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所谓苍生
曾经的儒山, 有圣贤君子，但自从儒山封山后，儒门不得不蜷缩在文芗洞天之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头, 都受到多方打压、限制, 周边那些被特意投进来的妖王, 则更是让儒门雪上加霜。
……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说, 猎杀妖兽, 从对方身上扒下的战利品算是收入的话，也许……也能算是能弥补点钱财上的亏空？
但儒山的根基不是这个啊, 除了让儒门账本好看了点之外，没啥用处。
有一群人, 明着或暗着拜托那么一两个蠢人，每天往你家里放狮子放老虎，丢蛇丢老鼠, 泼脏水, 就问你气不气？
气是当然气, 但这两个蠢人懂个屁, 他们真的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儒门若是因此真的没了, 文脉易主, 最后一点文运也归还给这片天地，此事一旦发生, 先死的就是这些负责投放妖兽妖王进文芗洞天，专门给儒门添堵的蠢货！
原因？
很简单啊，因为幕后主使要斩断因果。
自古以来，儒家学派的学说在各族中都占有不轻的分量, 这是一份冥冥之中的因果。
如果说，文脉的立身之本，根基是啥的话，儒生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写在启蒙课本上的一句古语：造字起，文脉生。
对，就是文字。
当年儒山参考仙文，进行一定变化后，形成了人族使用至今的文字，文脉也在那个时候成型。
可以说，与文脉的诞生同源的儒家，其实是一棵巨大的树，一棵现在的很多人都看不清全貌，意识不到意义有多深远的大树。
多数人究其一生都不会想到，哪怕这棵树已经一片叶子都没有，树心都空了，但他们自己，依旧在这棵树的树冠下活着。
人们交流用的是文字，写在钱币上的四个大字是文字，每个人出生起，啼哭声都是文字。
若是这棵树要倒下，不管有没有拉人垫背的意思，都会砸死很多人。
但是呢，有趣的地方在于，上边那些修真大爷们，能一定程度上决定这棵树倒下的时候，砸死哪些人。
既然有修真者为了贪图几百年的荣华富贵，愿意干这诛心为上的缺德事，幕后大佬们很高兴。
当然，事情没能成，反而彻底黄了，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后来，又扯出了一位真仙，大家就知道，图谋文脉一事，算是几乎不可能了。
但是吧，几乎就代表着，不是完全不可能。
——毕竟，这些迂腐的读书人，不是最喜欢以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了吗？
郝策赶到的时候，看到门主正和一修真者面谈，后者带着讨好的笑容说着什么，旁边有个书童，不时的从一个精致的乾坤袋中掏出雨花钱，放到一个篮子里头，而在百里明知身后，还有好几个这样的篮子，满满的雨花钱都快溢出来了！
对面坐着的修真者有一副好皮囊，生得俊美，一双桃花眼委屈得像是在放秋波，足以让芗城半数不明真相的良家女子暗自心疼，仿佛笑得十分温儒尔雅的百里明知，是多么坏的一个人一般。
“百里先生，我们之前确实做得不地道，但也是迫不得已……”
郝策本来是打算抬手就是一个死谏，让门主找回一点节操，结果见了来人，便打算观望一下。
旁边的书童娴熟的从乾坤袋里头掏出了22颗雨花钱。
夫子郝策算是看明白了，一个字，一颗雨花钱。
一枚小瓷钱大约能换一百两银子，一颗雨花钱虽然明面上说等于10枚小瓷钱，但在实际上，常常等于十三枚甚至更多的小瓷钱，若是想用银子买雨花钱，那就更加……吃力了，郝策听过有富豪用一万两银子买一颗雨花钱给自家孩子压岁的故事。
这是真·一字千金啊。
此时此刻，对面的来客仿佛已经进入了某种佛系的状态，就算钱随着自己的每一个字如水般流逝，他也已经感受不到那种痛了。
“长达数百年的诛心之计，倒是说得轻巧，”百里明知心里“呵呵”两声，“坏事最多了，这心里头啊，对自己干的事就没个数咯。”
如果说，之前意图以棋道将死儒门，甚至发动了一场大战的半疯棋手观棋子，是幕后黑手的话，那么面前的来客，就是给幕后黑手准备棋子和表演道具的后台人员。
他是银环钱庄的庄主，冰石道人，除了拥有大量神仙钱，单论可自由支配的资金，可以与上三派下三门匹敌之外，其下还有修真界闻名的妖香斋。
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勾栏场所，里边的妖族卖艺不卖身，修为不低的同时，只有贵客一掷千金为其，两情相悦，才能摆脱贱藉。
当然，妖香斋会送买家这妖族的本命物，让买家能更好的控制这妖族。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开了点灵智的妖兽，在妖香斋讨生活，因为在这里只要好好表演，就能获得修行资源，虽然不是没有被贵客一巴掌拍死的危险，但考虑到它们每一只都经过专业的训练，是层层选拔上来的妖才，价格有时比能化形的妖族还夸张，这种事情一般来说，好事不会发生的。
比起在外边讨生活，就算要上交本命物，这也不是啥不能接受的选择。
表面上，这是个贩卖各类奇珍异兽，与万灵门关系不错的钱庄，然而背地里头，却替各大门派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持续投入妖王妖兽、搞得儒门和芗城不得安宁——这么久了，明明文芗洞天好山好水这么多，其实在大灾变之前，也是有好几座城池的，但现在就只有一座芗城，及其辐射到周边，狼群保下的安全区有些村落和镇子，然后没了。
这笔账，儒门上下都记在心里头，偶尔拿出来想想，气都要气死了，现在你这丫的还敢上门，出门时被某个夫子一剑削死都不值得奇怪！
“那自然！没有我们的坏，怎么能把你们儒门衬托得高高在上，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这人的说辞，不要脸到旁边的学童都惊呆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问题来了，这学童会的字还没过百呢，算术则更是一般般，但什么上山偷鸟，下河摸鱼，木脸往小盆友的脸上砸去这类功夫，他可是娴熟得很！
总之，他要是再不捞钱，之后这冰石道人再说几句话，他可就记不得该哪几颗雨花钱了。
而冰石道人发现自己马屁又拍在了马腿上，心说这儒生脾气就是臭，他都这样贬低自己了，面色都不带一丝松的。
此时此刻，冰石道人倒是希望，这儒生真是他那群狐朋狗友所言的伪君子了。
但老板的要求还是要完成的嘛，毕竟给得那么多，于是冰石道人想了想，或许只能将老板对他的吩咐和盘托出了，就是不知为何，一旦他说了这个有力的筹码，所得的钱就要少一半。
“唉……实不相瞒，您有没有想过，我等图谋儒门的文脉，是不对，但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也就在这个时点，珂芋的一道分神从琢治来到此处，听到了这句话，然后因为自身是仙族的缘故，只是起了对前边话语的一丝关注，就全都知道了，甚至还晓得了冰石道人的来龙去脉，和其注定的悲惨下场。
事情成与不成，有事和当事人会不会死，没有关系。
珂芋：这种被房子被要人烧了，还要理解一下纵火者苦衷的话，居然也能说出口。
百里明知冷漠的望着面前尚不知大难临头的家伙，一言不发，完全没了之前一把年纪还卖萌的模样。
见这倔老头不搭话，冰石道人只得继续自己的话：“最近环城那边很不妙的消息，应该也传到您老耳中了，其实，我等谋取文脉，正是为了保环城啊！”
这话说出来后，冰石道人感觉自己这边占理了，声音逐渐变大：“一条破文脉，放你们手里，也就只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但若是让渡给我等，可保天下苍生！”
“苍生？”
百里明知终于开口，而不知为何，从儒门门主口中蹦出的这两个字，硬生生被赋予了一丝奇怪的意味：“你们的苍生太小，只有自己和一脉的香火。”
若是环城真出了问题，全线崩溃，不用怀疑，冰石道人身后的那些修真者，肯定有不少是真的可以和归虚兽硬拼，拖缓它们的步伐的。
前文略有提及，归虚兽冲入洞天之后，会开始将洞天吞噬化虚，只要吞噬了脚下一方之地，就算之前可轻松被筑基期剑修所斩，实力也能让普通元婴真君感到棘手。
只能说好在它们的实力不是增长的，有上限，但……它们的数量摆在那，何论如今的洞天遍布黑域，谁也不知道再被归虚兽扯两口，伤到根本，会发生什么。
换言之，在归墟地带的归虚兽，正是它们最弱的时候。
于是，很多修真者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担忧，如果有一天，昆仑派凉了，归虚兽大举入侵该如何。
但他们避免这一切的手段，却不是持剑守卫环城，而是想着做一个小小的庇护所，一个桃花源，再把最好的复活法宝和自家的真传弟子放进里头，等到这个庇护所完成，他们就当场自缢，在里边复生。
至于这天下苍生……不是他们的“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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