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酒液
夜色正浓,宁市爆火的“清迪厅”里今天充斥着静谧的诡异感。
饶是这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人敢相信,这里还会有人那么少的时候。
陈家良坐在吧台前,手指捏着一只菱形玻璃酒杯,里面放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冰球,杯底剩着一点威士忌。
他挂了电话,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窃笑,果然他这一生,真真印证了年少时家里请的那位算命大师的话:“生逢贵人。”
陈家良喜不自禁,那天晚上也是在这里,他被人警告后又被删了联系方式,他独身一人来这里买醉。
他知道自己不该辜负感情,但他现在确实也后悔了,后来才发现,林欢真的比绝大多数的女人要好上太多。
她本身家庭条件就很好,又加上很不错的外貌条件,如果不是她心底一直念着那个什么狗屁的高中数学老师,陈家良真的会考虑和林欢结婚生子。
从实际角度出发,林欢做他的老婆真的是再适合不过。
那天晚上,他在这里遇见一个贵人,他一步一骤按照那人教他的说和做,林欢果然答应了出来见面。
虽然隔了几个月,但陈家良觉得这个等待是值得的。
杯中的威士忌见了底,头顶的灯光被人调节的更加昏暗了些,很适合约会。
他正准备找酒保再续个杯,有人手中提着一瓶顶级的威士忌,走到他身旁站定。
“看这样子,陈兄是抱得美人归了?”那人睨起眼,嘴角恶劣的向上一弯,一双只一眼就让人想要远离的眼睛里透着笑意。
陈家良胸中郁结的闷气一扫而空,他冲走出来的人笑了笑,说道:“是啊,还是多亏了董哥。”
“董哥”给陈家良杯子底上续了一杯威士忌,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他抬起酒杯,自顾自在陈家良酒杯上轻碰一下,笑道:“双赢的事,何足挂齿。”
寒凉的冰块周围包裹着常温的酒液,一经碰撞,融出瑰丽的酒花来。
陈家良的手机响了起来,董哥听见他的手机铃声不由得挑了下眉,不久之前,他在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手机上听见过这个铃声。
那个叫林欢的女人当时狂妄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董哥勾唇一笑,刚才说双赢不是框陈家良这傻子的。
他处心积虑布下这个局,没想到临门一脚被林欢毁了。计划出了预料之外的误差很让人生气,但是后续的发展倒是还蛮合他心意的。
不管怎么样,只要苏诀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
他们是名义上同父异母的骨子里流淌着一半血液的至亲,但是他就是讨厌苏诀,讨厌的无以复加。
讨厌他一身凛然傲骨,讨厌他不管怎么样都异常优异的成绩。有些人拼死拼活爬到终点,放眼望去,那不过只是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的起点罢了。
在他们这样人的眼里,努力是最无用的东西,他们所掌握的社会资源和社会地位,远比他这个土暴发户要强的多。
他从记事开始,没有一天不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之下。
夸他成绩好,夸他有人缘,夸他懂事还天资聪颖,到自己这里,语气遗憾地像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苏良才是个人渣,董琴也不是个好东西,每天苏诀长苏诀短,他不止一次在门外偷听见董琴打算给苏诀买新衣服。
他苏诀一个没人要的阴沟里的臭蛆他凭什么?
不是夸他成绩好吗?那他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再也没有往日里的辉煌成绩,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天才,生来就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夸他善良好人缘未来前途一片光明,那他就让他日日夜夜不能入睡,把他变成人群堆里的怪物,他们所谓的学神,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连蔬菜叶都不敢直视的可怜虫罢了。
他一路顺风顺水走到现在,没有一步不是把苏诀压在脚下,哪怕现在,苏诀是宁大一中的老师,他凭借着人情关系,一步步经营,在宁市还没人不知道董斯年这个名字。
在董斯年最得意的时候,有人给了他当头一棒,每次相见,都给予董斯年极大的胁迫感。
苏诀身边那个叫林欢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帮苏诀说话,苏诀那颗早该碎成渣的自尊心,竟然被她拼拼凑凑,又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董斯年简直气笑了。
最后老天还是偏心他,那天他刚好过来喝酒,碰见了借酒浇愁的陈家良,之后的每一步,都精准的踩在他的预料之上。
后来听说他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因为这个叫林欢的女人的消失昏昏沉沉了整整三个月,每天都在酒吧买醉,醉生梦死。
董斯年真恨不得自己能在现场日日观摩这出好戏,他巴不得拿录像机把这些画面统统录进去,一帧一帧仔细观赏。
他伤心的表情,失控的醉酒,像兴奋剂一样让他着迷,一想到痛苦的那个人叫苏诀,董斯年兴奋到浑身颤栗。
陈家良回敬了董斯年,笑道:“今天晚上我订了房间,估计不能和董哥一醉方休了。”
董斯年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陈家良,嘴角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来,递了个小巧玲珑的东西给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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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欢掐着时间找到陈家良给她发的定位地址。
一进门林欢就发现了,这个地方她上次来过,那时候司弘毅刚和她表完白,她心烦意乱到这里买醉,听到一个和传闻完全不同的故事。
第二天她疑似流感确诊,苏诀在知道风险的前提下,还是没把她扔在那里不管,带她去医院,还给她买了白粥。
想起苏诀,林欢眼眶里又一度隐隐有了漫上眼泪的感觉。
她脚下一顿,环顾四周,深吸口气,把所有关于苏诀的回忆压回心底的潘多拉魔盒。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沉溺在回忆里走不出来的时光,只能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悄悄翻开那过去的一点一滴,回味那些苦与甜。
糖放着放着,再吃,也是苦的。
林欢走到陈家良身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个毫无负担的笑,像是那天陈家良刚和她表白完一样。
她笑起来很好看,和别人脸上带着的童稚般的天真烂漫不同,林欢眼尾微微上翘时,眼珠的深棕色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透出妖惑的美感。
陈家良招手叫来酒保,四下张望着,手指有些局促地揪住自己的裤管,问她:“喝点什么?”
林欢上翘的眼尾又弯了一下,似是秋风扰了静湖,掀起一阵不轻不重的余波。
她抬起陈家良放在桌面上刚被续满酒液的杯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口,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家良:“威士忌,很甜。”
陈家良被她勾的天雷动地火,从吧凳上跳下来,凑上身一把伸手捏住林欢的脸颊,准备往上亲。
林欢在他将将要碰上自己嘴唇的时候,伸出一根手指横在了两人唇间,她笑道:“那么着急?”
陈家良从来没想到以前那个像尼姑一样清心寡欲的林欢,那个连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的林欢现在居然会这么磨人。
他握住林欢横在两人中间的手指,继续往前,两人间的距离不过毫厘。林欢眼睫微微眨动,扫在陈家良心坎上。
林欢往后迈开一寸,问他:“怎么那么聪明?”
陈家良知道她在问什么,他笑了笑,眼中尽是得意,说道:“我遇见个贵人,多亏有了他,我才追回了你。”
陈家良像是一辈子没吃过肉一样,林欢看着他的欲望被一点点吊起,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继续道:“别着急,还有一整晚呢。”
陈家良想想也是,松开林欢,继续道:“董哥是宁市很厉害的人,你当时如果不是按照我说的那样做,他和钟元洲还有后续的动作,苏诀会直接名誉扫地,在教育界再无立足之地。”
他端起另一个酒杯,把里面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继续道:“还好我灵机一动,现在不是正如你的意保住他的工作了吗?”
林欢看着陈家良,蹙起眉:“董哥?”
陈家良瞟了她一眼,松开系在领口的领带,理所应当地说道:“董斯年,他很厉害,在宁市的关系很多,他做生意起家,和官场上的人走的频繁,你以后都不要得罪他。”
林欢嘴角扯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
陈家良在林欢一脸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指了下天花板,比了个口型。
这是他头一次在林欢这里找到这样的存在感,整个人好像快要升华了一般,他一把搂过林欢,摸过裤子口袋里的那张房卡,放到林欢眼前摇晃了下。
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林欢迷瞪瞪的,眼前的景物有点模糊,她还陷在刚才知道这个消息的震惊中没晃过神来,整个人被陈家良揽着肩膀往后面的酒店走去。
她怎么都没想到,陈家良居然会和董斯年扯上关系,她也没想到,她和苏诀两个人,最后到头来居然会按照别人画好的圈,一步一步的走。
他们更像是两个失了魂的傀儡,一颦一簇,竟然全在别人的算计中。
那时候的钟元洲,是不是早就搭上了董斯年这条线,步步为营,那个时候的让步,居然是为了今天。
想到这里,林欢又释然了,阴差阳错也好,时也命也也罢,到最后,她还算是保住了苏诀的工作,保住了他最钟爱的讲台和教育事业。
陈家良搂着她走到电梯间,四星级酒店的大堂虽然没有五星级的那么敞亮,但是已经足够了。
电梯很快就来了,陈家良搂着林欢,好久不见,她还是那么瘦,比起之前,倒是更妩媚更骚,林欢真的是最适合他的妻子。
电梯门打开,陈家良带着林欢进去,喝过加料东西的林欢比之前更听话,更乖了,整个人软软地靠在自己身上,她身上独有的香水味混合酒香,很是醉人。
他摁下房间所在的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
一只修长骨感的手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从中拦了一把,好听温润的嗓音现今裹满霜天动地,成了主人的情思所托:“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