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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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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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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印没动,是吴启去开的门,还熟络地与来人打了个招呼:“关姑娘。”

    “侠士。”关瑶亦应了吴启,眼神却是越过他,直勾勾看向端坐着的郎君。

    吴启轻咳一声,让开了道。

    关瑶向吴启投了感激的目光,便几步走到茶台旁:“三郎。”

    对侧,裴和渊掀起眼帘看她:“在下好似不曾邀姑娘入内?”

    对向入坐的关瑶腻他一眼:“咱们还要讲究这些虚礼么?”她娇嗔着:“当初三郎说走就走,也不留封信给我,害我这些日子、”

    “害你这些日子记挂惦念,落尽相思泪,人都瘦了一大圈。”裴和渊替她说了后头的花言,换来关瑶眼波湛亮,目光滑向他腰际:“瞧着三郎也清减了些,莫非三郎这些时日也与我一样?”

    “在下好吃好睡,让姑娘失望了。”说话时,裴和渊正取了茶叶入盏中。

    接着,他提起汤壶,将水沿着瓷壁注入茶碗中,再覆盖少许息数,继而揭了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动作优雅举止从容。

    茶水经由漏网滗入匀杯时,见得水线莹澈,汤色晶澄。可让关瑶两眼发直的,并不是那茶汤,而是郎君那双手。

    骨架流畅,骨肉匀称,白如玉,劲如竹。转动时,甚至能看到他腕侧微显的青筋。

    连筋都生得比别人的好看。

    攀着鱼藻纹的茗杯被郎君执于手中,送至唇边。微微仰脖吞咽间,掩在羽白护领旁的喉结上下滑动,那隆起的弧度若隐若现,无端诱人。

    甚至,令人舌尖发痒。

    发痒的舌尖轻抵齿关,关瑶莫名红了脸,而眼看她目光越来越露骨的叶印,则气黑了脸。

    叶印咬牙呵斥:“你这小娘子好生不知廉耻,不请而入便罢了,怎么还眼都不眨地盯着我们郎君看?”

    关瑶闻言,向叶印投去惊讶的一瞥。

    她和三郎抱过也亲过,看两眼怎么了?

    正想问这话时,脑中忽而清明了下,关瑶立时改了口风,恳言道:“上回是我不对,唐突了三郎,往后……往后再不会了1

    叶印哼了声:“姑娘当真这样想,便该收敛些尊重我们郎君,而不是总这般缠他扰他,让他不得安宁。”

    “我是担心三郎啊1关瑶殷忧道:“三郎之前被人行刺,那贼人一回不得手,定然不会甘心。三郎孤身在青吴,人生地不熟的,若再出些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她顺了口气,复又温情脉脉地望着裴和渊:“我在丰南街置有一处宅子,里头虽不大,但园林石池都是有的,里间算得上清净雅致,很适合三郎。三郎若住进去,我再请些个身手好的护卫看着,保管连只猫都钻不进去。”

    裴和渊寡淡地接了句:“猫钻不进去,姑娘定是通行无阻的吧?”

    “啊?”关瑶凝滞了下。

    裴和渊再问:“我住你那宅子,方便你日日去饮茶?”

    关瑶回神,立马想说自己不爱饮茶,可临到嘴边又把那话给卷了回去,红着腮儿道:“三郎若是爱茶,我也能与三郎一道品茗的。三郎欢喜哪种茶,只管吩咐下人去采买便是了,用度我会给足足的……”

    想了想,又竖起手来:“我可举指发誓,若我再唐突三郎,便让我整年都没有好运道1

    一旁的叶印听了,顿时心气郁结。

    说的什么怪话发的什么怪誓?这话怎么越听,越像戏文里那些个哄人当外室的薄情郎词言?

    难不成,还打算把他们郎君当外室子给养起来不成?

    忍无可忍正想要出声时,手肘被吴启碰了碰,并接到了眼神示意。

    顺着吴启的目光,叶印见得自家郎君低垂着眉眼,唇角却堆着些若有若无的戏谑。

    叶印只得强收了出头的心,兀自气得额角突突。

    热雾升腾中,听得茶桌旁的裴和渊答了关瑶的话:“我若住姑娘那宅子,便又多承了姑娘一份情,恐怕这回以肉相偿都不足,必得与你签那卖身名契,才能抵恩罢?”

    “三郎太客气了,签什么卖身契啊,其实婚帖就好了……”关瑶难得扭捏。

    裴和渊似笑非笑地掀眼看她。

    这一笑,直让关瑶心尖都栩栩然。

    矜持,收敛。

    她是识礼的闺秀。

    见得匀杯里的茶水所剩无几,关瑶目中霎时亮起,想着翻了两页的茶经这便能派上用场了!

    她探眼看了看瓷盒中的茶叶,信心满满地笑道:“三郎喝的可是罗岕?这茶我也常喝,很是甘鲜,闻起来又芝芬浮荡,怪道被称为茶中上品……”

    便在关瑶侃侃而谈时,却听一道淡如水的声音纠正道:“这是松萝。”

    “啊?”关瑶的笑意僵了三分。

    裴和渊靠在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须臾,关瑶重振旗鼓,再接再厉地看向汨汨烧着的泥炉:“是用的山泉水么?听说这泉水最是质清……”

    裴和渊道:“里头是天泉水。”

    笑意再减,关瑶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过了两息,她试探地指了指桌上:“这套建窑的茶具刻工精美……”

    这回,裴和渊没有说话了,倒是叶印小声搭了句:“其实……这是景窑的。”

    太惨了,没一样是对的。

    大抵厚颜之人的出丑露乖格外惹人同情,说完后头那话,叶印蓦地便对关瑶方才试图拐他们郎君当外室的无礼多了几分宽容。

    他将头埋低了些,开始眼观鼻鼻观心,默念起在绥林寺里学来的清心诀。

    雅间一时陷入沉寂,关瑶脸上仅剩的那点子笑意彻底凝固祝

    卖弄闻识失败,关瑶偷偷瞄了眼裴和渊,见他笑望自己,目带谑意。不由有些懊丧,可改献起殷勤来。

    “我,我给三郎泡茶吧!我……”

    关瑶盯着一应茶具,想着裴和渊方才的步骤。从取茶到注水,她倒是做得有模有样,只在要去揭盖撇沫时,才将碰到茶碗便“嘶”了一声,迅速收回了手。

    “呀!小姐没事吧?”随着来的湘眉当即上前,抽了帕子正想替关瑶处理,却见自家小姐已将手往前探去。

    “三郎你看,人家受伤了……”

    一双细腕子伸到裴和渊眼前,两掌平摊,十根手指头嫩生生地,好几处的指腹都现了红痕。

    姑娘家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两眼噙着水雾,目中光华涟涟。

    那茶碗是轻瓷质地,碗壁偏薄,她头回侍茶不知分寸,拿那细皮嫩肉的指头去碰,自然容易烫伤。

    可多大个人了,再是娇滴滴的姑娘家,烫到流眼泪,也是够矫作的。

    这样矫作,无非是想讨些个怜惜,奈何郎心如铁。

    倒也不能说全然无动于衷,适才听关瑶痛呼时,裴和渊的心间倒是莫名微缩了下,可见得她两眼泪水盈盈直晃时,涌上胸臆的,却是突如其来的阵阵烦躁。

    裴和渊坐直了身,面无表情地问了声:“很痛?”

    听他关怀,关瑶喜形于色,立时娇声娇气道:“像被刀割火燎了似的……”

    “可需我帮你削了?”裴和渊寡淡地接了句。

    闻言,关瑶愣了下神。

    削什么?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喜彤来与传话道:“小姐,表小姐身子不适,催您快些。”

    关瑶还在发着懵,冷不丁听了这话,便问了声:“她怎么了?”

    “说是牙疼。”喜彤答道。

    生了变故,再是男色当前,关瑶也不能再待。

    她收回辣疼的手指,问裴和渊:“三郎几时回顺安?”

    “今日。”

    关瑶把那句“到时我去送三郎”的话给憋了回去,依依不舍地笑道:“三郎,那我走了……咱们,咱们顺安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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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瑶走后,叶印与吴启面面相觑。

    前头瞧着还是要谑弄那关小娘子,猝然便起了哄撵人的心思,二人对自家郎君这喜怒无常,很是摸不着头脑。

    见主子面色不虞,吴启小心翼翼地问了声:“郎君适才说还有事要办,是何事?”

    裴和渊半半搭腕于檯面,指间无意义地翻转着一枚茶针。

    片刻后,他吩咐道:“去查一查,看这关家小女儿为何会在青吴这么些年。”

    大女儿在宫里当贵妃,这小女儿,可以算作膝下独女了。这般,关家夫妇竟还舍得让这独女远离顺安,在数百里之外的青吴待了四年,若说这当中没点蹊跷,他是不信的。

    望向窗外,华盖马车已走了半条街,糕铺前,何大眼鬼鬼祟祟地探着脖子去看。

    直到见得那马车消失在尽头,他立马直起腰杆子,美滋滋迈着八字步出了门,往酒嗣的方向行去。

    红光满面,晃晃荡荡,俨然是个乍富的得意模样。

    在他身后,有邻里轻轻啐了一口。

    雅间里的吴启见了,亦是冷声骂道:“这杂碎,打女人孩子算他娘的什么本事,要落老子手里,看老子不弄他个半身不遂1

    裴和渊仍旧面无表情地把玩着那茶针。尖利的针头抵上指腹,指肉被挤压着,慢慢变白。

    须臾使力一推,便冒了粒血珠出来,沿着指关和纹向纵横淌下。

    一阵愉悦的快感涌上心头,裴和渊唇畔缓缓上扬。

    半晌指间陡曲,象牙制成的茶针便“嘎哒”一声,断成了两截。

    “走吧,去会会。”

    扔掉茶针,裴和渊起身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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