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伯卿一愣,自然地反问道,“凭什么我去?”
白岄沉声道,“不然呢,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伯卿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来自魔崽的反击报复!魔崽终于开启了复仇之路!
白岄以为伯卿还会再气势汹汹地反驳几句,但后者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到屏风后,拿起没有一滴水的木桶就向门外走去。
整个过程看不到伯卿任何的排斥情绪,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停顿,仿佛这件事理所当然一般。
伯卿心底确实没有排斥的情绪,他在之前的世界里早已习惯了被人呼来喝去,即使穿到这个世界过了两天好日子,但溶进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有改变,他觉得自己就是贱骨头,天生操劳的命,不然为何从锦衣玉食再次沦为仆人没有一点心理建设的过程,甚至还觉得很平常?
他摇了摇头,向着院里唯一的一口水井走去。
此时正是大家洗漱准备休息的时间,因此水井旁排了一溜长队,大家都在排队等着打水,三三两两聊着天,气氛很是轻松融洽,直到伯卿拿着木桶站到了队伍的后面。
直到这时伯卿才感觉到了一丝的尴尬,所有人都默契地停止了聊天,用余光瞥着伯卿,眼神飞快交换着各种信息,但更让他尴尬的是从身后走过来的秋心。
秋心手里也提着一个木桶,显然也是来打水的。
大家都知道秋心照顾着谁,配合默契地给秋心让出了道,让秋心先去打水,站在水井旁边的弟子还殷勤地帮秋心打上来一桶水倒到了她提着的木桶里。
秋心很快就打完了水,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向金善的房间走去,当她走到队伍的末尾时显然也看见了伯卿,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消失,低着头快速走了过去,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牛鬼蛇神。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场好戏,昔日的主子已经沦为了和自己的仆从一样的身份,地位甚至还不如自己往日的仆从,至少秋心打水不用等,伯卿却要排在队伍的末尾。
很快又来了一个拿着水桶的弟子,排着队的好事者们看到新来的弟子,立刻招呼道,“来我这排,给你留了个位儿。”
刚来的弟子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冲他热情招手的师兄弟们,稀里糊涂就走到了队伍的中间,直到顺着师兄弟的眼神看到了排在队伍末尾的伯卿,才恍然大悟。
过了会儿,又来了两个弟子,毫无例外他们都插到了队伍中早早为他们“预留”的位置中,甚至有一位还是公然站到了伯卿的面前。
伯卿看着这越排越长的队伍,心里很是无奈,他当然不同情‘伯卿’,毕竟原身确实作恶多端,失去靠山不招人待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同情他就是在伤害曾经被他欺辱打压过的人,但当自己去替原身承受这些的时候,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原身。
众人见公然插队到伯卿面前,伯卿也没有说什么,便开始大胆地说起了话,说是互相之间的聊天,内容全是在讽刺伯卿,伯卿听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站在队伍的后面。
可怜之人确实曾经有过可恨之处。
白岄坐在屋里见久久等不来伯卿,心中便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总是忍不住去想伯卿又跑去找了那个叫秦無弃的野男人,他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便起身决定出门找找他。
他快速走下楼,但刚到楼下就看到院子里排起的打水长队,以及站在队伍末尾的伯卿。
看到伯卿的一瞬间,白岄有了一丝的安心,他在众弟子的注视中缓缓走向了队伍的末尾,弟子们见到白岄也都停下了明朝暗讽,一时间排队的人群又陷入了怪异的沉默。
伯卿本来还在构思自己的下一部作品,感受到周围的安静,好奇地抬起了头,一抬头就看到白岄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白岄停在了伯卿的面前,开口问道,“你打水怎么这么久?”
听到这话,队伍中的弟子们皆心中一惊,他们没想到伯卿打水是为了少主,他们开始担心伯卿说出他们故意为难他的事情。
但伯卿还沉浸在构思中,看了白岄一眼自然地回道,“人多。”
语气平常,丝毫听不出委屈、愤怒、不甘,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白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站在队伍中的弟子们感受到白岄的目光,立刻转了回去。
稍一思考,白岄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还在气头上,便也没说什么,转身上了楼。
伯卿看白岄离开了,在心中舒了一口气,他还担心白岄是来加入这群弟子给自己难堪的,好在他似乎真的只是急着用水,一想到魔崽是真的急着用水,他突然有了叛逆的心理,觉得其他弟子们插队在他前面也没什么不好,他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拖延,急死魔崽。
但自从魔崽出现后,队伍中的弟子们就安静了许多,也不再故意“预留”位置,也不再明里暗里地讽刺他,这倒是出乎伯卿的意料。
因此很快,便排到了他。
伯卿用完好的胳膊提着一整桶的清水,慢慢走回了房间。
白岄见他打来了水,便装模作样地走过去,将手探进了清水中。
此时伯卿已经坐回到床上,他正打算和衣而卧,就听白岄说道,“怎么是凉水。”
伯卿隔着屏风狠狠瞪了一眼魔崽,之前在深秋的河水里洗澡也不见你喊冷,这时候嫌水凉,装什么柔弱不能自理,但想归想,他还是不情愿地起身走到屏风后,毫不犹豫地再次提起沉甸甸的木桶出了门。
动作一气呵成,快到白岄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白岄原本只是想找理由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用语言激一激伯卿,他期待伯卿反驳一句凉水怎么了,然后他就可以大胆地质问伯卿洗过了是用什么水、在哪里、和谁一起洗的。
但伯卿什么都没说,他甚至没有给他发泄的机会。
白岄看着伯卿出门的背影,高傲的自尊心让他放不下脸去说不用去了,凉水也可以这种妥协的话。
直到伯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委屈,他不知道这种久违的孩提时的稚嫩情感从何而来,自从母亲离开后,他一夜间变成了没有情感的大人,他用冷漠伪装自己,装着装着,就真的变成了没有感情的人,受了重伤也不会喊疼,受了欺负也不会哭闹,只是默默在心里理智地分析眼前的境况,然后选择最有利的解决方案,哪怕这种方案会让他难过,但好在,他的情感真的越来越淡薄,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难过了,更别提只有孩童时代和父母撒娇时才有过的委屈。
但现在,他却因为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感到委屈,更让他不解的是,他不知道这委屈的来由。
这委屈来的不明不白,却也让他生生受住了。
伯卿一肚子牢骚出了门,他走下了楼梯,这时的庭院里已经没有了排队打水的弟子,大家都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整个庭院空空荡荡,显得有些萧瑟。
伯卿站在空荡的庭院里,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不知道去哪里可以烧水,正当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木桶一筹莫展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甜甜的声音,“哥哥,你先走出这个庭院,我有办法让水变热。”
伯卿一听,立刻乖乖照做,他走出了庭院,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小声道,“我出来了,现在没有人。”
甜甜从伯卿的袖口露出了脑袋,借着月色,伯卿看到粉色的蛇首垂在水面,只一会儿,他就感受到了木桶中散发出来的热气扑到手背的温热,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木桶,居然真的变热了,而且是热的发烫,仿佛是刚刚煮沸的热水。
白岄还担心伯卿找不到煮水的地方,又要出去很久,没想到很快,伯卿就返了回来。
伯卿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将水桶放到了屏风后面,就坐回到自己的小床上。
白岄半信半疑地走过去,水桶里的水竟然真的是热的,“你从哪找到的热水?”
伯卿和衣躺在床上,看也不看白岄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洗你的。”
说完便躺了下去。
伯卿原本担心一桶热水不够,魔崽还会命令他再去打两桶,因此一直不敢脱衣服上床,但过了好一会儿,屏风后也没传来水声,也没传来魔崽的声音。
伯卿闭着眼假寐,听到魔崽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走回到他的床边躺了上去,根本没有用热水。
伯卿等了一会儿,听着魔崽没有了动静,便也放心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伯卿还缩在被窝里,突然感觉身上一凉,他本能地蜷缩起身子,睁开眼睛,眼前站着穿戴整齐一手拎着他被子的白岄。
伯卿皱了皱眉,这不是纯找事吗,他不满地哼唧了一声道,“你又做什么?”
白岄冷冷地道:“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