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借钱
……但仔细一想, 环城人打仗跟吃饭喝水一样，似乎不是没可能？
把这个说法和六满子分享，后者迷茫的望着记者小姐：“如果真打起来，城墙上还全是没收走的摊位和马车, 那炮弹和箭矢怎么运上去？伤员又怎么运下来？”
翠音听得缩了缩脖子, 显然她对真正的战争一无所知。
“外面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嗯……环城很长, 很大，被划分成很多个界域, 很多个……”缓过劲来的六满子, 突然意识到自个儿在和翠音小姐独处，说话突然不利索了, “我是说，由于环城太长了, 即便某一段城墙遭遇了战事，对于百里之外的城墙来说，影响也并不大！”
“额, 这个我知道。”
所以, 但翠音来到环城, 发现这里虽然在积极备战, 但是看不到归虚兽来犯迹象的时候, 也没觉得奇怪。
她知道, 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肯定有某一段城墙, 陷入了胶着的战况之中。
“就是……就是突然有剑修御剑飞来，告诉咱们事情要遭了，然后……”
在六满子的描述中，那些聚集在城墙上的商贩, 似乎都习惯了这种事情，商品用几个布包一裹，背起一个特殊的货架，叠得高高的，然后和商品一起跳下城墙，落到下边的走道上——大部分环城人都是武夫，做到这种事情是当然的。
至于摊位，那些支撑用的木架子、挡雨挡阳光的棚顶，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则有专门的武夫麻溜的三下五除二拆掉了，统一打包。
总之，在大部分聚集在城墙上方的外乡客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城头已经空了大半。
然后，又有身着红色短衫的武夫，来引导他们快速离开城墙。
对于少数被吓得腿脚不利索的外乡客，这些武夫更是直接，一手一个，拉着就带他们跳下城墙……
总而言之，城头以令人咂舌的效率清空了，而大量的剑修从不远处的山头各自御剑而来，万剑齐飞的景象，六满子着重描述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二甲哥不知道为啥，似乎不大想下去，我硬拉着他下去的，时间晚了点，被炮声吵到耳朵了……不过真是厉害啊，虽然知道灵火炮威力很大，但没想到，场面居然这么壮观！”
翠音几乎可以想象那个画面——那会儿她还不是《恐怖之声》的主持人，参与过琢治炮阵的采访。
“那……陆大哥呢？”
六满子叹气：“没拉住，他留在城墙上了。”
翠音：……
“我想出去看看……然后就回家吧。”
六满子很吃惊：“您准备这就回去了？”
这一路上，由于上仙与毛茸茸仙君在前，给人带来的压力，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他们面对环城暗藏的种种危险，还要大得多。
陆二甲不是常人，能与毛茸茸仙君把酒言欢，不在这次探讨的范围内。
而弱小又无助，而且也不怎么能吃的两人，才是一同面对这份压力的队友。
因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数日内就拉近了很多。
六满子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对翠音一副脑残的模样了……那属于暂时性失智，受点外界的刺激，总能恢复过来。
额……这里所说的压力，倒不是说，他们觉得上仙和毛茸茸仙君是什么危险人物，但是吧，根据琢治元老们传下来的故事，上仙似乎很喜欢带队去某个地方，完成一场伟大的探险。
但由于一路上，没碰到什么可以称得上是“伟大探险”的事情，压力就逐渐升高了。
——总觉得上仙要搞什么大新闻，但大新闻一直没出现，压力自然就上来了。
翠音走到外边，发现整个据点都笼罩在阵法中。
游动的阵符封起天空，外边异变的天象、各种剑痕、还有震颤得每一颗小草都在噪音，组成了她对战场的第一印象。
当她走出据点之时，仿佛要撕裂大脑一般的噪音直接穿耳，翠音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就在她疑惑，其他人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战斗的时候，六满子追了上来，递给她一对木塞状的物品，表面刻着简单的阵符，翠音疑惑的结果，然后看到六满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这是耳塞。
翠音赶忙塞上，感觉自己好多了。
“……这就是凡人在环城的情况吗？如果不带上耳塞，甚至没法自如行动。”
翠音以为，自己能在环城找到不少感人肺腑的故事。
比如，临死前，向同伴交代遗言的武夫，比如，剑修自爆飞剑，英勇杀敌的荡气回肠，比如，浑身浴血的战时，战至血流光的那一刻，化为沉默的丰碑……
然而，这些都没有。
真正的战场上，一切都瞬息万变，每一秒的煽情，都是在贻误战机，在努力靠近战场的途中，翠音没有看见任何艺术作品中的感人桥段，有的只是化作零件运转的每一个人。
她看见，有灵火炮从天而降，砸坏了廊桥，沉重的琢治战车无法通过。
于是，几位武夫匍匐成桥，以血肉之躯供战车行驶。
她看见，成片的残肢洒落，堆积在过道上，挂在缆绳上。
可是，没有出现抱着同胞的血肉嗷嗷大哭的矫情，也没有人在悲愤之中，想要还同伴一个全尸，只有一群头上绑着白色纱布的武夫们，用棍子，用枪，将同伴的残余挑下过道，任由它们摔到地上，只是为了确保道路畅通。
她看见，有武夫被一道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余波震出墙头，飞出老远，幸运的是，方向是朝内而不是向外。
那武夫几次真气外放、卸力，但最终还是在地上摔出一个血坑，几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武夫感到，没有麻药，没有安抚，有的只是精准而不顾及伤者情绪和疼痛的正骨、止血和包扎。
……怎么能这样？如果以如此粗-暴的方式治疗，哪怕以翠音浅薄的医术也能明白，这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但翠音很快明白了什么，她看到，广袤的林地间，那些因各种原因被震出墙头，她以为已经牺牲的武夫，其实还有气息，那些白色衣裙的女子武夫，根本忙不过来。
她拍了这样的照片，但却不知道，在如此剧烈摇晃的基础上，拍摄效果是否符合预期。
六满子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向前。
“就一张，”她竖起手指说，“让我看一眼真正的战场，就一眼。”
六满子摇摇头。
是武夫的造诣让他还能分辨语言？又或者是学过唇语？
不重要了，翠音的态度很坚决，六满子最后不得不将她打晕，抗回据点。
最后，看了看翠音的宝贝留影机，看了看她熟睡的容颜，六满子犹豫了一会，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拿起留影机，往城头冲锋。
不知道过了多久，翠音捂着后脑勺转醒，发现自己的留影机不见了，大惊失色，冲出休息的房间，却在据点的钱庄，看到很多人在排队。
阵法之外的景象似乎更加恶劣了一些，异变的天象降下天火，造成了局部火灾……好在环城人对此早就有所准备，这一代种植的植被，全是五行属水的灵草灵木，品阶很低，但由于其已经形成属水的大环境，想要形成大规模火灾，并不容易。
据点的负责人，翠音认识，是乐余燕，旁边是她的丈夫曹奇远，两位都是琢治最早的一批人，他们看起来神色阴沉，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乐总管，”翠音焦急的说，“不好意思，打扰您了，但您……有看到我的留影机吗？对了，应该是六满子送我回来的……”
她赶忙比划了一下六满子的身高，形容了一下对方的容貌。
乐余燕挤出一丝笑容：“抱歉，我们没有注意……”
翠音当场就感觉就有点不好了，她还在钝痛的脑袋想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她认为，六满子不像是带着她的宝贝留影机跑路的样子……
“什么？！不能兑换超过一千的小瓷钱？为什么？！你们言而无信！”
“对，你们就是一群骗子，你们说过，所有琢治币都可以兑换为神仙钱，所以咱们才放心把自家的传家宝交易于你们，用琢治币结账的，可你们，现在居然说这些琢治币不能兑换了？！”
“是啊，而且那些商会掌柜就可以换到更多！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黑心琢治，还我血汗钱！”
……
嘈杂的吵闹一下子吸引了翠音做为媒体人的本能：“那是……怎么回事？”
乐余燕看了一眼，露出苦笑：“开战太突然了，这些人想要将琢治币兑换成神仙钱，然后远离这处是非之地。”
曹奇远补了一句：“还有些应该是……对，上仙说过的投机分子，现在战争开打，神仙钱做为实际上的硬通货、本位币，必然水涨船高，变得更加值钱，他们想多屯点，赚差价。”
翠音听着，两眼茫然，突然想起刚才，那个老者临走前放下的狠话：
——你真以为……我们拿琢治没办法？
此时此刻，环城的某处，两个仙人还在尴尬的沉默着。
珂芋心里苦……看来，指望无华前辈继续话题，是不大现实了。
“……那啥。”
“嗯，后辈有何要事？”
“……钱。”
“？”
“能借我些神仙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