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张渺和沈律逛完花卉市场，天色已经不早了，但张渺今天格外有兴致，又拉着沈律到处闲逛，美其名曰，多散步有利于身体健康。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他们走到了一处老街。
老街从外观上看已经濒临报废，是妥妥的危房，里面的居民也都搬走了。但是，这样的一条老街，在夕阳的映衬中，居然有一种格外的颓废美感。
张渺松开了沈律的手，走到一处墙前，摆弄了一下头顶的花环，笑着冲沈律摇摇手：“沈律，你帮我拍张照嘛。”带了点儿尾音，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娇憨。
其实，即使她现在没有主动要求，沈律也想给她拍张照。
纤细灵动的少女，甜美澄澈的笑容，燃烧殆尽的夕阳，斑驳老旧的红砖，灿烂灼人的盛夏，将散未散的云层……
这一切是那样矛盾又和谐，明快又哀伤，像一部笼着纱的电影，编织着只能藏在内心里细细品味的梦。
只可惜有人不长眼，偏偏过来打碎了这样一个美好的梦。
老街里走过来一个染着一头灰蓝色头发的社会青年，身穿豹纹t恤，还有黑色小脚裤，嘴里吊着根小卖部里五块钱就能买一包的烟，他走路的姿势大摇大摆，一副老子就是大爷的样子。社会青年身后还跟着四个人，似乎是他的跟班，同样的打扮，同样的气质。
社会青年看到沈律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宛如恶狗看到了肉。
那小子脚上的运动鞋，名牌货啊，一双怎么也得一千多，还有那身衣服，虽然看着没有牌子，但质地却骗不了人。
社会青年上下打量了沈律几眼，心中有了初步判断。
估计是个家庭优渥的高中生，平日家长学校管的严，今天好不容易才逃课带女朋友出来玩。
他打定主意，把烟头吐在了地上，扯开嘶哑的嗓门，冲两人喊道：“我说，你俩先停下。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拍照的？交钱了吗？”
呵呵，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么，那肯定手头有不少零花钱，个子虽然高，但长相一看就是乖孩子，被打劫绝对不敢还手，再者，逃课的高中生，就算被抢了钱，也不敢告诉家长和学校啊。正好，他和兄弟们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等抢了这对小情侣，就去饭馆里好好喝两杯。
沈律和张渺朝这行人看了过去。
社会青年歪嘴笑着，生意很粗，形容猥琐：“我说，是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拍照的？”
张渺眯着眼睛，斜睨了他一下，接着便仰面同沈律说：“真神奇，这地方看着都废弃了，也没有人影，没想到却有狗在呢，我听着叫声还挺大。”
沈律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道：“别闹，知道有狗在，就该小心些。”
社会青年身后有个小弟没听明白话外之音，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圈：“狗在哪里啊？我小时候被狗咬过，现在最怕狗了。”
没想到，五米外的墙角后面，居然真有一条狗，体型很大，浑身漆黑。
小弟吓得嗷嗷直叫，靠近了领头的社会青年：“老大，这里居然真有狗，我好害怕啊，咱们快点走吧。”
社会青年好不容易耍威风营造的恶人形象一下子就立不住了，他气急败坏地踢了小弟一脚，涨红着脸，指向张渺的鼻子：“说谁是狗呢？”
张渺耸耸肩，眼中写满了无辜：“谁的声音大，谁就是呗。”
“你！”社会青年气的怒火中烧，也顾不得道上不打女人的规定，举起拳头，就朝张渺的脸上袭来。但，说时迟那时快，他刚刚出拳的一瞬间，便被人中途拦住了。
眼前那个早在一开始就被自己打上了“乖孩子”、“不敢还手”的标签的男生，就那样轻而易举的攥住了他的手腕。社会青年感觉自己手腕一阵疼痛，甚至快要脱臼了。
他震惊地抬头，看到了男生那双冷的如同淬了冰的眼眸。眼前的人哪里还像一个高中生啊，明明是一条凶猛的毒蛇！甚至，社会青年心中没由来的有个了念头：如果刚刚他的拳头真的打到了女孩身上，那他这只手绝对会被废掉！
社会青年想要灰溜溜地逃走，但看到自己一众小弟都在呢，又干不出这么丢人的事情，便咬咬牙，要继续攻击沈律，却没想被直接被沈律一脚踢出三米外。
他感到自己的腹部一阵剧痛，五官都疼的扭曲了。他忍不下这口气，心想，反正自己这边人多，那边就一个男生，还要保护他女朋友，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一声令下，和小弟们一同上去。
沈律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接着，耳边传来张渺冷冷的声音：“我们一起上，想从我这里把钱抢走的人，他们可算是头一波。”
沈律只是犹豫片刻，便答应下来，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张渺。
他愿意相信她。
沈律一直以来都在练习跆拳道，早已达到了黑带水平，拳拳到肉，力道强劲，被打中的人无不疼的咬牙切齿。张渺虽然没有正规训练过，但从小打架长大的她，对人身上什么地方最脆弱，简直是一清二楚，在加上力量又大，空有其表的小混混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不到五分钟，这场近乎单方面的殴打就以沈律和张渺压倒性的胜利结束。
忽然，小混混中有人彷徨大喊：“天呐，条子来了！”
张渺眯着眼角一看，远处的小路里确实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走过来，于是，她立刻收手，拉住沈律的手腕，迅速逃离现场。
两人逃离了老街，又跑出好几百米，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此时，张渺才发现，自己头上的花环，早已在打架和逃跑的过程中掉的七七八八了，仅剩下的几朵，看着也是摇摇欲坠。
她欲哭无泪，将光秃秃的花环拿在手里：“戴头上都还没来及捂热，照片也没拍，花就掉光了。”
沈律却在此时笑出了声。那是十分畅快的笑声，像是夏天一望无际的蓝天，像是雾后洁净如洗的山林。像是要冲破层层桎梏，将压抑许久的心情痛痛快快释放出来。
张渺听到沈律的笑声，便知道这花环哪怕掉的一朵花都不剩，也是值了。但她仍故意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道：“笑什么笑？幸灾乐祸嘛？”
沈律终于停止了笑声，摇了摇头，目光如水地看着张渺：“没想到你打架也挺厉害的。”
张渺得意地扬起小脸：“那当然，就那帮小杂碎，不用你出手，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打的跪成一排叫爸爸。”她说完这句话，突然后知后觉，警惕地看着沈律的眼睛，问道：“你不会是觉得女生就该柔柔弱弱的吧？”
沈律走到她面前，将她因为奔跑而散乱的额前碎发别到耳后，声音温柔：“不，我觉得你刚刚教训那些混混的样子非常酷。”
张渺笑了，踮起脚尖把花环带到了沈律头顶：“算你有眼光。”
沈律眼神一动，问道：“那如果我刚刚说女生就该柔柔弱弱呢？”
张渺叹了口气：“那只能让你先提前接触一下社会的险恶了。”
虽然今日约会的最终结果是以快乐收场，但张渺心中还是有遗憾。
她望着已经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下的夕阳，长长叹了口气：“可惜连一张照片都没拍下来啊。”
夕阳那么好，花朵那么好，晚风那么好，青春也第一次那么好。但她却没能将这些封存下来。
沈律站在她身侧，并没有感受到她的遗憾，低声安慰：“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张渺摇了摇头，却没再说话。她心中的那份不可与人言的失落，沈律是不会懂的。
眼下欢乐的时光就如同她们今天刚买到的花环，虽然花开艳丽，但不过转瞬，便在打斗和逃跑中凋谢飘零。
所谓物是人非，才是人生的常态。
沈律回到家后，接到了教导主任打来的电话。
这次，教导主任的语气不再温和，显然是被沈律多次逃课的行为彻底气到了：“沈律，我知道你很厉害，全国的大学都任你挑选了，可这也不是你一直缺课的理由。即使你再优秀，也要遵守学校的纪律，你算算这学期自己总共在学校上过几节课？你让别的同学怎么看你？你让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怎么以你为榜样……”
沈律最近要忙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也察觉到了教导主任的忍耐力已经到达边缘，便诚恳道歉，并且做下保证，以后一定会遵守校规校纪。
教导主任听到了他的保证，像是怕他反悔一般，急急忙忙说：“你刚刚做的保证，我可都录音了，明天要是在学校见不到你，你就，你就，”他也没想到什么惩罚措施，只好威胁：“你就等着瞧吧，对了，明天学校要举行高三学生动员大会，你是学生代表，别忘了准备发言。”
他说完后便立刻挂了电话，根本没给沈律拒绝的机会。
沈律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的声音，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也变得十分晦暗。
他脑海中出现了今日张渺精灵一般的笑颜，顿时后悔为何刚刚中了教导主任的圈套，答应明天不翘课。
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张渺知道自己的欺骗，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沈律长叹一口气，最终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