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祝贺
这一晚上，林欢并没有因为在苏诀卧室就睡得很好，相反，她睡得非常不踏实。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宁市灰蒙蒙的天难得出了太阳，天空泛着浅蓝，躺在床上，从苏诀的大落地窗看过去，平和又静谧。
林欢被苏诀箍在怀里，她偏过头去，抬手摸了摸苏诀的额头。
苏诀额头上印出密密的细汗，连在睡眠中都一直紧皱着眉。
昨晚上苏诀睡得比她更不踏实，他已经开着灯睡了太久，那样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林欢要睡着前迷迷糊糊间问了苏诀一句，需不需要开一小盏落地灯，缓和过渡一下。
那时候，周遭昏暗，苏诀摸摸她的头顶，笑着说了句：“我相信小林老师。”
她是他最好的“助眠糖”。
因为苏诀的语气太过沉稳，导致林欢又一次被他骗了过去，看着今早上的样子，苏老师这一晚上并不好受。
林欢轻轻扭动了下身子，转过去面对苏诀。
他的眼睫微微阖着，呼吸平稳，平日里气场全开的面庞现在看过去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林欢抬手覆上苏诀的双眼，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鼻尖，
她想起来之前上学时，班上有人给苏诀起绰号“24小时战神”。其实哪里有什么战神，只是那个小男孩整夜惊醒又易梦。
比起惊醒和后怕，他宁愿自己睡不着觉。
苏诀没多久就醒了，因为怀里抱着的人动了一下，哪怕那个动作已经被主人放的很小心，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醒了。
苏诀说了相信林欢是真的相信她。
苏诀睁开眼睛，眼睫在林欢的手掌心扫了过去，酥酥麻麻。早晨嗓子独有的嘶哑带着睡了好觉的懒：“早上好，小林老师。”
林欢拿下自己的手，眸光似水，温柔地看着苏诀：“早上好，苏老师。”
苏诀翻身下床，他自知昨晚是给林欢添了不少麻烦，低头看着居家服上的一颗纽扣，全程没抬眼：“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餐。”
林欢点了下头，等苏老师出去后，才又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心中止不住的好笑。
以前都没发现苏老师身上还有这种反差萌，她的苏老师是真的非常可爱。
苏诀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接着就没有停下来过，林欢也睡不了了。充了一整夜电的手机自己开了机，上面密密麻麻遍布着微信好友给苏诀发的生日祝福。
林欢大致扫了一眼，嘴角带着一个得逞的笑。
她翻身下床，拎着手机直接去厨房找苏诀。有个长得很帅的人昨晚打赌输了，可不能简单放过他。
林欢双手后背，一蹦一跳进了厨房。
苏诀站在那里，居家服外面围了一条净色的围裙，他目光深沉，要不是知道锅里的是早餐，林欢都要怀疑苏老师那双多情的眼里看着西施。
她放轻脚步走到苏诀身后，贴上苏诀后背的一瞬，苏诀往后瞥了一眼。
问她：“怎么了？”
苏诀把火关了，两份早餐依次装好盘，他也不恼，就着这个姿势亦步亦趋带着林欢走到豆浆机前，从里面倒出现磨的新鲜豆浆。
林欢把手机拿到苏诀面前，一脸坏笑：“有人打赌输了哦。”
苏诀接过手机，整个屏幕上满满当当全是生日祝福。
很多是之前他教过的学生，还有现在普通关系的同事，高鑫王扬帆这两个死党更不用说，昨晚都是卡着零点前后给苏老师发了大红包。
王扬帆单纯，红包上写的祝福规矩又诚恳。
高鑫聪明，备注那里写了四个大字【百年好合】。
苏诀眼角弯起，屏幕摁熄灭，手机被他揣进口袋里。他迈过林欢，把准备好的早餐一样一样端到桌子上。
苏老师很会照顾人，早餐完全是按照林欢的口味来准备的。
林欢一边吃早餐，一边等着苏诀，看他什么时候才会来兑现昨天晚上打赌的诺言。
苏诀垂眸看着自己玻璃杯里的黑咖啡，片刻后，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她真的不一定会给我发。”
毕竟之前也都没发。
林欢停下动作，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后，指了指苏诀的口袋：“那么多消息，你不看怎么知道她没给你发呢？”
打赌的乐趣就在于这点未知带来的神秘感。
苏诀拗不过她，掏出手机赌气似的一条一条消息，认真地看了起来。
林欢坐在那里慢悠悠喝着豆浆，苏老师给她准备的豆浆，是她喝过最好喝的豆浆。
等到杯里的豆浆见了底，坐在对面的苏诀深吸口气，抬起手来覆盖在眼睛上。
林欢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勾起嘴角，舒心地笑了，她知道苏诀看到了那条消息。
苏诀昨天晚上的情绪钻进了某种牛角尖。
林欢和他打赌，如果今天早上有人给他发了生日祝福，并且付卿舒也给他发了生日祝福，那么苏老师就要在生日这天给妈妈认真回条消息。
听起来这样的行为和幼儿园熊孩子没差多少。
苏诀那段童年时光的不幸是既定事实，他会下意识回避是人之常情。林欢没有资格代替苏诀去原谅谁，因为他才是这段关系里最大的受害者。
就像林欢和苏诀说的那样，他的人生本应该有比憎恶、仇恨更重要的东西。
苏诀其实并不恨付卿舒，向来敏感的林欢能从苏诀的言语间察觉到这一点。他只是很难过为什么那个时候她要弃自己于不顾。
放下对付卿舒的责怪、埋怨，这本身对苏诀来说更是对自己的宽恕。
他不需要原谅任何人，林欢只是希望他能接纳自己。
这才有了这个看上去丝毫不利己且越俎代庖的赌约。
付卿舒给苏诀发了一段很长的生日祝福，字里行间无不透着难过和悔恨。
在接苏诀回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苏诀都不和她说话。她只能一边猜一边去对他好，她在过去无数个年头之后，想在苏诀身上实践怎么去当一个好的母亲。
时光从不等人，她只能一点点摸索。
那次让苏诀去和许曼怡相亲，许曼怡的所有条件都是顶尖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付卿舒知道许曼怡非常喜欢苏诀。
她自以为能够在苏诀这件人生大事上帮他避免重蹈覆辙，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苏诀过的好。
付卿舒一直以为苏诀不接受许曼怡是因为在和自己赌气。
后来有一天，她在说道周边朋友的孩子时，无意识提起了许曼怡，那次，付卿舒才明白，苏诀压根就一点都不喜欢许曼怡。
而之所以苏诀会答应去“相亲”，只是因为苏诀尊重她，也尊重许曼怡。
二十五年前的自己，一点都不喜欢董良才，就因为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凑合着把婚结了，留下了日后无尽的伤痕累累。
只不过现在，他们的角色换了一下而已。
那天，苏诀久违地坐在付卿舒身边，神色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说：“妈，我不能因为你的喜好和偏爱就毁了她的一辈子。”
“不相爱的两个人，婚姻是注定无法幸福的。”
她半张着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这句话在无数个夜晚反复出现在付卿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其实当时她是有一句话想和苏诀说的。
她看着苏诀离开的背影，嘴唇无声嗫嚅：“对不起。”
她这个做母亲的，唯一想要的，就是儿子能够开心健康快乐的过自己的人生。
在那之后，付卿舒再也没有干预过苏诀关于婚姻的事情。
单身也好，成双成对也罢，苏诀只要按照自己的喜好和想法去过，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苏诀已经很久没和付卿舒好好的说过什么话了，新款顶配的手机拿在手上，他第一反应就想把手机扔了。
跟块烫手山芋似的。
林欢体贴地走到旁边，在苏诀手边放下一杯温水。
她选择留给苏诀时间，她的苏老师，会亲手解开这个心结。
虽然迟了些，但好在终归不算晚。
林欢走回次卧，在自己包里好一顿翻找，在看到装着的那一小盒记事贴的时候，她眼睛亮了一下。
苏诀回付卿舒的消息花了好久，他很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知晓林欢的心意，也正因如此，他一点都不舍得浪费她的小心思。
苏诀纠结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遵循着内心的想法，把想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发给了付卿舒。
把过去展现在两人面前固然痛彻心扉，一种巨大的撕裂感铺天盖地的上涌，但那些呕在光鲜亮丽皮囊下的脓毒，经此一次，再也不会残留在心里。
伤口印出鲜红的血，伤疤总有一天会结痂脱落。旧的时光悉数散尽，清风柔柔扫净过往。
苏诀刚刚把手机放下，好不容易心中空了一会儿，手机嗡的震动起来，突然打进来的电话差点没把苏老师直接送走。
他看了眼屏幕，没好气地接起电话。
高鑫欠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苏老师三十大寿愉快。”
苏诀隔空默默翻了个白眼，难得毒舌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
语气微微上扬，听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高鑫把手机拿到眼前，痴呆地盯着上面的屏幕，可能是他早上起床方式不对，也可能是他一夜失了智不认字，苏诀这座千年大冰山居然会和人开玩笑了！
他曾经说过苏诀，等到你会和人开玩笑那天，估计离世界末日也不远了。
高老师至今还记得，那句话说完，他被苏诀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高鑫心下一阵腹诽，他说：“为了庆祝你生日，我们在superior定了包间。”
他顿了下：“晚上六点，就我们几个，没别的人。”
苏诀听他说完，笑道：“好，那我带她过来。”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