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鸡毛蒜皮的小事
战争的气氛活跃起来了。
并没有鼓动, 也没有谁挨家挨户的做工作，对环城人来说，生活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打仗和准备打仗。
目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以至于一行人碰上环城界域内的一处集市时, 看到商贩走卒平静的模样, 还以为是通知延时, 战争爆发的消息还没到这儿呢。
结果在茶馆歇脚的时候，就听旁边来这卖坛子酸的农户与店小二有这样的对话：
“逖小二, 下周你得找别人买酸了。”
“老算, 你这是要去前线？”
“是啊，昨儿婆娘听见鸣钟, 连夜就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和我一块去。”
“你家三娃还没满六岁吧？”
“没事, 算遥再两月就十六了，让他带弟弟和妹妹就行了。”
“说得好像你这酒鬼平时有顾家似的。”
“嘿，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修的醉拳十三路, 得靠酒气修行, 真不是我爱喝酒！”
“借口, 都是借口。”
逖小二点了点这嗜酒如命的酒鬼, 摇摇头, 让他等一会，偷偷摸摸的去酒窖提了一坛十年陈酿塞他手里, 后者扒开塞子闻了闻，整个人陶醉起来：“哟，没兑水啊，难得, 怎么，你要送我这么一坛好酒？”
“滚蛋，老子还没到四境，但也就这两年的事情了，这坛酒只是给你保管的，等我到了环城城墙那边，再和你慢慢喝。”
“嘶——你这是报复吧？这么一坛好酒，要我留两年？只能动动鼻子？而且……掌柜回头怕不是要气炸，你怕不是要被打死。”
“怕什么啊，他比你先得到消息，昨天就去前线了，带着一票伙计全走了，还让我把酒窖里头的那些好酒分了，说是碰到合眼缘的就送了，只是，那坛三十年份的玉酿，一定要等他回来再开封。”
“我说怎么今儿店里头少了不少熟面孔……不过，就掌柜的那走起路来全身都在颤抖的皮肉，也能上前线？”
“你懂什么，别看掌柜那样，据说他当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立志为妹减肥的油光胖子。”
“为妹减肥是什么鬼，我只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后来，这个姑娘成了剑修，而他没有资质，最后回来开了这家茶馆。”
“……那你一定没听到后边的故事，那个姑娘啊，在环城战死了。”
双方都沉默了数秒，老算叹息一声：“所以他为了纪念这位剑修，才暴饮暴食，一辈子未娶？”
然后现在，是想去环城殉情了？不然的话，也不会把酒窖里头的酒全分了。
“不，掌柜的当年是暗恋，那位剑修姑娘有可能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逖小二挖了挖耳朵说：“他有次喝醉了和我说，他一想到自己就算减肥了，那位姑娘也不知道有人为了自己愿意减下二百斤的肥肉，就放弃了，继续胡吃海喝。”
老算：……
这段对话在这里没啥值得关注的，因为旁边的茶客都很淡定，最多就是听到要分酒时，酒虫蠢蠢欲动。
具体表现为，在老算离开后，几个酒客腼着脸，带着讨好的笑容围住了逖小二，不知道的还以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好堪的事情呢。
“滚蛋，你们这些混球，先把赊的酒钱还上再说！”
于是酒客们作鸟兽散，十分现实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该猜拳的猜，该喝酒的喝，该吹嘘的吹。
六满子和翠音见了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恍如隔世——去环城难道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
修真者尚且如此，普通人去了，那不是多半有去无回？
就算登上城墙共同御敌，要求是五境武夫，四境武夫只能搞搞后勤，比如运送补给用的鬼傀兵、伤药和符箓啥的……但即便如此，每次大战之后，能回来的武夫能有三分之一，就算是伤亡较小了——对，算伤亡较小的，很多地方，一人不归才是常态。
明明是有去无回的战场，这些环城人却习以为常。
环城人从出生起，就得此方天地的剑气洗练，身子骨与外边的人自然不大一样，因而，在这里，没得习武资质的环城人才是奇葩，到了四十岁，无严重暗伤的，若是连四境武夫都没得，更是能直接分进残障人士里头，算是和老弱妇孺一类的弱势群体。
咳咳，但是说实话——若是连四境武夫都没有，某些所谓的弱势群体，说不定还能把前者吊起来打。
……可就算有上述这样的因素，和视死如归，把战死当吃饭喝水，应该也没关系吧？
琢治也尚武啊，自从五窍修行法横空出世后，最新的统计数据，只要是在琢治居住超过两年的居民，九成的武道修为都在二境以上——从气力上来说，大概是能扛着六百斤的大米健步如飞……两刻钟的水平。
而且从战斗力来说，应该打不死一只老虎……毕竟有时候，力气大，练过家子，也不代表能圆满转化为战斗力。
君不见琢治某个娱乐报纸前些天还报道过一则新闻，标题是“三境武夫约1鹅”。
靠着五窍修行法和修行计划，一位坚持五道修行四年的女子茗某，有了三境武夫的修为，有过嫌弃自家毛驴赶路太慢，扛着毛驴跑了一路的壮举，实力不容小觑，她前些日子买了一只鹅，想做一盘柠檬烧鹅，报一箭之仇——这个仇是啥，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总之，过程很不顺利，后者挣脱，气从心来，居然追着茗某跑了三条街，叫得十分凶猛。
于是就有了“琢治武夫，三境约一鹅”的笑谈。
某不愿透露姓名，面部打码打了个寂寞的当事人表示：我的工作是脑力劳动，不能打怎么了？不会打架怎么了啊？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极端的少数个例，但……但架不住快乐啊！
不过，从这个不愿透露姓名茗某人可知，琢治的武夫，只要不是军人，那么战斗力是真的水，境界真的就只是境界。
可能是因为五窍修行法避规了一些武夫精进所必须的磨砺吧。
总之，琢治人就没敢说，自家有环城人这种气势，随时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并且丝毫不影响日常生活。
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之前一直打定主意，就算开战也绝不能受感染，脑子一热去做什么蠢事，无论如何都以自己原本的目标为第一的翠音，正襟危坐，心中再没有了对环城的轻视。
对，轻视。
琢治近些年来发展得太快，犹如魔幻一般的科技树攀升还不算问题，不至于让琢治人骄傲自满，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大量知识被印在报纸上，任何人只需要付出十几点琢治币，就能买到好几份报纸，了解各个洞天最新的消息。
更广阔、更丰富、更高的视野，自然会让地面上的花花草草变得渺小起来，除了诞生与键盘侠一脉的茶馆侠、报纸侠之外，很多琢治的媒体工作者……心态上都有些不知道是不是问题的问题。
有些卖保险的业务员，卖着卖着就变成渣男了，有些学法学得好的同学，学着学着就丧失人性了，有些人谈问题的角度，客观之下又藏着功利，自然就少了同理心和人味儿，令人不喜。
翠音也是如此，接触了太多的悲剧和喜剧，与同行为了一条不知真假的线索争得头破血流，每一条新闻的发布，也从最初的义愤填膺感同身受到最后的绞尽脑汁玩文字游戏也要博人眼球，自然就少了对悲剧的伤感，对喜剧的祝福。
如果找不到有用的新闻素材，甚至还会心生“怎么还不出点事让我知道”的不满。
这些的记者，这样的支持人，写出来的稿子，念出来的话语，或许有包装好的伤感和喜悦，但缺乏对事物的尊敬和敬畏。
当然，琢治目前的情况，整体还没有上述所言的这么严重，但若是放任不管，以后会如何，就真的不好说了。
嫩芽长歪时矫正是最简单的，大不了掐了重来呗，珂芋现在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
对，没错，目前以为自己怎么滴也算是即将能搞到一手爆料的翠音，并不知道，像是她这样的投机媒体人，珂芋已经用数种不同的手段，向不同地域的环城投入诸如翠音这样的媒体人了。
等过两天，琢治就会正式出台对出行环城的各种律法条款，来环城再也不是一件十分困难，值得吹嘘的事情。
对此还懵懂无知的翠音，吃过饭，问过珂芋后，急不可待的拿着小本本去问小二，比如“对归墟地带进行的考察和研究知道多少”、“打仗以后，大家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如果战死者家里有人要照顾又该怎么办”、“开战后的米面粮油和其它生活物资的物价”之类的，逖小二感觉奇怪，因为一般的外乡客，不仅稀有，而且多半都是想听听剑修在环城的事迹，各场大战如何开始又如何收场，有些干脆点名道姓，想听某某某大名的故事。
哪有远道而来，却想听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