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四
三伏天气最是难熬, 霜落有些苦夏，整日蔫蔫的没什么胃口吃东西，午膳晚膳不怎么动筷, 每日把玫瑰冰糕当正餐。
这个行为直接导致如意跟着学坏了，也学着霜落整日吃玫瑰冰糕。小家伙身子好, 连续吃了几日都没事, 霜落却先病倒了。
李太医来瞧过说是普通的风寒, 喝几日药就无碍。不过风寒容易传染, 为了避免传染给魏倾和如意, 这几日还是少接触为妙。
因此晚上魏倾回凤仪宫时就被堵在宫门外了，一帮奴才说什么都不让皇上出去，还言之凿凿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魏倾自认为身体好不碍事, 他在宫门外等了一会还是芍药亲自来劝说：“陛下, 皇后娘娘说是为您好。刚好小殿下的功课这几日有了长进, 不如您过去看看。”
话已至此, 魏倾只得作罢。他吩咐下人好好照顾霜落, 大晚上去看望如意。
如意居住在宝慧阁, 距离凤仪宫倒是不远。近来如意读书用功，被太傅夸奖了好几次, 这些魏倾自然知道，不过他还没亲自表扬过他。
到了宝慧阁如意将将洗盥完毕，身着一袭明黄的小衣高兴地朝他跑过来，“爹爹, 抱。”
这小子就连撒娇的本事都和霜落学的惟妙惟肖，举着一双奶乎乎的小爪子求抱抱的样子让人根本拒绝不了。
魏倾弯腰将儿子抱在怀里，抓抓他的小手，说：“最近太傅说你功课不错, 和爹爹说说都学了什么。”
“学了好多。”如意卖弄起来一点也不谦虚，诗文背诵流畅又准确。
他乖乖背着手，背完后魏倾问：“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可把如意难住了，小家伙抓抓脑门笑笑：“不知道。”
太傅先让他背诵，深奥的寓意说过几日再给他细细讲解。反正现在得空，魏倾便抱着如意来到桌案旁，翻开书给他讲解诗文的含义。“好学自然是好的，不过学而不思则罔，死记硬背可不行。”
那些诗文寓意晦涩难懂，魏倾讲解了一遍如意还是懵懵懂懂，魏倾敲小家伙的脑袋：“可明白了。”
如意下意识地摇摇头，反应过来又点头，然后见魏倾盯着他，不好意思道：“爹爹，如意是不是太笨了？”
倒也不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背诵就已经很不错了。魏倾和霜落对如意的教育都是以鼓励为主，鲜少苛责，因此魏倾十分宽容地说：“不笨，再讲一遍你之后慢慢琢磨就明白了。”
和如意讲完诗文，魏倾就在宝慧阁歇息了。接连几日都是如此，魏倾霜落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朝中却传出了不中听的言论。
皇后病倒皇上夜宿宝慧阁的言论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霜落明明只是吃冰吃多了患上普通的风寒，硬是被传成皇后娘娘缠绵病榻恐怕命不久矣，更有甚者，说魏倾独守空房寂寞的夜里竟没有一个收留的去处。
再加上这几年后宫唯独皇后一人，背地里早有人编排霜落善妒，不体恤圣体，这回她病倒此种言论愈演愈烈，最终传到了凤仪宫。
彼时霜落刚喝完一大碗乌黑的药汁，歇息几日她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李太医诊完脉说已经无碍，但为了好的彻底还要再继续喝几日药。
病愈后，如意第一个来看望霜落。小家伙也听说了外边的传言，小心翼翼问霜落：“阿娘，爹爹是不是要娶别的女人了？”
近日朝中的流言蜚语霜落也是今早才有所耳闻，宫中乱嚼舌根的人多，关于皇后善妒不许皇上广纳后宫的言论时不时就会传出来一些。
以霜落魏倾二人的感情与信任，自是不会被影响，以往都是抓住乱讲话的奴才张嘴打板子，但这回吓到如意了，小家伙立在霜落床前忧心忡忡，眉头紧蹙说不出的忧郁。
霜落正打算怎么治治那帮闲的发慌的朝臣，忽然如意就扑到了她的怀中，眼中蓄满泪水：“阿娘，要是爹爹对不起你，咱们就一块走。反正他不要阿娘就等于不要如意，如意不喜欢他了。”
霜落逗他：“真是这么想的？”
“嗯。”如意郑重地点点头，“以后如意保护你，爹爹如果找了别的娘子，就认别人当儿子去吧。”
如意认真的模样，将殿内一众人逗的忍俊不禁。霜落抿嘴笑了笑，安慰说：“不会，爹爹永远不会抛下阿娘，也永远不会抛下如意。”
有了霜落的保证，如意才好受一些。袖子抹了眼泪，对着霜落拜拜由乳娘送去读书了。
等魏倾从福宁殿回来，夫妻两一合计，都觉得此事不能轻易算了。
魏倾翌日处理了几个带头乱说话的朝臣，不过此事还没完，入夜后，霜落趴在魏倾胸口，自言自语：“人人都说后宫寂寥，莫不是看我太闲想给我找点事做？”
魏倾心肠硬，轻轻拍着霜落的脊背：“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你不用把这些子虚乌有的话放在心上。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哄如意。”
其实朝臣们不满的点不在于后宫无人，后宫是皇上的后宫，有多少人与旁人并无太大关系。只要有皇嗣能继承大统朝臣们并非一定要看到后宫佳丽三千的局面，毕竟后宫女人太多斗争就多，难免牵扯到朝堂。
朝中一帮老臣不满的点在于，霜落封后以来，皇宫每两年一次的选秀传统没了。那是自从圣祖皇帝时期就传下来的规矩，如今说没就没难免有刻板的老臣不满。
那帮老臣刚开始只是上奏说魏倾数典忘祖，劝诫皇上务必恢复每两年一次的选秀，否则难安祖宗在天之灵。
之前那些上奏的折子都被魏倾压了下去，这回霜落还是经苏茂才提点才知真正的缘由。
霜落建议：“要不恢复选秀吧。”
魏倾蹙眉，轻啧一声去捏霜落的腮帮子：“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怎么，莫不是你对我腻了，想趁机带如意远走高飞？没门，想都别想。”
她才不是这个意思，霜落拍拍魏倾的脸，语气十分霸道：“想让我把你让给别的女人，做梦！”
霜落从魏倾胸口爬起来，开始给人讲道理：“其实那帮老臣在乎的不是后宫有多少人，而是你丢了祖宗规矩。再说，谁规定选秀女就一定要选上的？”
朝中人心难测，还真有恪守祖宗规矩的老臣，这样的人还不少。魏倾以往一直无视他们的进谏，但效果并不佳，从这回流言又起就知道了。
他看霜落斜着眼得瑟地坐在床榻上，挑眉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霜落还真有个好主意，她说：“选秀女由我来选，放心吧，以我挑人的本事保证没一个能入宫。”
魏倾虽然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还是应允了霜落。魏倾登基后第一次选秀来的很快，就在八月下旬。
当天，霜落高坐殿上，打量大殿中央的一群莺莺燕燕，都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年纪十四五六个个长的水灵。
魏倾没有出席，他的原话是一切全凭皇后做主。因此选秀开始后，霜落就准备大展拳脚了。
历朝历代的选秀一直由御前太监把关，选秀的流程和规矩由皇后或者皇帝制定。既然皇帝不管，这事自然落到霜落头上。
苏茂才刚刚宣布选秀开始，一帮姑娘就迫不及待了，可接下来苏茂才宣读的话惊掉众人下巴：“不擅骑射者——落选。”
“擅琴棋书画者——落选。”
“擅女工者——落选。”
……
殿中姑娘们都是大家闺秀，要说擅长琴棋书画女工者一抓一大把，但擅长骑射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选秀的规矩定的奇怪。
有不想入宫的当时就庆幸逃过一劫，也有想入宫争一争的觉得不公，背地里编排皇后娘娘小心眼，故意使坏刁难秀女。但选秀的规矩无论是谁制定，最终都要有皇上的玉玺加印才算生效。
因此众人也不难猜测出，这大概就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不想选秀，但碍于老祖宗的面子才制定一堆奇奇怪怪的规矩来走过场呢。
一时间，一大帮秀女落选只剩下三个满足要求，苏茂才继续念：“身高不足八尺者——落选。”
“皮肤白如瓷者——落选。”
这下好了，一百多秀女没一个入选的。
霜落端坐在大殿之上，双手拢在袖中脊背笔直，看上去还真有一国之母的风范。等苏茂才念完了，才说：“你们都是顶好的姑娘，可惜了皇宫最不缺的就是像你们这样的姑娘，皇上眼光毒早看腻了，这才命本宫专挑不一样的。”
有皇上背锅，一众秀女们也不敢有何怨言。她们再傻也知道容貌的重要性，断不会为了迎合皇上不知真假的喜好将自己变成皮肤黝黑擅骑射的女子，况且身高八尺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选秀任务完成，霜落起身伸了伸懒腰。她问：“苏公公，这下朝臣们还会说什么？我脑子笨，你提点提点我好提前想对策。”
苏茂才对皇后娘娘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皇后娘娘哪里笨，在他看来那是顶顶的聪明伶俐。只不过稍加提点就堵住了一帮朝臣的嘴。
“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朝臣们在意的是形式而非结果，莫说今日没一个秀女入选，就是选个黑粗壮的女子进后宫，他们也不会有意见。毕竟后宫是皇上的后宫，如今后继有人您还是皇后，可不敢有人做的太过。”
霜落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说：“就是为难皇上了，今日选秀的要求传出去，众人只怕以为皇上审美独特，就喜欢皮肤黑身材高大的女子呢。”
果不其然，选秀闹剧结束后三天，那帮日日进谏劝说魏倾选秀扩充后宫的朝臣没了声音。霜落已经料想到往后几年，参与选秀的女子会如何百花齐放。
选秀结束后的第五日魏倾才听闻霜落的事迹，还顺便听说了自己独特的审美情趣。为君者，向来不喜被人猜测喜好。魏倾也不狡辩，能唬住那帮朝臣就行，至于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此时身着雪白中衣，坐在床榻上梳发的那位不就是么？
魏倾顺势将人扑到在床上，掐着霜落的腰：“听说，你又抹黑我了。上回是说我一刻钟，这回说我审美独特，下回呢？下回还要抹黑我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嘛。”霜落也知道自己对不住他，主动伸手揽住他的颈，凑近亲昵地蹭蹭魏倾下巴：“别生气，你有我还有如意，审美什么的不重要。”
魏倾惩罚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两人亲热了一会都有些气喘吁吁，从霜落生病以后两人就一直没有同房，之后忙于选秀的事更没有时间，此时稍微一接触便觉得对方身上好像起了火，将自己点燃烧的有些热。
霜落勾着魏倾脖颈，脸都羞红了，她凑在魏倾耳边说：“要不……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魏倾抚摸她的小腹，声音暗哑：“你确定？生孩子太疼，我舍不得你受那样的苦。”
“我问过稳婆，都说第二个孩子会好一些。更重要的是，如意太孤单了。你瞧他每日除了跟着太傅念书一个玩伴也没有呢，天天对着鱼池里的乌龟小鱼说话。”
皇家子嗣稀少，魏倾体恤如意孤单不久前还特许几位朝臣的子女入宫与如意做伴读，不过君臣有别，那些小孩儿送到如意身边，大抵还是有距离的。
见魏倾久久不回答，霜落以为他不想生，便赌气地将人推开：“不生算了，弄的好像我特别愿意给你生孩子似的，去去去，回你的福宁殿去睡。”
魏倾见小丫头恼羞成怒，笑了笑将人揽过来重新压回身下：“闹什么？又没说不生，只是良辰美景要慢慢来，你猴急倒显得不懂情致。”
说罢起身解下床头的倒金勾，层层帷幔依次落下遮住满室春光，霜落羞地咬紧了唇，不肯溢出一点声响。
这一夜魏倾出奇的温柔，但霜落还是被折磨的哭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一艘摇摇摆摆的小船，怎么折腾也靠不了岸。
再次有孕的消息是在初冬传出的，这回还是李太医诊脉全程负责安胎保胎。霜落第二次怀孕比第一次轻松太多，能吃能喝能睡，孕吐不明显但依旧嗜睡。
霜落怀孕最高兴的人不是魏倾，是如意。魏倾心疼霜落，处处仔细周全恨不得将人绑在自己身旁，去哪里都带着。
这一日，霜落在福宁殿陪魏倾批折子，入冬后黑贵妃也变懒了，圆滚滚的身子缩在窝里，偶尔抬起眼皮冷漠地看一眼。
黑贵妃往日对魏倾霜落，甚至如意都挺热情的，近来却冷淡了许多。霜落不解，揉揉小家伙黑漆漆的脑袋，说：“我知道了，煤球这是嫉妒了？看我们合家欢乐煤球你是不是寂寞啦，等着，过几日就给你找只母猫。”
好像听得懂人话似的，黑贵妃立马就精神了，喵呜喵呜叫个不停，还乖顺地舔了舔霜落掌心。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位娘子啦。放心，婚事我肯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好吃的好玩的都少不了，你们的新房也要好好装饰一番呢。”
黑贵妃用头去拱霜落的手心，柔软的身子也蹭上来。
闻言魏倾搁下朱笔，笑：“傻猫，还没到春天就发情。”说罢蹲下身子抱起黑贵妃：“喜欢什么样的母猫，要不挑只像你一样黑的？你们两才有共同语言。”
黑贵妃气的用爪子挠他，霜落抓住黑贵妃的小爪子：“那找一只白的？”
喵呜——黑贵妃即将脱离单身，再也不是孤家寡猫了。
两人一猫正闹着，如意下学回来了。知道自己要当哥哥，如意比谁都高兴。小家伙抱着霜落的小腹，耳朵贴在上面问：“弟弟真的在里面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是不是睡着了？”
霜落抚摸儿子的头，说：“也有可能是妹妹哦。”
“无论弟弟妹妹，如意都喜欢。”
霜落在秋天诞下一个小女娃，取名平安。
又是一年春天，这年如意已经七岁了。小殿下小小年纪已经出落的丰神俊朗，可预见长大后又是一副祸害小姑娘的长相。
这几年选秀还是照常进行，比起从前清一色的弱柳扶风如今明显不一样了。有的女子颇有男子气概，舞刀弄枪样样精通，参与选秀不为后宫只为在军中谋职；有的女子因相貌生来就自卑，参与选秀回去信心倍增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大家伙都明白，选秀不过是个形式，走走过场罢了。
这日如意在念书，三岁的妹妹平安被乳娘抱着来找他。小女娃声音奶奶的，皮肤雪白像个瓷娃娃，一见如意就伸手要他抱抱。
如意长高不少，他伸手接过妹妹，见平安头发和衣服有些乱，凌厉的眼神瞟向乳娘：“怎么回事？”
乳娘面对七岁的小殿下已经会感到惧怕，说：“回殿下，今日尚书府的小公子入宫找殿下，刚好碰到公主就上手捏了捏公主的脸。”
如意侧目，平安左脸上确实有红色的印子。平安是来找哥哥告状的，闻言小脸一皱哭起来：“他是坏人，还抢我的水晶糕呜呜呜……”
七岁的太子殿下霎时怒气横生，他将平安放在地上，牵起妹妹的手替她擦擦眼泪，气势汹汹道：“走，找人算账去。”
皇宫的春天杏花纷纷，这日休沐魏倾和霜落坐在院中逗猫。黑贵妃如今也当爹爹了，它的娘子是只白猫于去年产下四只崽崽，两白一灰一黑白斑点。
不过当了爹爹的黑贵妃似乎并不开心，眼下四只小猫正在院中玩线团，黑贵妃窝在霜落膝盖上盯着四只小猫，盯了一会爪子捂住眼睛冲霜落喵呜叫。
猫叫声吵醒了阖眼靠在霜落肩膀上小憩的魏倾，魏倾睁眼，漫天杏花洋洋洒洒落在黑贵妃身上。
霜落不解：“煤球怎么啦？似乎小猫出生以后就不开心呢，莫不是担心我们不喜欢它了？”
知子莫若父，魏倾笑，猜测说：“估计是觉得孩子不是他的，正愁着呢。”
“啊——”
想想似乎也有道理呢，四只小猫没一只是纯黑色的毛，怪不得黑贵妃多想。不过黑猫与白猫生出什么猫，霜落也不太清楚。
因此霜落只得揉着黑贵妃的肉脸安慰：“没事啦，你这种老实猫最招母猫喜欢了，无论孩子是不是你的，母猫都是你的。瞧，它叼着鱼肉来找你了。”
黑贵妃气的从霜落膝头跳下，骂骂咧咧走向它的母猫。
远处，如意牵着三岁的小平安忽然出现。兄妹二人一高一矮，平安腿短走的慢，如意特地放慢步子等着她。
霜落往魏倾怀里靠靠，目光所及之处一大一小的人儿正好凑成一个“好”字，朝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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