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守在床榻边这么久, 听她提起，赵祯这才发觉自己也一直不曾进食，眼下也有些饿了。
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很快送了上来, 赵祯先吹凉了几勺馄饨汤喂乐容喝了，润了润肠胃, 才又喂了馄饨给她吃。
等她吃好, 赵祯才坐到桌边, 慢慢吃起了自己那碗尚还温热的馄饨。
今日身子虚耗太多, 吃完馄饨，乐容又觉得困意来袭，便想拉着赵祯一起休息。
赵祯替她掖好被子，“你安心睡吧，朕就不睡你旁边了，怕稍有不慎再碰疼了你 。”
见乐容露出不大乐意的神情，他又补充道，“放心，朕不走。待会就睡在那头的贵妃榻上, 守在屋里。明日无需朝会，朕等你醒了与你一齐看过孩子, 再去文德殿。”
乐容这才肯罢休, 乖乖答了声“好”。
怀着初次见到自己生的小娃娃的憧憬, 乐容这一觉睡得很香, 第二日早早醒了, 精神也是不错的。
早膳还是赵祯亲手喂了她几样小菜清粥, 吃过饭后，乐容兴冲冲地让把孩子抱过来。
贾婆婆和一个接生嬷嬷抱了两个公主过来，乐容怀着拆礼物般的忐忑心情, 掀开了襁褓，见到两张皱巴巴的小脸，脸色当场垮下来。
“怎么这么丑啊？”
明明官家长得那么好看，她也是公认的美人，怎么两个孩子皱皱巴巴，皮肤还有些泛着红色。
赵祯也仔细看了看，虽然颜色不大好看，但眼睛随了乐容生的又黑又亮，便道，“朕觉着挺好看的。”
接生嬷嬷也在一旁安慰道，“禀官家娘子，小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两位公主已经算是很好看的了。等再过几日长开了，就能看出模样了。”
乐容知道接生嬷嬷是很有经验的，听了她的解释，才稍稍宽慰些。
贾婆婆在一旁提醒道，“昨日事忙，二位公主还不曾取过名字呢！今日官家在，正好给公主们赐名了。”
赵祯看向乐容，“乐容想给孩儿取什么名字？”
乐容心道，就她那点儿
半吊子的学识，哪里比得上赵祯学富五车，便只道，“臣妾不懂如何取名，官家决定就好。”
赵祯思衬片刻，“那便姐姐叫珍宁，妹妹叫乐宁，珍宝的珍，欢乐的乐，安宁之宁，如何？”
古人向来避讳父辈名讳，眼下赵祯却用自己与张修媛名字的谐音为二位公主取名，可见母女三人盛宠。
乐容也听出了名字代表了二人，心里甜蜜，点头道，“官家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
环视一周却未见到采桑与采青，乐容有些不安地向赵祯求情，“昨日是臣妾执意要去锦鲤池喂鱼的，不怪采桑采青，还请官家莫要怪罪她们。”
“放心吧。她们二人昨日护主有功，朕还想着奖赏她们呢，又怎会惩罚。现下她们是因昨日之事被叫去问话了，待会儿就会回琼华阁了。朕定要彻查回廊坍塌一事，还你与孩子一个公道。”
乐容这才放下心
看过孩子，赵祯又陪了会乐容，才去了文德殿处理政务。
赵祯早早在乐容生产前就让礼部准备拟封号，男孩女孩都备了名字和封号，下午的时候礼部送了几个封号去文德殿给皇帝参看。
赵祯最终选定了安寿和宝和作为两个公主的封号，晓谕六宫后，一石激起千层浪。
从前福康公主也是一岁多时才得了封号，现下这二位双生公主一出生便有了封号，还得了官家亲自赐名，众人皆道是女凭母贵。
入了夜，会宁殿内灯烛未点，一片黑暗寂静。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苗映霜脸上。
她已经一年多不曾踏出会宁殿外，长久不见天光的幽闭，使得她整张脸都变的惨白不见血色，丝毫没了昔日绝代风华。
一个罩着黑色披风的身影踏着月色走进来，见到苗映霜呆呆地坐在地上，掀开兜帽嘲讽道，“你倒是性子收敛了不少。”
苗才人懒懒看了来人一眼，“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昔日本宫虽位分在你之上，却要避着你的锋芒。如今你落魄至此，本宫自然是来落井下石的。”
失了儿子，在会宁殿禁闭的这些日子里，苗映霜性子沉着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暴躁易怒，听她这样说，也只是冷笑一声，“我失势已久，你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早就来看我笑话了。何需等到今日才来，说吧，你到底有甚么目的。”
杨宗妙也不再与她拐弯抹角，“本宫今日来是给你带了个好消息，张修媛近日为官家添了两位公主，公主才一出生，官家便定了封号。从前都只听说有母凭子贵的，到了张乐容这，倒是颠倒过来，成了女凭母贵了。 ”
“哼，她张乐容不过是教坊乐伎出身，有甚么高贵？不过是仗着官家宠爱罢了。这消息我早早便知道了，杨修仪来这里恐怕不只是知会我此事吧？”
见她虽被禁足，却能清楚知道自己晋升了位分，依旧对会宁殿以外的事洞若观火，杨修仪笑了笑，“从前只见过苗才人的嚣张作风，倒不知你还有这副玲珑心肠。既如此，本宫也不再卖关子了。张乐容专宠已久，这一年多官家从未曾踏足其他妃嫔的宫殿，实在有污官家圣名。今日来此，是想与你一齐商议着如何扳倒张乐容。”
苗映霜依旧讥笑以待，“那你怕是来错了地方，我今日这般境地，恐怕不能帮上你什么了。”
杨修仪继续蛊惑道，“无妨，只需让你的人在她两个孩子身上下点手脚，使这两个孽障早早夭折了，她必定备受打击。届时你一直禁闭，官家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
若是从前苗映霜肯定恨得牙痒痒，一时脑热便认同了她的话。
可她被冷遇了这么久，早就想明白了，情爱一事从来勉强不得，何必做些害人害己的事情再徒增他厌烦。
当即拒绝道，“杨修仪且打住吧。我从前虽跋扈善妒，却从不像你这般卑鄙，会在暗中使坏。明明你对官家的心思不比我的浅薄，却每每拒宠拒赏，立要修个贤德之名。可惜班婕妤却辇之德再贤惠，终究抵不过飞燕合德魅惑美色。你成不了班婕妤，也斗不过张乐容，你斗过一个张氏，现今又来了一位。当年的张美人怎么病重的，你
比谁都清楚。上回俞充容的事，也有你的手笔在里头吧？想她这般愚笨的人，如何培养的出那般身怀绝技的宫人，看来还是你给她递的刀，她才能做成这厌胜之术吧。你这样的人，我如何敢相与，只怕哪日成了你的替罪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修媛皮笑肉不笑，“宫里的人，谁不夸本宫贤良淑德。无凭无据，苗才人可不要血口喷人。”
“你敢做，肯定不会让人抓住把柄。再者，我因自己的过失害死了最兴来，又怎么忍心再伤害官家的孩子。只想从此在会宁殿常伴青灯古佛，替官家与静姝诵经祈福，不愿再问旁事。道不同，不相为谋。杨修仪还是请回吧。”
杨修媛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曾想过昔日与俞庶人归为一类蠢人的苗映霜，还有大彻大悟的一天。
便要打圆场，“本宫方才说的，苗才人全当听了个笑话。本宫这便回了，你就慢慢待在你专属的冷宫里吃斋念佛罢。”
她走之前，苗映霜最后警告她，“你日后若是做了让官家伤心的事，我便是拼上性命，也会拉你一起下阿鼻地狱。”
杨修仪重新戴好兜帽，直到消失在门外，头都不曾回一下，显然并未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
从前的苗映霜儿女双全，风头无两，盛极一时，自己都未曾真的怕过她，何况现下她不过一个弃妃，又有何所惧？
她杨宗妙从不信鬼神，若世上真有神明，当年张若微那个短命死鬼早就来找她索命了，哪还容她酣睡至今。
走出会宁殿很远，对着茫茫夜色，杨修仪缓缓道，“且看着，本宫所要的，所求的，皆会一一实现。你既不愿做本宫手中利刃，那便准备好做下个替死鬼罢。”
最终回廊坍塌也只被归咎于年久失修，未查出是人为的手笔，赵祯下令重罚了素日里保养打扫回廊的那群人。
其实宫里这样尸位素餐的人多了去了，只这一次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才会被发觉。
赵祯也明白这个理，才又格外下了重令，也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很快过去一个月，乐容出了月子，终于被准许去琼华阁以外的地方走动。
珍宁乐宁也褪去了刚刚出生时的紫红褶皱，变得洁白娇嫩，五官长开了便能看出长相完全承继了父母的优点，好看极了。
怕她在坐月子时受寒落下病来，虽是夏日，赵祯也不准她贪凉吹风，怕她无聊，还让人请了两个皮影戏班子的女弟子，时常来琼华阁演皮影戏供乐容赏玩。
曹皇后也时常带着静姝过来琼华阁与她说话解闷，这样一来乐容虽不能出门，这一个月倒也不显得那么漫长无聊。
福康公主心里也对这两个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妹妹喜欢的紧，日日念叨着要嬢嬢带自己去琼华阁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