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再
校庆结束后,林欢整个人直接从世界上消失了,不管苏诀怎么联系她都联系不上。
他想尽了一切自己所能想的办法,他甚至给林宇阳打了电话,问到林欢的下落时,林宇阳也只是说不知道。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林宇阳和苏诀。
校庆结束当天晚上,林欢回到家里,收拾了个行李箱准备离开。江然他们问起来的时候,林欢面色平静,先斩后奏,只说是想出去几天散散心。
他们一直惯着她,不疑有他,直到林欢的航班已经飞离宁市,林宇阳才接到楚恒(宁大一中校长)的电话。
林欢掐着时间落地后给林宇阳和江然报了平安,只是只字不提自己在哪儿。
因为事情闹得大了,学校这边原本打好的算盘被林欢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只得按照她的想法,保了苏诀的工作。
那天校庆结束,苏诀被迫留下善后,等他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所有关于另一个人的痕迹被她清扫的一干二净。
阳台窗前的耳鬓厮磨,厨房里的温馨,书房里的暖黄灯光依旧亮着,只是不知怎的,最后还是没等到伏案书写的女主人。
天空中挂着月牙,月光洒满大地,天气入了春,风一吹,苏诀却依旧冷的森然。
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有她的痕迹,她在这里给他准备的惊喜,陪他跨过那些数不清的过往,他们明明可以有很好的以后……
苏诀抽出一根烟,点燃后捏在指尖,盯着那一抹夜空中的猩红发愣。
他伸手摸入口袋,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落入手中。
大年三十晚上,他带林欢看了流星雨和极光,其实林欢猜的没错,当时的苏诀,大衣口袋里装了钻戒,还有一条和钻戒相配的项链。
他准备了余生和她一同度过,奈何造物弄人。
戒指内圈是一轮小小的数字,2015081920210821,前者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后者是他们时隔六年再一次在一中校园重逢;
s&h,是他打算捧在掌心里疼一辈子的人。
“欢欢,你在哪里?”苏诀向来清澈的眸子里被月光蒙上一层细纱,他眨了下眼睛,眼前的项链模糊了视线。
工作还要继续,生活的车轮永远向前,从未因为个人的意愿与否困顿不前。
苏诀又成了一中里最茕茕孑立的存在,身边再也无人能参透他的喜怒哀乐和零星情绪,柜子里的芬达汽水被他一如既往的放在那里。
他用尽自己的想念,日复一日在心口凌迟。
冬去春来,花开了一茬一落,苏诀心口一直空荡荡的,似是丢了三魂又七魄。
她好像只在他一个人的心里留存过一样,周遭的人,都像一夜之间失了记忆,林欢这个名字,再也无人提及。
苏诀手机屏幕上的计时器兢兢业业走到了第100天,一晃三个月顺着指缝间溜了出去。
学校雷厉风行,在林欢离职后紧急招聘来了几个教英语的新老师,历经一轮又一轮的考核,最后只留下了一个老师。
新学期开学,苏诀整理好自己的办公桌,说来凑巧,他今年被安排的办公桌和上个学期一模一样,连位置都不曾变动分毫。
他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摊开教案,从笔筒里抽出黑色的钢笔,笔尾的字迹被娑摩的看不清原貌。
旁边的桌子上被人放下私人物件,苏诀余光扫见那人裙边,手指间骤然收紧,洁白的纸张上拉出一道长痕。
说不清那时的心境,他猛地转身,看向旁边的办公桌,多希望只是他枕在林欢腿上做的南柯一梦,梦醒时分,林欢还住在他家,他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他的姑娘很挑食,很多食物都不吃,她很容易过敏,宁愿自己吃不饱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看着一身的小姐脾气,其实心肠比谁都好。
刚认领了办公室钥匙的老师被他的动作弄得懵了神,她愣了下,嘴角笑出两个小酒窝:“您就是苏老师吧,久仰大名。”
“我是这个学期和您搭班的英语老师,我叫林夕夕。”
“树林的林,夕阳的夕。”
苏诀周身一震,眼里刚点燃的一星光点倏然湮灭在了无边的暗淡里,那到底不是他的她。
苏诀疏离地和林夕夕点了下头,继续坐在座位上抄写教案,半个小时,没有一个字入脑,心口压上千斤巨石。
他从来没有这样聚不起精神的时候,苏诀收起笔,起身打算出去透口气。
苏诀听见这个叫做林夕夕的老师发出一声疑惑,吸引了办公室里众人的目光。
他回头看去,林夕夕手上拿着一瓶橙子味芬达,看见众人纷纷回头,林夕夕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俏皮道:“哎?这里有个垃圾,我去扔了去。”
她脚步还没迈出分毫,走到门口的苏诀去而复返,在林夕夕面前站定。他比林夕夕高出很多,挡住了照过来的光斑,眼神深邃又迷人,林夕夕看呆了眼。
好看的犯规的苏老师冲她伸出手,语气温柔,内里却带着她听不懂的哀伤:“没事,给我吧。”
动作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里只剩下苏诀握着橙色芬达汽水走出去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夕夕感觉自己看见苏老师握着瓶身的手指在上面抚摸了下,称得上深情。
脸上有些发热,林夕夕抓住过路的齐梦,窃窃私语道:“苏老师还单身吗?”
齐梦看了她一眼,马上躲开她的目光,无奈叹口气,劝诫似的和她说:“苏老师不会同意的。”
当初林欢走的悄无声息,没给所有人缓冲和接受的时间,时隔很久,无数人早就忘了这号人,有人却也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
到现在为止,齐梦都还记得校庆那天林欢刚刚离开时候的样子,苏诀那段时间,整个人陌生的让人害怕。
除了上课和回答相关的问题,不和任何人说任何一句话,万不得已要说话的时候,能多简短就多简短。
听别人说起来,苏诀无数个夜晚都在1m9买醉,喝到人事不省,却一直惦念着一个名字。
他的眼泪悄无声息,没有存在感,敲打心门时,却让外人堪堪触摸到一星半点的切肤之痛。
只一星半点,就足以让人痛的如坠深渊。
后来,时光流转,苏诀不再去1m9买醉,只是也不再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在这里上班,只是尽了那份责任,又或许是守护着她用自己的前途和名誉换来的他所热爱的事业。
看见齐梦摇了摇头,林夕夕也不自讨没趣,她耸耸肩,略表遗憾。
苏诀握着手上的芬达,不知不觉走到学校的小树林前,“姻缘树”上的卡片在假期被校工清了一轮又一轮,他握着芬达,站在树旁。
手指着了魔似的往一个地方摸去,手上被新生出的粗枝划出一道道血痕,他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不住的在那里探寻着。
黄天不负有心人,苏诀心有感应似的,他终于是摸到了那张被林欢过塑的卡纸书签。
苏诀从未质疑过林欢对自己的喜欢,只是饶是他都从未敢想过,她为了自己,会先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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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结束半个月后——
林欢斜倒着躺在床上,床边东倒西歪着不知道多少个红酒瓶,她脸上一团一团的红晕,窗外海风阵阵,吹进耳朵里,震的她耳膜生疼。
门铃响起,林欢皱起眉来,翻了个身,关了房间里的所有灯光,手臂横在眼睫上,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停不下来。
她胸口不断起伏,口鼻汲取着空气,哭泣无声,杂糅的情绪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碎裂疼痛包裹了林欢,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缠的她喘不过气来。
门外的人等不到回音,提高声音喊道:“林欢,你再不开门真不管你了。”
林欢心底冷嗤一声,能管她的人,是被她亲手推开的,现在谁又有资格说能管自己?
她任凭眼泪不住地流淌,泪水滑淌下来氤氲了床铺,林欢手心里握着那支白色钢笔,浑身哪里都在痛。
她像个丢了心的孩童,无声的哭泣无助又悲凉。
林欢摸来手机,打开里面的被她单独设了密码,名为蓝花楹的备忘录,从芬达汽水到深夜的外卖,从医院的缴费单,到初雪当晚苏诀给她买的暖手宝……
一张张照片串联起蓝花楹的枝丫,明明都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现在回头望去,却好似隔世。林欢自嘲地想,自己以前还真是有远见,和苏诀这些点滴回忆还真是应了蓝花楹的花语。
门外的声音褪去,海浪还潮,没了声响,空旷的房间里,只留她粗重的呼吸声。
房间里的灯光被人猛地拍开,林欢瑟缩着闭上眼睛,胡小雪怒气冲冲把她从床上一把扯了起来,林欢没骨头似的又往床上倒了下去。
直到胡小雪真正站在林欢面前的时候,哪怕提前做好了心理建树,也还是被她吓了一跳。
她整个人丢了魂,失了心,眼眶通红的不像样,眼泪一直在流,胡小雪头一次想,要多痛,才会有这么多流不完的眼泪。
家里的老人有种说法,眼泪会带走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苦。
胡小雪一肚子的话,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她不是当事人,只是一个浅显了解他们过去的旁观者,连自己都觉得太苦,更何况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林欢。
林欢放在床头的手机“嗡”地震动起来,她摸过手机,敛去了剩余的所有表情,接起电话后林欢没避讳胡小雪,开了免提。
陈家良的声音响彻在房间里,他问道:“欢欢,他的事结束了,你答应我的事呢?”
林欢恻恻弯了下唇,露出个笑,站在一边的胡小雪看的心里一跳,就听林欢说道:“地址发我。”
在胡小雪一脸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林欢挂断电话,除了眼底的猩红,她看上去和平日无异,胡小雪的心反倒被提到了最高处。
她张口的一瞬间,嗓音劈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你还和陈家良有联系?”
林欢捡起地上散落的酒瓶,淡淡“嗯”了一声。整理好房间后,她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出来后化妆听见这句质问,只道:“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