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侍寝……
孟嬛甄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回头看去就怔怔住了。
她先前还在想着这事儿，没成想，一转眼竟就轮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
从道理上来讲，她是官家的后妃，侍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入了宫，想要真个在这后宫过的舒坦下去，那也唯有暂时指望官家这一条路。
就看她今日之前和今日之后的差别，就可见一斑了。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也是如此快的……
这一切，好似都太快了一点……令她几乎生出一丝不似真实的感觉来了。
曾经，她没侍寝前，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一切都没事……
但如今真要侍寝了，届时传出去了，也不知他会怎么想？
还有那杨美人，要是知道她辛辛苦苦筹谋想要截走官家后，自己什么都没做反倒被宣去侍寝的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依照她的性子，只怕是会气炸吧？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竟胡思乱想了起来……
还是青竹机灵，起先反应过来，满是大笑的推了推孟嬛甄，又赶紧对着来人道谢，“多谢大人了，多谢大人了，劳烦您通传这一声。”
那黄门笑呵呵的望着孟嬛甄，“孟才人，这都是陛下天恩，您可要多上点心才是。”
孟嬛甄勉强提了丝笑意，颔首一礼，“大人说的对，有劳大人了。”
黄门摆手，“那孟才人便准备着，到了时候，乾元宫会遣人来接您的……臣便在此恭祝才人恩宠盛隆，步步高升了。”
那黄门也没多说什么，交代了这番事就退走，孟嬛甄便吩咐青竹，“替我送一送大人。”
青竹忙应了是，在孟嬛甄目送下领着黄门出去了。
“恭喜孟姐姐，贺喜孟姐姐！”
洛娟燕此刻上前，态度比之先前，更是热络了几分，还想要把住她的手。
孟嬛甄有些不适应，不动声色的抽离出来，便勉强提了提唇转过话题，“多谢洛御侍……这外边儿起了风，我们进去坐吧。”
洛御侍连连点头，“好好好。”
这边儿青竹送了那黄门离开，出了秀雅轩便就停步，又是一个行礼，递了个荷包上去，笑着探问。
“我家娘子今日第一次被宣召侍寝，对这些也不甚熟悉，敢问大人有何指教？”
黄门将荷包收下了，笑呵呵的回着，“叫孟才人放心便是了，官家是顶顶好的人，定不会叫才人为难的……只是……”
黄门左右瞧了眼，专程凑到青竹耳边低声道，“官家喜欢乖巧听话些的，孟才人只要谨守本分，凭着才人这般好的容色，那可比什么都好使了……”
青竹闻言，脸上带了丝喜色，“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了。”
谨守本分，这正是她家娘子的拿手好戏啊。
青竹一颗心都松懈下来，这才又目送黄门离开，便拎着裙摆急匆匆的入了内。
到了里边儿一看，发现孟嬛甄和洛娟燕都是入了屋内坐下。
她本欲上前伺候，但想着自家娘子今日侍寝，怕是有许多要准备的，她眼珠子转了转，便对着另一个婢子白芷招招手。
白芷赶紧过来，“青竹姐姐，有什么事？”
青竹吩咐，“今儿你去屋内伺候娘子。”
白芷闻言‘啊’的声，“青竹姐姐，这、这……”
她是今日才被送到秀雅轩的婢子，本来是预备让青竹先好好带一下了，再伺候孟嬛甄的。
但青竹此刻要为孟嬛甄准备接下来侍寝的事情，她可不放心叫别人去准备，也就只能这样了。
青竹，“别结结巴巴的，你也是尚宫局□□出来的婢子，伺候人还不会？”
白芷委屈，“可我还不清楚娘子的喜好……”
“那你大可放心，娘子心善，人也随和，没那么多讲究。”
她这样说了，白芷也只能应承下来，又问，“那娘子要是问起你来……”
青竹便又交代一番，这才转身离去了。
屋内。
孟嬛甄与洛娟燕坐下，便抬声唤人上茶，白芷就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孟嬛甄一见她就讶异了下，“青竹呢？”
白芷回，“回娘子的话，怕耽搁您晚些侍寝，青竹姐姐去准备膳食了……”
“……”孟嬛甄便点点头，示意白芷上前伺候了。
洛娟燕拿了茶盏，嘴中却也不停。
“孟姐姐你说今儿这碰的，真是来得早不如赶得巧，我本来早些时候就过来了，只是看孟姐姐这边一直忙来忙去的，便想着晚些时候过来，你看可巧就遇见这事儿了……
孟姐姐今日才晋升了才人之位，便又得官家宣召，这般的双喜临门，放眼整个后宫，怕也就孟姐姐你这独一份儿了。这可真是我们其他人羡都羡不来的好福气啊！说来说去，我也是个有福气的，能被分到孟姐姐一宫住着，不定就跟着姐姐也沾沾福气呢！”
话里话外，艳羡之意满满。
孟嬛甄面上笑着，心中却在想着，这要是福气，那她宁愿给了别人。
但作为后妃，这是她的本分，她也只能笑笑。
“都是官家恩宠罢了，洛御侍以后也会有的……”
这话洛御侍可不赞同，但她还没开口，孟嬛甄就抢先岔开了话题。
“如今你我同住一个屋檐下，我痴长你一些，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需要的，便尽管来和我说一声。”
洛御侍一叠声的应下了，“那我就先在这里多谢孟姐姐了……孟姐姐，听闻你入宫虽早，但今日也是第一次侍寝吧？孟姐姐，你紧不紧张？可以和我说说的……”
“……”话题总也绕不过去了是吧？
孟嬛甄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打起精神应付着她。
好不容易将洛娟燕送走了，孟嬛甄回到屋里坐下也有些茫然。
侍寝的事，早在入宫前，家里就是找人教习过的。
可此刻真当事情来了，她脑子里居然一片空白……
“娘子，娘子……”
正在这时，青竹的声音传来，孟嬛甄回神，转眼就见青竹提着个箱笼进来。
“咦？洛御侍走了？还好走了……”
青竹一进来，就神神秘秘的朝她跟前凑过来。
孟嬛甄瞧得纳闷儿，“你做什么了？”
青竹悄声，“娘子，你瞧……”
她打开手里的小箱笼，孟嬛甄往里瞧了眼，顿时无语了。
只见不大的箱笼里，装满了红枣、花生、桂圆等物……
孟嬛甄问她，“你去哪儿弄来的这些？弄这么多，做什么呢？”
青竹偷笑，“还能做什么，娘子今夜去侍寝，虽然不比新婚之夜，可好歹也是娘子第一次，总得讨个吉利才是。”
“……”孟嬛甄脸颊红了红，嗔她，“歪门邪道！”
青竹理直气壮，“这是老一辈的规矩，娘子可别跟我说，要怪去怪那些老祖宗们。”
孟嬛甄无奈，“行行行，我说不过你……”
这时，白芷进来唤娘子，“晚膳好了。”
孟嬛甄微讶，“这么早？”
青竹搀着她起来，“娘子，不早了，您吃了饭得消消食吧？消食完了要沐浴，梳妆打扮，林林总总下来，可要费时不少呢。”
孟嬛甄被她这一长串的说的心累无比，也就懒得去多分辨什么，乖乖照做了就是。
膳食倒也没什么大鱼大肉，毕竟晚间就要侍寝，吃的全是一些清淡养胃的东西，也不敢吃太多……毕竟要是侍寝的时候要去更衣，一个不好，不定还会触怒官家。
孟嬛甄吃完饭就去消食了，青竹便在屋内忙活个不停。
等到她沐浴完毕，青竹已然将梳妆打扮的妆奁都准备出来了。
“娘子，快些过来梳妆了。”见了孟嬛甄，青竹连声唤道。
孟嬛甄见此，有些哭笑不得的被她摁住坐下，“我这去侍寝，感觉你比我还精神。”
青竹理所当然点头，“那是自然，我是娘子的人，娘子好了，我自然也能跟着过好日子了……娘子，你入宫一年了，如今总算是时来运转了，要是老爷夫人他们知道了，想必也是会欣慰的。”
孟嬛甄闻言，神情不由黯然了几分，“要是大姐姐还在……”
青竹双手轻轻放在她肩上，“要是大姑娘还在，定然也会为娘子高兴的……”
孟嬛甄闻言，怅然叹了声。
主仆俩梳妆完毕，眼看着时候就已然是差不多了。
白芷这时入内高兴道，“娘子，乾元宫的轿撵过来了。”
孟嬛甄闻言也慌了下，“怎的这么快……”
此刻天都还没黑，日头刚落下去呢。
白芷便说，“去乾元宫有道路程，此刻出发，那也是正正好。”
孟嬛甄贝齿轻轻咬住下唇，顿有片刻才颔首。
她总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太多，或许就没那么忐忑。
但终究是来了，她心中无奈又委屈。
但转念一想，这是她身为后妃的责任，躲不过也不能躲。
既然如此，迟早要发生，那还不如索性大方些罢了。
孟嬛甄想着这些，又对镜理了理，见镜中美人娇艳清雅，心中的不安稍许落了些。
她起身准备出去，却被青竹抓住，“娘子，等一等，还有件事。”
“什么？”
青竹吩咐白芷，“你先出去给诸位大人说一声，娘子马上就来。”
白芷应了，转身离去。
青竹便拉着孟嬛甄到了榻前，“娘子，你快坐下去。”
孟嬛甄想到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被青竹摁着坐在床上了。
“哎呀……”
床单下，被青竹早早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物，猝不及防的坐下去，着实硌了她一下。
青竹一见，便连连笑着说，“好了好了，娘子快些出门吧……对了，娘子把这个收好。”
孟嬛甄接过她递来的荷包，“这又是什么？”
青竹努嘴示意床榻，“就那些。”
孟嬛甄闻言，手掌心如同发烫般的推拒荷包，“你这是做什么，要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死我了。”
“那有什么？我才不信这满宫的娘子，就没谁心里头不念着为官家诞下长子的……娘子你收好了，图个吉利而已嘛！”
孟嬛甄见此，拗不过她，又怕外面的人久等耽搁了时辰，只得无奈收下了。
青竹这才欢喜道，“祝娘子早生贵子，多子多孙！”
孟嬛甄一瞪眼，“这话日后休要再说了！”
等到出了门，孟嬛甄便上了轿撵，被安安稳稳抬着朝乾元宫去了。
去乾元宫的路很长，一路摇摇晃晃，孟嬛甄干坐在轿撵上，思绪乱糟糟的，直到耳边传来随侍的小黄门一声‘才人到了’，才回过神来。
她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吐出口气，随即就见林孝全迎上来，“才人，您这边请。”
孟嬛甄点点头，跟着林孝全身后来到了乾元宫卧龙殿。
林孝全掖手道，“才人，您在这儿稍待片刻，等官家处理完了劄子就过来了。”
孟嬛甄颔首一礼，“有劳大人了。”
林孝全虽年约三十上下，但长得很是秀气，是皇帝小时候便伺候在身边儿的。
如今是乾元宫总管，正一品职位，统御南班与北司两个最大的宦官机构，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亲近之人。
面对这样的人，怎么礼遇都不为过。
林孝全没有再多说什么，颔首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等到他走后，偌大的卧龙殿，便只剩下了孟嬛甄一人。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实在是受不了，又找了个地儿坐下了。
又等了会儿，实在闲得发慌，见官家还没来，孟嬛甄也有些坐不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乾元宫和后殿，乾元宫分为御书房、卧龙殿、臣疏阁，以及一干小殿，是大业皇宫内最大的一个宫落。
这也正常，毕竟是官家起居之地。
是以，她满心好奇，大着胆子起来，在殿内转了圈打量着。
虽然有些紧张，但停停走走的打量下来，她发现卧龙殿内装饰简易，除了大之外，实则并没有想象中的豪奢。
但每一处，无不透露出历史沉淀下来的厚重与皇家的恢弘大气。
而在最里面，则是龙榻所在，被一座万里江山、高约六尺的双面绣屏风给隔了开来。
她小心的往内瞧了眼，发现卧龙殿虽大，但其实龙榻所在反而很小。
不过想到今夜自己或许就会在这里侍寝，和官家……
她心中惴惴，紧张的同时，又有些彷徨……
旁边有个镜子，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又对着练习了几个微笑的表情。
既然打定主意要接受侍寝的事了，就算是为了日后在宫里过的更舒服顺心些，她也决定今天晚上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就在她对镜练习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响，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官家来了，便赶忙缩回脑袋，回了先前站立的地方候着。
殿内烛火通明，时不时有一丝穿堂风吹过，火苗摇摇晃晃，连着人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
她呆呆的等了会儿，发现原来是虚惊一场，松了口气的拍了拍胸口，又坐了下来。
时间缓缓过去，很快进入夜深。
乾元宫御书房内，大业皇帝谢宴清此刻正聚精会神的处理案前一叠劄子，英挺的眉宇间染上了一丝疲色，随侍的林孝全见状，悄然奉上了一盏茶。
谢宴清接过轻轻呷了口，“什么时辰了？”
林孝全回着，“回陛下，快子时了。”
这么晚了？谢宴清扬了扬眉。
林孝全又适时加了句，“陛下，孟才人已在卧龙殿随候多时了。”
孟才人？是了，谢宴清这才想起来，自己好似宣召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今夜侍寝。
想到之前的事，谢宴清凤眼掠过一丝淡淡的玩味，看了看案上的劄子，起身道，“今夜就到此了，去卧龙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