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n市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市的大事件。
一个初三学生自杀了。
事情发生在n市一所十分著名的军事化管理学校中，这所学校相当严格，连吃饭都要按秒来计算。与之相对的，这所学校也有着相当高的升学率，令许多家长趋之若鹜。他们哪怕花大价钱托关系，也要把自己孩子送进去。
由于警方对死者身份的保密，目前公开知道的信息就是，这个初三的男孩一直以来都是个网瘾少年。家里人因其成绩太差，托关系进入那所学校，还被硬塞进尖子班。
少年根本无法适应尖子班的学习速度，每次考试都成绩垫底。老师和周围的同学瞧不起他走后门的差生身份，不愿搭理他一个总是不及格的人。
少年本就无法跟上学习进度，再加上周围人的冷暴力，开始频繁逃学逃课去网吧，反复被教导主任抓住，各种批评检讨。
终于，少年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最后一次逃课，他没有去网吧，而是投河自杀。深夜的河边没有一人经过，因此他死的悄无声息，直到第二天，负责清理河面浮游生物的清洁工在打扫时，才发现了他的尸体。
这件事反映了n市目前的教育只关注学生的成绩，却对他们的心理问题完全漠视的现象，影响十分恶劣。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学校都开始对学生开展心理疏导讲座，尤其是对初三、高三即将面临升学考试的学生。
市一中作为重点高中，第二天就组织了心理疏导讲座，高三的学生全部都要参与。
张渺在手机上看到那条新闻的时候，简直就是心惊肉跳。
原因无他，那个少年的经历，和沈律太像了吧！
差生，家里托关系进入重点学校，还被硬塞进自己完全跟不上学习进度的尖子班中。
那个男生是网瘾少年，沈律偷偷躲起来抽烟，两人都有一定的不良嗜好，并且习惯性逃学。
周围的同学对他们态度冷漠，几乎是完全无视的地步。可不是吗，自己上次去二十二班找沈律，问的那个学生，根本不关心沈律去哪里了。
于是，一中高三学生一共二十二个班级，都坐在学校的大礼堂里，在听学校请来的心理学专家做讲解。
张渺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心理又没这些困扰，当然不需要疏导。
此时，她正伸长了脖子，一直朝二十二班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但张望了半天，张渺也没看到沈律的影子。
她的心又沉了沉。你说这沈律吧，平时逃那些文化课也就算了，怎么连心理疏导讲座也要逃？这种事情又不需要动脑子，哪怕你来这里坐着玩手机也行啊。
张渺心里一咯噔，产生了一个很糟糕的猜测。
他该不会是已经讨厌学校讨厌到完全不想来的地步了吧？
张渺很清楚这种短暂性的心理疏导，就像考前临时抱佛脚，哪怕有作用，作用也十分微小。但她还是希望沈律能听一下，至少比放任自流下去好。
她犹豫了一回儿，拿出手机，给沈律发了条消息：“今天学校的心理疏导讲座没看到你，你去哪里了？”
半晌，沈律回了她一条消息：“家里有点事。”
张渺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她希望是真的。如果只是家里有点事，那证明沈律不来学校事出有因，等到这事过去了，大概就没事了。总比厌学到出现心理问题好啊。
她决定以后要多和沈律聊聊天，甚至是有机会就约沈律一同出去玩，让他放松一下不良情绪。至于一开始纠结的会不会显得自己喜欢沈律胜过沈律喜欢自己，这在“沈律会自杀”这个大威胁面前，都是浮云。
路上，沈律正在擦拭眼镜，他的度数并不高，其实摘掉眼镜也能看清，但是沈律并不喜欢那种视线模糊的感觉，所以一直保持着镜片的绝对干净。
他进入了一栋别墅。
九月初，天气虽然已经开始转凉，但由于这几天天气晴朗，n市还是很燥热的。不过，沈律进入的那栋别墅，却十分阴森，让人一踏进就觉得汗毛竖起。
所有的灯都关着，偌大两层楼鸦雀无声，房间十分空荡，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和电器，没有任何装饰品。甚至，那些家具都特意选择了棱角圆滑的，似乎是为了防止房间主人做出什么傻事。
一声嘶哑的尖叫打破了别墅死一般的沉寂，一个保姆打扮的人从小楼里退出来，脸上带着不耐烦。
正在发疯的人从床上走下来，四处寻找着可以摔砸的东西，但是实在没找到，只好化愤怒为嘶吼。
沈律和保姆打完招呼，走进别墅。
他看着正在发疯的女人，脸上挂上了悲伤的表情：“赵姨，小耀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我没有想到，小耀他居然真的会……”
赵铃双目通红，怒瞪着他说：“都怪你，是你把小耀送进那所学校的，当初要不是他进了那所学校，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呢！沈律，我要掐死你！你把小耀还给我。”
沈律见赵铃要扑上来和他拼命，后退几步到房间门口。
赵铃的腿上拴着一条长长的锁链，这是因为她昨天过于情绪激动，医生怕发生什么事情，而叮嘱保姆拴上的。
赵铃怒火无从发泄：“沈律，你过来！我要替我的小耀报仇！”
沈律叹了一口气，说：“小耀这件事情上，我责任很大，你想要替他报仇的心思我能理解，”不过，他嘴上这么说着，脚却一步没动，仍旧站在赵铃根本碰不到的地方。
赵铃刚要骂，却见沈律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虽然小耀是我想办法送进那所学校的，但赵姨你就没有责任了吗？你总对我讲你和小耀是一对孤儿寡母，父亲又不看重你两人，让我想办法帮衬小耀一些，我不过是好心想要帮助你们，让小耀去那所学校也是你的要求啊。”
赵铃听完他的话，喉咙一哽，说不出话了。
沈律压低了声音，目光如藏着的匕首，从那两片泛着冷光的镜片后面看向赵铃。他的话低沉而缓慢，像这所关上所有的灯的别墅般，令人毛骨悚然：“赵姨，所以到底是谁害了小耀呢？”
赵铃被他的话击垮了，整个人如同被冰雹打了的花朵一般，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她蹲在地上，抱紧自己的双膝，痛哭出声。
赵铃是个十分自私的人，她当初耍手段陷害沈律的母亲，不过是为了鸠占鹊巢，获得沈东诚的喜欢，后来，她果然如愿以偿，让沈东诚娶了她，并且生下儿子沈耀，自此，佣人变太太，身价大涨。
她之后一直沉浸在富太太的奢靡生活中，至于沈耀，从出生开始就交给保姆照顾。
赵铃对这个儿子，其实没有太大的感情。倒不如说，沈耀于她，更像是一个保命符，让她有底气觉得自己能凭借这个儿子，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赵铃万万没想到，随着自己年老色衰，再加上患精神疾病，沈东诚对她早已爱意不复当初。是的，她早该想到的，沈东诚那样一个冷血的人，怎么可能一直喜欢她呢？于是，她就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儿子沈耀身上。但沈耀是个不争气的，网瘾、逃学，唯唯诺诺，令沈东诚失望透顶。
赵铃看到自己的保命符也渐渐失去了作用，才病急乱投医，想要沈律帮帮沈耀。她一直以来还暗自庆幸，好在沈律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没有对他们母子抱有成见……
可谁又能想到，她的儿子沈耀居然会自杀呢！
赵铃此时的悲痛，与其说是丧子之痛，倒不如说是失去了保命符后，对自己灰暗未来的绝望和愤怒。
但此时绝望是没有用的，她得想办法啊，她得想办法啊……
赵铃的心思，沈律当然是猜得到的。他垂着头，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沈律等到赵铃彻底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说：“赵姨，小耀的事情……逝者已逝，您还是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要过于悲伤。这件事，我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既然没办法补偿小耀，只好以后多照料您。赵姨您将来如果有什么需求，父亲不答应的话，我会尽力帮助的。”
赵铃听到他的许诺，本身已经绝望焦急的内心，忽然像是看到了曙光一般。
她依旧蹲着，仰头看向沈律。
原来这个孩子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长了那么高了吗。尽管赵铃自己是长辈，但她看向沈律时，却觉得对方才是她此时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哈哈哈，幸好，幸好沈律被沈东诚那前妻教导的很好，温顺纯良，光明正义，愿意帮助她。现在，小耀的死，他又脱不开关系。那么，依沈律善良的性格，一定会愧疚一辈子吧！
赵铃已经做好了决断，停止哭泣，面带悲伤：“是啊，我在这世界上，就小耀一个值得牵挂的人了，如今他走了，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刚刚我不该迁怒你，但无奈太悲伤！”
对，就是要这样，要让沈律知道自己因为沈耀去世受到了多么大的打击，要让他狠狠地愧疚，要让他怀着这颗愧疚的心，满足自己今后提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