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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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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哥哥,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吗?”

    聂校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一整个下午,这个‘人形监视器’几乎寸步不离,不管去哪聂准都要跟着。

    聂准假装没听懂暗示,直接往墙边一靠:“上呗,我就在门口守着,明天回贵州之前,你别想离开我的视线,上次泗盘山那次我妈差点没扒了我的皮。”

    她呵呵一笑,“说到这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暗地里给聂姨通风报信?我说你怎么突然就来山西找我了。”

    “哎,打住。”

    聂准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那是担心你,要是不以这个名义,你觉得我妈能让我出来?最近族里出那么多事,我累的连喘口气儿的机会都没有。”

    他点点聂校格的额头:“再说当时警察都打电话到我这儿来了,我还能不管你吗?啧,小丫头片子真没良心。”

    聂校格蹙眉:“族里最近出什么事儿了?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聂准闻言收回手,脸色沉重下来,“前段时间族里有几个人没了。”

    她下意识问:“失踪了?”

    族里的人一向很少和外人接触,她没往别的地方想。

    聂准摇头,“死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自然死亡,聂准表情不会这么凝重。

    顿了顿,她道:“不是正常死亡,对吗?”

    聂准嗯了一声。

    聂校格抿了抿唇,“死因呢,自杀还是他杀,有初步怀疑对象吗?”

    聂准:“他杀,目前的确有个怀疑对象,至于死因……你还是自己回去看看吧,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

    聂校格点点头,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问了句:“明天几点的票?”

    “上午十点的飞机。”

    聂准话锋一转:“怎么,想溜?”

    她笑说:“我有这么不懂事吗,这节骨眼儿我肯定得回族里帮你们,不过走之前,我有件事儿要办。”

    末了,聂校格又补上一句:“必须得办,不然这辈子都过不安生。”

    皮香村。

    聂校格和聂准坐车过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村里在办葬礼。

    还是苗玉她们家。

    不过这次要草率很多,只是往尸体上裹个席子就挖坑埋了,主要因为她们家里没人了,就连葬礼还是村里人众筹办的。

    这边苗老太刚办完葬礼不久,后脚苗思齐上山就遇到山崩被压死,留守在家的苗玉也找不到人,说是失踪了。

    村里都在传言苗玉一家是不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传的有鼻子有眼,听说过几天还要请大师过来驱驱邪。

    聂校格听完置之一笑,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心里门儿清。

    苗老太是年纪大了自然死亡,而苗玉和苗思齐本来就是一个人,苗思齐死在凤阳庙里,苗玉自然也不在了。

    但在外人眼里的确是全家人都没了。

    仅仅一周,这里已经物是人非。

    聂准看她在人群外围驻足良久,问她:“怎么,这里有你认识的人?”

    “算是吧。”

    她视线在出席葬礼的人群里转了一圈,忽然意识到,苗玉死了,那她背后的人会不会就隐藏在这些吊唁的人里?

    或者是也像她一样站在外围,静静打量着每一个人,分辨他们是敌是友。

    聂校格手指微蜷。

    不该把聂准带过来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被她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

    聂校格忽然转过身。

    “走吧。”

    聂准错愕:“这就……走了?我看你下午说的郑重其事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他跟着聂校格回到车里,刚拉上车门,突然后颈一疼,毫无防备地遭受一击,接着两眼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聂校格托住他脑袋靠在座椅上,敲了敲后车窗嘱咐司机:“找个僻静的地方停车,看好他,四个小时后如果我没回来,就开车先回去。”

    司机傻了,这故事的走向不对头啊,过了会才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

    聂校格又转了一千块钱给司机,“这是定金,完成的好尾款翻倍。”

    司机顿时清醒过来,果断收了钱:“得嘞,您就擎好吧。”

    他拿钱办事,顾客的事还是少看少问,总归有钱拿。

    他道:“那我停好车给您发个定位。”

    “嗯。”

    聂校格推开车门下了车。

    聂校格一路朝凤阳庙疾速狂奔,她有个猜测,今晚必须得验证。

    越靠近凤阳庙那座山,隐隐约约能听见搜救的警笛声。

    她绕开搜救人员,从侧面上山。

    山体坍塌,山石杂乱地堆砌,几乎没剩下什么路,只能手脚并用往上爬。

    她从兜里掏出备好的棉麻手套,蹬上一块山石,腿脚利落,三下五除二爬了十几米高。

    山体塌方之后高度下降不少,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山顶。

    这边已经被搜救人员排查完毕,现在山顶上除了她没有别人。

    山顶的破庙年久失修,在山体塌方后已经彻底塌了,但四周依旧密密麻麻地簇拥着五巧枝,盘根错节。

    不同于那天的诡异‘植物墙’,五巧枝已经恢复如常,还不到聂校格膝盖高,看起来毫无攻击力,安安静静地环绕着破庙,像是破庙最忠诚的守卫。

    她取出匕首,随便挑了一株五巧枝,从根部开始挖。

    五巧枝裸露在外面的枝条漆黑,没想到埋藏在泥土下的根部却是煞白,在月光的照射下,透着凛冽寒光。

    匕首不小心砍到根部,发出‘锵’的一声脆响。

    聂校格眉梢一挑。

    什么根这么硬?

    但越往下挖,聂校格的面色就越凝重。

    不对劲。

    这不像是植物。

    半小时后。

    聂校格站在坑外,双眸死死盯着坑底的东西,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坑底埋着一副成年男性大小的骨架。

    或者说,它、就是五巧枝的根。

    骨架和五巧枝紧紧长在一起,枝条从骨骼中抽芽、延伸,黑与白交替,组成一幅诡异至极的画面。

    裸露在外的枝条察觉到危险,开始逐渐抽长延伸,蠢蠢欲动,但似乎感受到聂校格的气息,始终不敢上前,最终只是攀附在骨骼上蠕动。

    聂校格闭上眼,冷静了几秒钟,接着挖第二株、第三株……

    骨架。

    全是骨架。

    聂校格的棉麻手套已经磨烂了,她没再挖下去,站起身眺望四周的五巧枝,努力消化这个令人胆寒的事实。

    五巧枝的养料——

    是人。

    这破庙之下,俨然就是一个大型乱葬坑。

    她记得葛婉婷说过,当地人晚上睡觉都会点一株五巧枝,驱虫驱蚊,还有安神的功效,而且天生地养,自己是种不出来的,所以当地人上山采五巧枝的时候讲究‘留根’。

    意思就是把根留在土里,只取走上边的部分。

    这是从老祖宗的时候就留下来的规矩,没人会闲的没事挖根玩儿,而且要是真有把‘根’挖出来的人,也许自己早就变成了五巧枝的一员。

    但之前听苗玉的口吻,她是知道五巧枝的事情的。

    所以她在明知五巧枝以人为养料的情况下,依旧冷眼旁观着人类焚烧自己的同类,这样的事情,或许持续了好几千年。

    聂校格忽然觉得一阵恶寒。

    其实一定程度上,苗玉代表的已经不是她个人,而是她背后那个未知族群的态度:

    漠视。

    对人类的漠视。

    这种漠视并不掺杂着任何仇恨或怨怼,就好比天地看蜉蝣,沧海看一粟。

    是对渺小生命的冷眼旁观。

    即便聂校格承认自己内里是个十足冷漠的人,也做不到这样。

    聂姨和聂准对她好,她懂得知恩图报。

    那群人渣囚禁折磨了她九年,她最后也如数奉还,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没一个有好下场。

    但无论怎样,她都跳脱不出人类这个族群的范畴,始终还保留着作为人的行事准则。

    然而苗玉那群人不一样。

    可乌千雁他们又好的到哪去吗?

    就像在泗盘山的时候,乌千雁以人为料制饵,聂校格觉得残忍,但乌千雁却习以为常,不痛不痒。

    虽然他们两方在某一方面势同水火,处于对立面,但本质上都在做着跟对方一样的事。

    所以和乌千雁他们合作,真的是对的吗?

    可如果两方都不选,仅凭她自己,真的有能力和她们背后的势力抗衡吗?

    聂校格抬头望着皎皎月光,俯瞰着远处村落的点点星火。

    她没由来地觉得:

    累。

    一个人,真累。

    良久。

    聂校格收回视线,回望背后大片的五巧枝。

    这些曾经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现在却成为了埋在脚下的森森枯骨。

    他们没有墓,没有碑,无名无姓。

    那苑望呢?他也成为了其中一员吗?

    聂校格说:“抱歉啊,可能没法把你找出来了,这么多五巧枝要是都挖个遍,别说手了,我刀都得卷刃,你也知道我很宝贝这刀吧。”

    说完她咯咯笑,笑完鼻尖有点发酸。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这么容易就死翘翘了,还卧底反派,真是我高看你了。”

    聂校格仰头,眼泪积聚在眼眶里,视线变得模糊。

    她尾指轻巧揩掉眼角的晶莹,眸光变回以往的漠然:

    “好了,我该走了。”

    其实有队友的感觉,挺好。

    跟你合作,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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