之色。

    她终究推门走进去,被浓厚的酒味呛了一下,可算明白过来郭申慌慌忙忙来找自己的原因。

    “…晏郎?”

    屋内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曲挽香跨过散乱一地的酒坛子,凭借稀疏的月辉,看见晏铮半倚在轩窗下,捏着酒盏,倒是背脊挺直。

    曲挽香知道晏铮酒量极好,轻易不会醉。

    “晏郎,别喝了。”

    身旁还有张椅子,她坐过去,伸手推他的肩膀,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晏铮竟陡然一下倒了过来。

    酒洒了一地,溅在曲挽香裙摆上几滴,晏铮倒在她膝盖上,隔着一层布料,他脸颊滚烫的温度将她生生灼了一下。

    “……晏铮?你没事吧?”

    手伸过去,被晏铮抬手打开,他居然还不是彻底醉过去的。

    浅色的瞳仁随着脑袋一偏,从襦裙的褶皱里露出来。那双总是精明机敏的眼睛,此刻却雾蒙蒙的覆着一层浑浊之气,好一会儿工夫似乎才辨认出她的脸。

    “你来干什么?”

    如果不是晏铮用这种含含糊糊,沙哑不清的声音说话,曲挽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敢相信,他居然醉了。

    “……郎君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晏铮低哼了声,手撑住椅子,可试了一遍又一遍,没能使得上一丁点起身屙力气,他被迫躺在曲挽香膝上。

    离得近了,她总算看清晏铮的一张脸酡红,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看来就算酒量再好,那么多的酒,该醉还是得醉。

    曲挽香从没见过晏铮喝醉酒后的模样,她试探性地问:“你为什么……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呢?”

    “你问我?”

    晏铮拧起眉,他很少对她摆出如此凶恶的表情,可惜声音含糊不清,没有威慑力,倒让曲挽香觉得十分新奇。

    “嗯,我问你呢。”

    晏铮恼了她如此平静的态度,偏过头,重重哼声:“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见曲挽香没理自己,他又转回来看她:“你怎么这时候倒有空来过问我的事了?不去关心关心晏十九?”

    曲挽香问道:“这同十九郎君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晏铮提起这事就来气:“他刚才靠得离你那么近。”

    这理由听起来不像理由,但她总算明白晏铮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

    “郎君方才来找我?”

    晏铮不置可否。

    “可十九郎君不一直是那个样子吗?”曲挽香不解他为什么忽然闹起别扭,在她心里,晏铮一直都是游刃有余,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不悦的,她不禁想笑,又在心里忍住,“晏郎,你喝醉了。”

    “我没有。”晏铮不满闷声道:“你不觉得晏十九有问题,不代表他真的没有问题。”顿了顿道:“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曲挽香心中失笑,知道和现在的他说不通道理,哄小孩似地:“好,那我日后注意些。”

    “还有,”晏铮却没打算结束这个话头,“晏十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之前派谁来找我不是找,为什么偏偏是他来?”他狠狠咬了咬牙,眯着眼,口吻不善:“肯定是他自请要来,鬼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晏郎说是,那就是。”

    她轻声安抚,以为这下他总算发泄完了一腔不爽,晏铮却抬头看她,“而且……比起郭申,你有事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这话才是没头没尾,曲挽香反应过来,大概是她哪天找郭申问话时被他碰巧看了去。

    “那是……”

    “我就那么靠不住?”晏铮偏了偏头,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的声音越说越低,眼尾似乎都有些红,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别的什么,他抓住她的衣角,执拗地问:“郭申那个老不死的,哪里能比我好了?”

    曲挽香哭笑不得:“你也知道他老呀,郭申可都是能当我父亲的年纪了……”

    “那又怎样,”晏铮嚷道,“万一他对你图谋不轨呢?”

    这怎么可能,自己又不是银子,谁见了都喜欢。

    但如果说出来,或许还会适得其反。晏铮如今人都不是清醒。

    “郎君,你到底怎么了?”

    曲挽香摸摸他的脑袋,有点顺毛的意思。

    晏铮脸朝外,侧躺在她膝上,是一个拒绝的姿态,一只手却暗暗伸过来抓住她的衣摆。好半晌,曲挽香终于听见他说:“你最近一见我就满口‘十九郎君’‘十九郎君’……”

    “可你的郎君不是我吗?”他的声音逐渐带上一点点委屈,“你整日和他在一起……那我呢?比起他,你就不愿意陪陪我?”

    如果不是他如今喝醉了酒,曲挽香想,自己或许一辈子也不可能听到他这样的心声。

    ……错愕。用这个词来描绘她如今的心情也许最会恰当。

    “可是晏郎……那是你的家人……”

    “比起他,你才是我的家人!”晏铮转了过来,他很少,不,是极少用这样强烈的语气和她说话:“如果你要说,那种在血脉上和我有联系的人才能算是家人的话,那我和你……岂不是永远成不了家人了?”

    曲挽香一怔。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一时竟找不到可以回答的话语。

    她本以为,晏铮是不在乎这些的。

    可是……

    望着他忽然泛起红的眼圈,曲挽香想起,他上一次这么失态,似乎还是在白云村的时候。

    她其实……一直都有些迷茫。

    迷茫于晏铮舍弃一切也要来找自己的理由。

    她从小就背负着家族的期望,她在曲家能说一不二,能被祖母和父亲纵容,都是因为那份期望。

    所以她越发明白,这些期望,这些爱都是有条件的,需要她去偿还些什么才行。

    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爱你。

    没有。

    就算是晏铮,肯定也不会例外。哪怕她知道他是不一样的,可是……

    “晏铮会离开晏家,算不上自愿,顶多是迫不得已。”

    晏沧那天的话一直她心里徘徊不去。

    越是去在意,曲挽香越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晏铮才会与自己的家人分崩离析?

    说内疚有些不恰当,说想报恩更是差异甚远。

    她明白晏铮的心意,她感到高兴的同时又知道想要这份爱延续下去,自己得回报晏铮些什么。

    就像对祖母和父亲一样。

    哪怕她多么希望他的爱不会像他们对自己那样终有耗尽的一天。

    晏十九,就是她自以为的回报之一。

    可是……为什么反而让他露出了这样悲伤的神情呢?

    郭申说:“除了二娘子你。”

    除了她,旁人都不行。

    那是特别的意思吗?就算没有任何能够回报他的,也是特别的吗?

    可自己又有什么好的,又有什么是值得他这样去做的。

    “成了家人,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呢?”这话说出来,比曲挽香想象中还要耗费勇气。

    她喜欢晏铮,喜欢他骨子里的不驯,他的真诚和热情,喜欢那双比任何人都要漂亮的眼睛。

    她对自己了如指掌,却没办法洞悉他人的感情。

    “因为我死过一次,所以你才会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所以才会这么看重我,但其实,这或许只是……”一种错觉。

    这就是曲挽香一直以来,感到迷茫的源头。

    晏铮从她膝上缓缓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动作尚有些不稳,往椅背上一靠,似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你还不知道吧?”

    曲挽香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声音格外低沉。

    “我其实早就该死了。”

    曲挽香抬头,对上晏铮那双掩在眼皮之下的,黯然的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曲挽香勉强笑了笑,“郎君为什么要为了我……”

    打断她这话的,是晏铮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有什么沉甸甸、冰凉的东西被塞入她手中,曲挽香低头,那竟是晏铮一直惯用的匕首。

    “你才不明白,曲挽香,你什么都不明白。”

    晏铮冲她笑了,淡淡的,苦涩的,似乎她只说了一句话,他就已经明白她心中所想,“我需要你,比你想象中的,比你需要我那样,更加需要你。”

    “这不是错觉,我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错觉,从北境到京都,跨越遥遥三千里,做到这种地步。”

    他合拢她的手掌,使她不得不用力抓紧那把匕首,“如果,有朝一日,我做出了一件违背这些话的事,那你就用这把刀杀了我吧。我绝不反抗。”

    匕首的重量比她想象中还要沉,曲挽香的手一缩,被晏铮重新捉住,他冲她笑得温柔平静:“你连这都不愿相信我了吗?”

    “我……”曲挽香似乎没想到会得到他这样的回应,她茫然摇头:“我不是想要你这样……”

    “那你想要我怎样?”晏铮咬牙吼出来,沙哑的,像是从咽喉深处绞出来的气音,充满了不甘和委屈,“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相信我?”

    曲挽香从没见过这样的晏铮,通红着眼,咬紧牙,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模样。他那样的男儿,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就哭呢……

    曲挽香被他握住了肩膀,很痛,她忽然发现晏铮的眼神透着一抹孤独,就好像她这几日天天和晏十九在一起,没有找过他,没有同他说话,仅仅如此,就让他寂寞得快要死了。

    分明他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这些事……

    曲挽香见他这样,不知为何鼻腔跟着一酸,眼泪花险些掉出来,晏铮一愣,陡然松开手:“香……”

    “可你又从没和我说过,”曲挽香埋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你不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我根本不了解郎君,我在晏家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知道郎君的事……哪怕只是一点点……”

    像是憋了一腔的委屈,曲挽香越是想,声音就越不成调子,她撇过头,泪花却如断线一般往下掉个不停。

    她分明不想哭,她都忘了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或许连晏铮都没见过她哭泣的模样。

    他果然慌了,哪里还剩半点方才质问她时的冷漠模样,手忙脚乱地凑上前伸手替她拭泪,发现她的泪珠子擦不尽以后,只好压低声音道:“香香,别哭,你别哭啊……你要我说,那我好好说就是了……”

    透过模糊的视野,曲挽香看清晏铮皱紧眉头,无措的神情。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在曲家,哪怕就是她的婢女,也没人会这样紧张她的眼泪。

    自己今晚到底在干什么啊……

    “晏铮。”

    她压下哽咽,叫了他一声,她挺少叫他的名字的,晏铮点头,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

    她又唤:“晏、铮……”

    晏铮,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哪怕我和你,始终相差了那空白的两年,我也可以相信你吗?

    真的,可以吗?

    她抓住他的前襟,缓缓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用力得连眼泪都尽数抹在他衣衫上。

    晏铮一声不吭,任她低泣,恍惚间,她听见他说:“你为了曲家,为了自己的弟妹,做得很好,已经足够了。香香。”

    他什么都不说,但他什么都明白。连她到底是想起了什么才会哭都猜得这样准。

    一个比她自己都要更了解自己的人,这天底下,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人了吧。

    如果这也是错觉的话,那“情”这一字,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曲挽香在山丘顶上的墓前,遇到了晏家的男主人,镇北大将军。

    她犹豫了一下,上前同他行礼。

    这个年老却不显衰老,身上依稀能辨认出几分同晏铮相似气质的长辈让曲挽香不禁多看了一眼。

    她来到晏家也有好些天了,这是头一次同大将军说话。

    她本以为,他为人会更加可怕才对。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说这个“她”时,大将军看着眼前的坟茔。

    “晏郎没同我说过。”她老实回答。

    大将军道:“他当然不会告诉你。”

    那还是晏铮尚且年幼,朝廷上下内忧外患的时候,北夷大军来犯,他带兵抗敌。

    可留在北境城内的妻儿也并不安全,那时的北夷强悍狡猾,有一支小队突破薄弱的防线闯入晏府,擒拿了晏铮的生母。

    那是七岁的晏铮第一次骑马,连马缰都抓不稳,为了活命,为了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将军,拼了命地赶到边关。他想让父亲去救他娘。

    那样战无不胜的父亲,他几乎没有怀疑过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可那时的战况不容乐观,大将军若是带兵回去,这边必然失守,所以哪怕都尉带来晏铮乞求的信笺,他也没有看过一眼。

    后来等到击退北夷,返回城内,晏铮的生母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地上的血都干透了。

    同样是那一天,晏铮变了。

    北境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但那不过是因为他不得不成为天才,总有些人事在逼他改变。

    “听说你落水那日,他叫人把十九绑了,还扬言要杀了他?”大将军忽然开口。

    曲挽香知道否定也没用,点头称是,他又笑:“这么多年,他果然还记得那天。”

    那天,因为他回来得太晚,生母惨死。

    难怪自己落水后,他会那么紧张后怕。原来不止是因为想起了她最初的死因。

    那他从边关回来得那么快,也是因为这个。

    所以,他的一切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不说,自己也从来不知道。

    “恕我斗胆,”曲挽香道,“似乎所有人都认为,您把晏铮叫回来是为了让他承爵。”

    “承爵?”

    大将军哈哈大笑,和在一众儿子面前表现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都不是晏家的人了,我凭什么让他承爵?”

    “那……?”

    大将军蹲下身,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她生前一直有个愿望,希望十七能长成顶天立地的儿郎。”

    “我对不起她,起码想要实现她最后的遗愿。”

    可大将军一直觉得,晏铮虽武艺过人,聪慧如狐,可他太过冷血孤僻,也许是目睹生母惨死给他留下太大阴影,他学不会再对任何人倾注情感。

    这样的人,能干事,却难以顶天立地。

    “但这几日,我倒觉得自己想错了。”

    大将军看向曲挽香。

    “虽远远入不了我的眼,但他的确长成了他母亲希望的那样。”

    “您……只是为了确认这个才将他叫回来的吗?”曲挽香问道。

    “不然还能是什么?”大将军眉一挑,颇为不屑:“那种抛弃家门的逆子,他要是跪下来求求我,我倒也不是不能重新考虑他。”

    曲挽香噗嗤一笑,轻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她同样蹲下身,朝大将军伸出手,金锁被一方帕子整齐包好,摊在她掌中。

    “这个,还给您。”她说:“之前被我丢进池子里弄脏了,还麻烦了郭申替我捡回来。”

    大将军倒没因她如此随意的对待自己的传家宝有所不满,摇头道:“这不是我那逆子给你的吗,既然是你的,那你就收着吧。”

    “不。”曲挽香说:“他说这个东西随我处置。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它该物归原主。”

    这把锁承载了她和晏铮的过往,而如今,她和他已经不再需要了。

    盛夏。

    晏沧在今日,从晏十九嘴里得知了这些年来最震撼他的事。

    一直跟在十七身边的那个姑娘,居然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的曲家二娘子。

    他久久没能回神,首先想起的是每次曲挽香都会向自己投来的狡黠视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她给耍了!

    “她人呢?”

    晏十九没什么精神地回答:“已经和十七兄出府了,不出意外估计已经快离开北境了吧?”

    那怎么不行。他得去追,他要狠狠教训那个可恶的狡猾女人!

    “十八兄,你等等。”

    晏沧正要离开,被晏十九抓住。

    “你要是能追上他们,能不能替我给十七兄带句话?”

    “话?”晏沧纳闷:“什么话?”

    “你就说……‘二娘子的事,这次姑且算是你赢了,但等我承了爵,下一次,我不会再输给你’。”

    晏沧没能听懂这话的深意,随意点点头,背上包袱狂奔而去。

    马车出了城,行在廖无一人的荒原上,曲挽香昨日睡得晚起得早,有了空就犯困,她说自己不想睡车里,怎么都要枕在晏铮膝上,他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风吹起她乌亮的额发,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晏铮本专心驾车,没过一会视线被她吸引过去。

    昨夜哭了那么久,理所当然眼睛还肿着,他其实没有太多关于喝醉以后的记忆,清醒过来,是因为曲挽香那句“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呢”。

    如今想想……自己难道在那之前还说了什么?

    晏铮面不改色,心里却计较起来。他本想直接问,可这样就会让她知道自己那时是真的醉得没了意识。

    “那可不行。”他摩挲着曲挽香的额发,眯着眼,不满地喃喃:“本来昨晚就够难堪了,小爷我怎么能再这样丢面子?”

    曲挽香不禁在心里叹气,看来要让这人彻底坦诚起来,着实还需要一些功夫。

    正想着,唇上忽然掠过柔软温热的触感,她没来得及惊讶,晏铮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曲挽香,我绝对不会让你后悔的。”

    那是那么久以来,他藏着掩着,没让她听见过一次的情话。

    不过无妨。

    从此往后,她还有很多种办法让他亲口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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