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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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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校格走后不久,有人从另一侧越石而上,月光勾勒出一道颀长身影,身姿敏捷,犹如鬼魅。

    他行至破庙前,目光触及到深坑下的尸骨,长睫微垂,掩去眼底的惊骇,随即是一闪而过的悲凉。

    聂校格不在,附在人骨上的五巧枝彻底没了禁锢,铺天盖地朝他席卷而来。

    他轻巧退后几步,拇指弹开打火机的顶盖,火苗迸现,精准投入五巧枝的腹地。

    窜天火光刹时平地而起,掀起层层热浪。

    五巧枝在火中痛苦皱缩,杂乱无章地扭曲着枝条,但也无济于事。

    他站在远处静静观望,火光映在那双澄澈的琥珀眸中,衬得双眸熠熠生辉。

    少年清朗好听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痞气:

    “各位,都这时候,也就别挑了,就当是火葬吧,也算……入土为安了。”

    他在原地伫立良久,直到听见山底的警笛声,才再次隐入黑暗,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聂校格按着司机发的定位找过去,终于擦着四个小时的边界赶到了地方。

    当她打开车门,看见聂准还安安稳稳睡在后车座的时候,就知道完了。

    手下重了。

    她依言把尾款转给司机后,左思右想,还是在回去的路上把聂准晃醒了。

    聂准从迷蒙中醒来,先是摸了摸后脖颈,疼得咧嘴。

    “操。”

    聂校格咳嗽两声,脸转到一边。

    过了会,听见背后有人阴森森道:“聂校格。”

    她后颈一凉,调整好表情转过脸,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硬生生挤出来两点泪花:“呜呜哥,你终于醒了,都快担心死我了。”

    聂准冷笑,“我他妈怎么昏的你不知道?”

    聂校格瞪大眼睛,无辜道:“我怎么会知道?”说着又扒着座椅问前头的司机:“你知道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对上聂校格的眼神,秒懂,立马摇头:“不、不知道。”

    聂校格摊手,“你看,他也不知道。”

    聂准直接气笑了,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碰上这个祖宗。

    聂校格用余光悄悄睨他,心思一转,随即亲昵地抱住他胳膊,脑袋凑过去一通乱蹭,头发蹭的乱糟糟,然后抬起头,大眼睛扑闪扑闪:

    “哥~”

    她一撒娇,聂准就没辙。

    果然,他表情似有松动,语气也温和很多:“怎么?”

    心道这是要承认错误了?

    既然认错态度这么积极,咳咳,也……不是不能原谅。

    然后听见她下一句道:“我待会陪你去医院查查吧,别是隐疾什么的。”

    “滚。”

    聂准利落地抽回手。

    聂校格:“……”

    聂姨昨天下午已经走了,说是族里现在不能没个主事的,等两人回医院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才睡了没几个小时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机场。

    她离开云南前,给葛婉婷发去一条消息,内容是:慎用五巧枝。

    很多方面葛婉婷比阿扎要心思细腻很多,消息发到她手上聂校格更放心一些。

    十点飞机起飞后,当地杂志社收到一份匿名投稿,是一组在山顶上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五巧枝与人骨相伴相生,画面诡异至极,照片一经投放,各大新闻平台争相报导。

    但就在事情愈演愈烈的当天下午,这桩惊世骇俗的新闻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聂校格后来尝试过搜索关键词,发现相关词条都是‘未查询到相关内容’,倒是看见有人在贴吧里提了两句:

    网友a:“铁们,上次那个五巧人骨枝怎么没人再报导了,有谁知道后续啊,跪求。”

    网友b:“擦,同问,当时看完那组照片,我那晚都不敢闭眼。”

    网友c:“不是吧,还真有人信啊,现在都21世纪了大哥,这明摆着就是杂志社想火搞的噱头吧。”

    网友d:“支持楼上,没看后续都不报道了吗,一看就是瞎编的,听说那家杂志社老板前几天刚被抓进去,估计就因为传播假新闻。”

    ……

    最后事情不了了之,就和八年前山西泗盘山的那桩人皮案一样,石沉大海。

    这是聂校格第二次领略到背后之人的强大,几乎已经到了操控舆论只手遮天的地步。

    她能做的也就止步于此,该提醒的都提醒到了,至于信不信就不是她的事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当天晚上,盛产五巧枝的那座山脉突然遭遇大火,整座山焚烧殆尽,五巧枝也所剩无几,这下是想用也用不成了。

    但不论是天灾还是人为,聂校格都觉得这把火烧的……实在太他妈解气了。

    贵州,聂族大寨。

    几乎是刚踏进寨子里,聂校格就感受到一股恐慌的气息。

    这也在情理之中。

    族里接连两人遇害,死状异常惨烈,偏偏还抓不到凶手,家家闭门不出,人人都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聂校格刚放下行李就去找了聂准,彼时聂姨也在。

    看到她过来,聂倚云立马止住话头,换上一副轻松笑意:

    “是校校啊,你刚从医院回来,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她摸摸聂校格的脸颊,心疼道:“瘦了这么多,肯定没在外面好好吃饭,等着聂姨去给你做好吃的补——”

    聂准打断她:“妈,校校已经知道了,不用避着她。”

    聂倚云笑容僵在脸上,回头看他:“你说什么?你把这件事告诉校校了?”

    聂准嗯了一声。

    她声线陡然拔高:“你把她牵扯进来做什么?”

    聂准拧眉,觉得他妈这反应有点过激了,“告诉校校怎么了,她回来迟早得知道。”

    聂校格也帮腔:“是啊聂姨,我也想尽份力嘛。”

    “你懂什么?你——”

    聂倚云还想发火,余光瞥见两人不解的表情,最终只得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算了,校格知道就知道吧,但你得答应我,无论查出来什么,都不要以身犯险,前头有我和你哥呢。”

    聂校格揽住聂姨的胳膊,乖乖应下:“放心吧聂姨,我有分寸。”

    傍晚。

    聂准带着聂校格往大寨的西北角走去,那里本来是族人休息聊天的地方,现在却人丁寂寥,越往前走越荒凉。

    聂准说:“尸体就暂放在前面的吊脚楼里,一共两位受害者,一个两周前被害,另一个……就在四天前。”

    聂校格说:“两具尸体都在?”

    聂准摇头,“现在这天气尸体存不了这么久,有一具两周前下葬了,现在只剩下一具,但也放不了几天。不过下葬之前拍了照片,你看之前……最好做个心理准备。”

    他点开手机,翻找到那张照片递给聂校格。

    她接过来,看到照片时呼吸停滞了一瞬,寒气从齿缝间溢出,接着缓缓吐出两个字:

    “……碎、尸。”

    照片上肉块和碎骨散落遍地,右上角的半截手指旁滚落一只眼球,眼白上沾染着鲜血,已经氧化干涸成暗红色的血块,隐隐能窥见白色蛆虫在腐肉中穿行。

    聂准接过手机,脸色凝重:“所以我才说是他杀,而且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

    他打量着聂校格的表情,问道:“看的出来这是谁吗?其实这位死者……你认识。”

    聂校格疑惑:“我认识?谁?”

    他道:“向荣叔。”

    “聂向荣?”

    聂校格连尊称也没用,无他,因为她对这个聂向荣就没有好印象。

    油嘴滑舌不说,做事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挺阴险小人的,她刚进聂寨的时候就被他坑过几次,但聂向荣偏偏追随者众多,虽然聂校格认为基本都是被他忽悠过去的。

    他死了,聂校格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简直是为民除害。

    所以她几乎立刻道:“仇杀?”

    聂准摇头,脸色更沉几分:“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出现第二位受害者。”

    “谁?”

    “聂景山。”

    聂校格呆住:“景山叔?他、他怎么会?”

    她印象里聂景山一直是位和蔼的长辈,跟谁都没红过脸,以他的个性不可能会和别人结仇。

    聂准颓然:“是啊,他怎么会,但也因为第二个受害者是景山叔,我才锁定了凶手的范围。”

    “因为他们俩的共通点就在于,都和这次的牯藏节有关。”

    她满脸疑惑:“……牯藏节?”

    那是什么?

    看她一脸茫然的模样,聂准适时给她科普。

    聂准说:“你不知道也正常,牯藏节十三年才办一次,你来聂寨的那年刚好没赶上。”

    “在苗语中,苗族翻译成汉语叫做‘心心’,指的就是枫树的心心,因为蝴蝶妈妈就是从枫树心里来的。

    “蝴蝶妈妈孕育了十二个生命,其中一个,就是苗族的人类祖先姜央,所以换句话说,蝴蝶妈妈就是我们苗族的始祖。”

    “而牯藏节就是姜央为了祭祀创世的蝴蝶妈妈所创办,可以上溯到夏朝时期,已经延续了好几千年。”

    聂校格说:“那这两人是——”

    聂准:“别急,我下面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做任何一件事都需要领头人,十三年一次的牯藏节当然也不例外,自然得大操大办,所以需要在前期选出几位领头人,也叫……鼓藏头。”

    “鼓藏头是民选,不仅要家庭美满父母健在,更得儿女双全,当然和邻里关系也得好,这样才有信服力,所以——”

    聂校格接着他后面道:“所以他们俩都是这次的鼓藏头?”

    聂准说:“嗯,但准确来说,鼓藏头其实有三位,除去聂向荣和聂景山,还有一个人。”

    聂校格咽了口唾沫,突然有些紧张。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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