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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另许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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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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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众行凶的念头,裴和渊也就在脑子里闪了下,可捉他手的人,却是真的在拽他。

    一边拽,一边摸,像要生生把他给捞去隔壁。

    裴和渊挑眸望去:“还不松手?”

    “啊?哦好。”松手之前,关瑶依依不舍地多摸了两把。

    关瑶伸手朝湘眉要了耙镜,确认自己唇脂未淡妆容正好,这才在贺淳灵的白眼中走去隔壁。

    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关瑶娇滴滴地问了声:“三郎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叶印黑着张脸开了门。

    关瑶提裙进去,这才发现里头还有个人。

    “这位郎君是?”

    席羽眯眼一笑,夸奖道:“姑娘好眼力,凭一只手就认出了他。”

    关瑶难得赧然:“是三郎的手生得特别好看,我才认出来的。”

    实则上回她就发现三郎右手接近腕骨旁,有一道浅淡的疤痕,不细看不明显,偏偏方才在日光下又分外显眼,加上白袖衫及那流畅的手型,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鬼使神差地出手了。

    还好没认错人。

    “三郎不是回了顺安么?怎么还在青吴?”说着这话,关瑶熟门熟路地寻了离裴和渊最近的椅子去坐。

    经了上回,叶印已对她这不请便坐习惯了,就连席羽都不见意外神色,往椅背一靠满脸看好戏的表情。

    关瑶坐姿矜持,眸色却是痴缠地盯住裴和渊。

    从眉到鼻,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三郎处处都好,唇自然也生得恁地勾人。

    唇瓣上薄下厚,暗合天道,口角微翘,唇线蜿蜒,唇珠……

    “你在看什么?”裴和渊突然发了问,语气清凉。

    关瑶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正在张翕的唇上移开:“我,我近来研习相面学,适才看到三郎印堂有些发黑……”

    “我印堂生在鼻子下方?”

    “我是在看三郎的人中,这处似也有些不妥1关瑶从容补救。

    她声音发颤,心肝也颤得厉害,只听裴和渊说几句话,五脏六腑就跟麻了似的。

    裴和渊扯了扯嘴角:“那你待要如何?可有化厄之法?”

    “有的,就是……度一度就好了。”

    “拿什么度?”

    “拿什么度都可以呀……”说“度”字时,关瑶的唇已撅得有些过份了。

    男女间的调侃与调情,往往高度相似。

    这两个旁若无人般对话接话,席羽和叶印深感自己成了多余的存在。

    叶□□里堵得跟存了胃似的,深深感觉自家郎君在被调戏。

    他将脑袋一耷,正打算当自己聋了盲了时,听见自家郎君天籁一般的声音。

    “走了。”

    叶印精神一振!

    这关小娘子佻薄,他们郎君可是顶顶自持的!

    “三郎这便要走了么?”猝不及防见裴和渊起身,关瑶还当是自己方才没控制住把人给看恼了,连连挽留道:“我不看三郎了,咱们就聊聊天嘛,斋聊1

    这意思,方才都是荤聊?

    席羽噗哧一笑。

    这关小娘子果然是个有趣的,可比劳什子县主要有意思多了。

    关瑶追人追到门口,那位脸生的郎君突然停下步子,没头没脑地问了她一句:“姑娘可与秦府那对双胞兄妹熟识?”

    “秦扶泽和秦伽容?”关瑶愣了下:“伽容是我好友,秦府与我们算是世交,怎么了?”

    “没事,好奇一问罢了。”席羽笑意加深,大迈步出了雅间。

    被他这么耽搁一下,裴和渊人已经开始在下楼了。

    连袍角都没能捞着,关瑶心中瓦凉,提了裙角便噔噔噔跟了上去,一路跑一路唤着:“三郎1

    声声切切,期期艾艾。

    这般姿态,宛若一个痴心追夫的小妇人,亦像极了被负心汉抛下的纯良小娘子。

    而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正坐在场侧吩咐班内事务的宋韫星很快便看了过去,再循着她的视线,望向在前阔步而行白裳青年。

    纵是只得个背影,也能瞧出那雅正风姿,如阶庭之空明。

    那位,便是裴三郎么?

    被这样明目张胆地追逐,意识到成了秋拾园的焦点,席羽再度挡住关瑶:“姑娘还是止步吧,不用追了。”他指指裴和渊,压着嗓子说了句:“靖王府那个雅宴,他会去的。”

    关瑶立刻停住:“真的?”

    席羽张嘴笑了两声没有答话,转背离开之际,掠见方才雅间隔壁的支摘窗前,墨蝶仍在死守着那朵木香。

    关瑶站在原地消化着得来的好消息,片刻后捧着颗春心回了楼上雅间,见得贺淳灵壁蜥一样贴墙站在窗边,不由多瞄她两眼:“你这又是在练什么奇功?”

    贺淳灵这才从险被发现的余惊中回过神来,欲盖弥彰般摇了摇头:“没,没有。”

    关瑶也没心思理她,坐回凳上就开始怅然发愁:“晴园碍…怎么偏偏就选在晴园呢?”

    “晴园怎么了?”

    “……没事。”关瑶眉眼纠结,心里拉来扯去,半晌还是下了决定。

    三郎会去,她当然也要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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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中,席羽双手枕于脑后,瞅了裴和渊几回,问了声:“秦扶泽记得么?工部秦侍郎之子,也是你曾经的同窗。”

    “怎么?”裴和渊阖着眼,于似寐非寐间答了他。

    席羽换了只脚翘:“我在观月楼时曾听到他与人谈话,说下月要动身来青吴接人。”

    “他还说了,接的人娇滴滴不好服侍,这一来一回,指不定要在路上耽搁整个月。”

    “我将才问过那关小娘子……关家与秦家,是世交。”

    席羽故意一句句地往外磞,可裴和渊呼吸清浅,似已睡着,根本没有要搭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席羽自己在发呓语。

    他一骨碌坐起来:“据闻这秦扶泽是个风流放诞之辈,身上没孝没病的,过了弱冠之年却还不娶妻。我可还听人讲过,除了寻常的舞榭歌台,秦扶泽偶尔会在南风馆里头出现……你就没点什么联想?”

    “我需要有什么联想?”裴和渊总算是开口了。可反应这么平淡,生生把席羽燃得正欢的八卦之心,给弄了个索然无味。

    “……没什么。”席羽默默躺了回去,也不再提。

    这事就像个不咸不淡无关紧要的插叙,直到两天后,在吴启禀起查出的某事后,才再度被提起。

    吴启向裴和渊禀道:“据属下所探,关姑娘之所以在青吴待这四年,是因为……那位。”

    说完,他指了指东方。

    这话说得隐晦,屋内陷入片刻静寂后,席羽突然一拍脑袋:“老皇帝这是想造娥皇女英,坐拥齐人之福啊1

    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席羽“啧啧”两声:“老皇帝瞧上谁不好,偏要瞧上关贵妃的胞妹,最妙的是,关家还把小女儿藏到青吴来,很明显是不愿意的。”

    “怪不得怪不得,看来关家是打算要把小女儿嫁到秦府,避过皇帝老儿的觊觎1说这话时,他有意把目光投驻到裴和渊身上,拉着长音提醒了声:“你当真不出手,小美人儿可就要另许他人了……”

    “另许他人?”裴和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未必许得了。”

    席羽怪笑一声:“你要取而代之?”

    裴和渊不应不驳,也是浅淡一笑。

    席羽瞧着不对,惊疑不定地盯了他小片刻,忽而斜签着身子鬼叫道:“你是想帮老皇帝一把?你太毒了吧?好歹人家姑娘对你痴心一片,你还想着算计她1

    明着是帮,实则,是给老皇帝造把柄。若他动了关贵妃的胞妹,不仅于他名声有碍,关贵妃势必会因这事和皇帝生隔阂,那靖王……

    “你让我娶她,难道不是算计她?”裴和渊不以为然,语气疲沓又散漫。

    席羽一顿,被噎得没了声。

    另厢,裴和渊亦随之陷入驰思。

    说起来,此女上世是何等际遇?是入了宫,还是嫁了那秦扶泽?他竟全无印象。

    裴和渊试图回忆。

    想得多了,脑中隐有钝痛之感,不同于鼓角铮鸣的震痛,而似有蠹虫在细细啃噬,无孔不入,麻痒不堪。

    叶印见他以肘支额揉着头穴,知是又犯了旧疾,便用手示意席羽,二人悄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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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景,又入梦来。

    窗外的夜雨低低靡靡,还没有完全收脚,青蝉便迫不及待地鸣了起来。

    牙床之上,女子的螓首枕在男子臂弯,墨般的乌丝散在被面。

    本已是亲昵至极的姿势,男子犹嫌不够,又去将人往肩上挪。

    女子被迫埋入他颈中,软软地推了他一下:“不要了,好累……”声音发倦,还带了着恼的娇愠。

    “睡吧,不动你了。”说话间,男子偏了偏头,将唇贴在那缎子般的黑发之上。

    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侧头便能吻到她,这般相近的依偎,才最是满足。

    ……

    裴和渊醒于申时,舒展的日光穿透窗隔,打在他的眉间。

    左侧肩窝处,似还留有姑娘家鼻间沁出的馨香热息。

    残梦依依,仍然充斥在胸臆中的眷恋,令他感到陌生。

    那梦,像极了旧日里的帷幔往事。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相应的记忆。

    这般难以寻摸,倒比他重活一世还要诡怪。

    裴和渊神色微晃,忽而生出个荒唐的念头来。

    既是总发这些旖旎梦寐,兴许与女子一度春宵后,便能寻着些相关忆记?

    “郎君醒了。”侯在外头的叶印听到声响,提着脚跟轻声走了进来,忧心道:“郎君总是头疼,可要请大夫来搭搭脉?”

    裴和渊定了定神:“叫席羽来。”

    “来了1席羽抱着个油纸袋蹿了进来,嘴里还叼着块黄澄澄的糕点,含混不清地问:“怎么了?”

    裴和渊心念几转,还是开口道:“雅集之事,你去安排。”

    “?”席羽一头雾水:“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

    杀个人而已,他还要安排什么?提前杀一回找找感觉?

    裴和渊注视他:“我指的,是那关氏女。”

    嚼咬的动作顿了顿,席羽吞下糕点,展眉凑近前去:“嗬!想通了?打算出卖色相了?”

    纸袋前倾,油酥和糯香味在敞散开来,直扑裴和渊鼻底。

    只消一嗅他便知道,又是那今味糕铺的。

    裴和渊抵开纸袋:“你……打算如何?”

    “这种事自然最好是她主动,你“被迫”,才能打消霍氏、关贵妃,以及老皇帝的疑心。”席羽肉飞眉舞,显然是早便想过的。

    说完他掂了掂油袋,热心邀请裴和渊:“尝尝?”

    裴和渊起身:“出去吃,味道太腻。”

    “这也叫腻?你活该没口福1席羽无法理解,抱着一袋糕饼子扬长而去。

    残留的香味久久不散,萦于鼻腔,腻得人想立马饮上两杯清茶消味。

    唤叶印燃上安神香,裴和渊取了木胎,执起刻刀。

    凝神间,陡然想起特意乘马车采买那糕点的人来。

    喜食甜食,怪不得生就那般丰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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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晃着,三月三的上巳雅集,转瞬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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