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第九四回 诸事怪,却道寻常非寻常
“花兄……未有如约而至?”展昭诧异万分。
虽说数年交情合起来算算也不过几面同游, 可他对这位友人可谓是门儿清。
花调性子有些不着调, 素来将“不请自来”与“不告而别”熟能生巧地印在脑门上。这嘴上应着“好好好行行行”, 一扭头就忘了个干净也是寻常事。尤其是佳人有约, 必当重色轻友,将兄弟友人忘在脑后。
但这事儿要是掉个个儿, 落到个女人头上,便是云泥之别,真叫一个英雄难过美人关。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得以姑娘为先,不然怎么叫作“重色轻友”呢。那张没谱的嘴碰上女人跟开过光似的,美若天仙一马当先,倾城倾国赴汤蹈火, 有求必应不说, 反正吃亏的多是照料他的那帮同门师弟,还理直气壮道“食色性也”。且这怜香惜玉之辈,待女子一贯心软,只要应了女子所求,甭管相貌性情如何,那断然不能爽约、被师门打断手脚也得爬去。
说他放了展昭或是自个儿师门的鸽子可信, 要说他忘了两个姑娘之约, 那真是天下鲜有的稀罕事——甚至称得上太阳打西边出来那般离奇。
“是呀。”姑娘不曾听出展昭话中狐疑,把玩着团扇, 故作委屈地一拭干净的眼角, 言辞夸张道, “道泛舟太湖、酌佳酿、品三白, 奴家二人静候半月有余,却不见人影,也不知是跟着展大人一道办正事呷,”她掐着嗓子轻哼了一声,眼白扫过展昭,一副待花调友人也没个好脸色的模样,“还是被哪个小妖精迷了眼,把奴家舍在犄角旮旯了?”
“……半月有余?”展昭拎着姑娘言辞之中的重点重复道。
“花公子当真有事儿,提前说一声,奴家也不是小气之人。可这一声不响的,莫不是把奴家二人当猴儿戏耍不成?”姑娘没听清展昭言语,又接着委屈道,“若来日不给奴家个明白话,奴家可不依的。展大人可要好好将话带到呷。”
快言快语停罢,她没好气地摆摆手,与展昭一礼,冲自个儿姊妹眉眼示意,叹声迈步而去。
“姑娘且慢。”展昭蹙起眉头,心下担忧浮起,不由出声拦住
这双生姊妹。
他上回与花调相见已然是上月,也就是八月二十那夜望仙楼会艾虎,花调自个儿闹着寻上门来。
而后几日,他与白玉堂忙于追查旧案,虽不见花调人影,但九月初时,萧山门弟子与花调那辆花里胡哨的马车都在常州城中,白玉堂也见过几回……
“不知二位姑娘与花兄约了何日相见?何时约定此事,随后可有再寻过花兄?”
“约的何日……?”姑娘脚下一顿,心不在焉地回眸。
这一回首,她好似从展昭的神态里察觉不妥之处。
她收回的目光微妙地闪烁着,尚未想个清楚明白,口中先慢悠悠笑答:“既然等了半月有余,自然约的半月之前,九月十二太湖一会。至于何时约定,也就月初之时,初五还是初六来着,倒是记不太清了。”她作思索之态,用手指点了点额头,与养尊处优的闺阁女子不同,这纤纤细指有薄茧,是常握兵刃的手,那涂得红艳的指甲也修剪得很是齐整,不多分毫,也似她这圆滑性子,让人无处下手。
“只是展大人之意,”那头右脸有痣的姑娘神色古怪,不禁紧跟着问了一句,“花公子未曾与展大人……?”
话未完,这头她的姊妹斜飞了她一眼,似在恼她横生枝节、多嘴一问。
“展某确曾托花兄探查一事,但不曾同行,亦是一月有余未曾见过花兄。”展昭沉声道。
江湖友人一贯逍遥自在,他失了警惕,早前隐觉数日不见花调竟也未发现有异。
那夜花调为两个寻“展昭”的姑娘而来,据他描述,白玉堂狐疑其中盲女该是长顺镖局总镖头之女杨忆瑶。因人被花调放跑了,花调自个儿揽下此事,在常州城内追查二人行踪,许久不见当是并无消息。可若连花调都下落不明……展昭牵着白云瑞,踏前一步,紧进追问:“恕展某冒昧,二位姑娘最后一回见着花兄约是在本月初五,随后这半月来可曾见过萧山门弟子?”
莫不是为追查“杨忆瑶”生了事?
须知当日他们就有猜测是杨忆瑶与峨嵋派弟子游听白遭人追捕,正东躲西藏,虽有心寻来,却不能直截了当地
求助展昭。
思及来苏州之前,江阴军一行所见,展昭眸色染了几分肃然。
除却五年前天昌镇白骨案,他与长顺镖局早年别无交际,只曾耳闻些许总镖头杨烨振的家丑旧怨云云满江湖尽知之事。长顺镖局名扬江湖已有十五年,凭着杨总镖头快意恩仇、叫人敬佩的作风,长顺旗出,江湖英豪多是给个薄面。这十五年来最大的意外还是那白骨案中的毒物误伤、苦害了途径陈家村一侧官道的镖队。
可这江湖威名赫赫的长顺镖局生了事,竟是无人察觉,消息捂得密不透风。莫说江湖相携的亲朋好友,就连同城来往的邻里都摇头道长顺镖局一如往常——
“有何不妥?不就开门营生,押镖送货么?能有什么不同?”
街坊邻里俱是摇头,虽早在展昭和白玉堂的料想之中,但一无所获也难免心堵。
二人在常州耽搁多日,天宁禅寺一事正是甚嚣尘上,盯着明园动静的江湖人眼睛都快盯出绿光,因而他们离城并无掩饰行踪之意,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地前往苏州。只半道之时约了丐帮风长歌与其师问风一会,又趁此机会在丐帮弟子掩护下,将白云瑞暂时交托风长歌照看,二人则乔装改扮,单独快马夜行前往江阴军。长顺镖局不在主城,坐落于四通八达的边角小镇,虽有江湖人往来,但也利于隐匿此行。
如此谨慎行事,只是为了出其不意一探长顺镖局……可惜,长顺镖局生变少说已有三四月之久,镇中因营生逗留的陷空岛之人只道已有数月不见杨总镖头,别无古怪可言。
“……确是照常开门,前两日他们镖局里几个兄弟押镖路上遇险,回来后还难得上了一会酒楼,大吹大擂,镇上哪个都停了三五回了。”
“可不,喝的醉醺醺的,险些把桌子掀了。热闹的很。”
“长顺镖局的伙计走南闯北的,俱是爽利人,真出什么事那镇上就这么点大地儿能不知道么。”
“……五爷是问送尸人?这……我们也弄不清啊。”
“不说青旸镇上鲜有江湖人争斗致死,我瞅着早几年在长顺镖局做送尸人的梁爷一行人如今一年到头
不见几回,忙的脚不沾地,平日镖队生意红火,当是不做了吧。”
“哪有一年到头送棺材的,且那送尸人的营生不多是寻得当地的镖局?总不会大老远跑来青旸镇托镖罢。”
三三两两的答复里皆是寻常。
若非二人随后夜探之时,白玉堂瞧出镖局之中主事的几个镖师皆是面生,委实察觉不出异样。
“……主事之人变换,杨总镖头又数月不见,怎无古怪?平素陷空岛与长顺镖局往来不少,此事怎未告知大哥?”白玉堂夹着眉,不冷不热的语气里到底压着几分不快。
“这……”陷空岛的伙计们面面相觑,多少惧怕这戾气凶煞的白五爷。
半晌总算有人放低了声音作答,“这做生意的……主事之人有所变动都是常见之事……”他顿了顿,言下之意溢于言表,他们陷空岛的人哪能多嘴去管旁人镖局里的变动,“再说,我们见长顺镖局营生一如既往,杨镖头不在,可主事的也不是全都换了人,想是镖局做大了,少不得提拔些年轻镖师。”他许是怕惹恼白玉堂,瞄了一眼几个伙计,又磕磕巴巴地小声重复,“这也是……在寻常不过的罢?”
白玉堂紧着眉头,语气不变,只连着三问:“何时换的人?换人之时杨镖头可还在?可是杨镖头亲口提拔的伙计?”
“呃……”几个伙计噎住了。
数个月前的事,还是别人家的宅内事,焉能答得上。
白玉堂心知此番委实为难几个寻常伙计,又转而道:“杨镖头何时起不在长顺镖局现身,可知?”
“杨总镖头约是五月之时离去的,”伙计连连点头,将其中条理细细道来“起初是有人寻上长顺镖局,寻杨总镖头提亲,有意娶他膝下之女。杨姑娘这不去岁刚及笄,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是她生来天盲,不见媒人上门,这提亲也是头回。杨总镖头应没应倒是不知,但闻说杨夫人心觉来提亲之人生的歪瓜裂枣的,配不上自家闺女,但杨镖头碍于交情没有立即推拒,为此与杨总镖头置气,带着杨姑娘当夜收拾包袱,回娘家去了。杨总镖头心焦,这才匆匆忙忙将镖局之事交给得力副手,
出了门去寻妻女。这数月未归……也是情理之中罢?”
“也就是说,杨姑娘几月来确是不在长顺镖局?此事小兄弟可能笃定?”一旁沉默许久的展昭问道。
“不在啊。”几个伙计皆是颔首,“确实不在。”
“那杨姑娘虽说天盲,但每日日落之时,都会在镇中走一走,谁都能搭的上话。”
“还别说,她从不拄拐,走起路来也与常人无异,这要不是瞧着她那眼睛,谁能信她瞧不见呢。”
展昭神色微动,有些惊讶:“如此说来,杨姑娘虽不习武,但耳朵很是敏锐。”
“该是罢。”伙计们也摸不着头脑,平日道此神乎其神,但从未细想过是何缘由,这毫无交情也不可能凑上前一问她怎得眼瞎还能行如常人,“她这平日出门在外也不是独自一人,这不总有丫鬟看顾嘛。”
“说来杨姑娘性子文静,但爱往茶楼听人说书,茶楼的老张数月没见杨姑娘都念叨呢。”
“杨夫人和杨姑娘离开长顺镖局,可有人亲眼所见?”展昭道。
伙计们齐齐摇头,“她们是连夜离镇,有谁见着那可就不知了。这青旸镇不似城中,夜有宵禁、城门紧闭,自可随意来去,只传闻有人听着这般动静罢了。”
此问罢,展昭与白玉堂便知长顺镖局一事定有人滴水不漏地善了后,单从说法上并无错漏可查。
再问无益。
他们在青旸镇只逗留了两日,便匆匆趁夜离去,与带着白云瑞为他们遮掩行踪的风长歌会和,再折道苏州。
只临行前,几个陷空岛的伙计见白玉堂此行来去喜怒难辨,心下惴惴,又请示道:“五爷,长顺镖局之事可要安排人手……?”
白玉堂牵着缰绳与展昭微微颔首,口中却道:“不必打草惊蛇,一切如常便是,若有异动,又或是杨总镖头现身,且差人传信。”杨烨振武艺不弱,此间下落不明难料生死,真出了事定是被高手所害。凭几个来照看生意的陷空岛伙计自然盯不住,若不留神还要伤了无辜性命。得了吩咐,伙计们俱是悄然松了口气,倒是未曾察觉白玉堂在夜色里无声收回的审视,目送二位爷
策马夜行而去。
独剩虫声时高时低,静夜藏着狰狞和窃窃私语。
“……长顺镖局之中恐怕有叛徒。”
“……”
窄巷幽微,酒坊陈酿扑鼻。
喝得醉醺醺的老汉憋了一肚子尿意,眯着眼正要往不起眼的巷角一站,解开裤腰带放水,却见白衣从眼前飘了过去,鬼魅一般,登时吓得醒了。
再瞪着眼仔细望去,才见一个白衣人提着刀和一小坛酒站在不远处的墙头,似在扫目眺望。
而巷里巷外还有些酒鬼在划拳说笑,悉悉索索辨不清,酒坛子摇摇摆摆滚了一地,还有叫花子坐在台阶上打鼾。
白玉堂本是紧追叶十娘的踪迹在城中打转,他与展昭初来乍到,便被当街莫名讹上了,且巧的是这信口雌黄、当街诬陷的姑娘疑似叶家娘子,如何能不将人逮着问个究竟。只是不巧,半道被那云静翕身侧长随的剑侍子青截了两回,耽搁了时间,白玉堂再耳聪目明也要在这交错的巷落里将人追丢了。
他在高处站了片刻,好似仍在捕捉夜中的动静。
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凉的时候,绵绵秋雨让苏州城充斥着萧瑟寒意,湿冷感轻易攀附着衣衫、窜进四肢百骸,让人忍不住就打个哆嗦。四周好似雨歇的静夜笼罩了,所有的声音在雨后变得更加清晰。他的目光从巷子外一家沿着河岸开着的青楼一掠而过,二楼的窗子半开着,昏黄的灯影将里头坐着的两个人的影子投在窗户纸上。也不知是不是另一人坐的远些,那影子瞧着一高一矮,正举着酒杯一言不发地喝着闷酒。不等白玉堂分神细辩,就见一只漆黑的鸟扑腾着翅膀,从他头顶上轻飘地滑翔而落,随后被屋内那两个瞧不清的人影招手迎去,灵活地钻进了窗缝。
白玉堂眉梢微蹙,瞥过那只黑鸟模糊一闪的白色尾羽,突然抬手往身后一丢小酒坛。
一只满是皱纹、乌漆嘛黑的手从昏暗巷子里伸了出来,及时将酒坛一捞。紧接着一个瞧不出年纪的老乞丐站在墙下揭开盖,嗅了嗅,整个胸膛和肩膀都叫酒香提了起来。他灌了一口佳酿,满足地打了个嗝儿,这才仰头搭话:“嘿哟,白五
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苏州城。”
白玉堂没答,一招手。
那老乞丐从善如流,翻身上了墙,一边剔牙一边问:“白五爷这,寻我有事儿?”
“可有苏州城的地图。”白玉堂直入正题。
老乞丐手中一顿,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才接话道:“白五爷要这玩意儿作甚?”
“初来乍到,认认路。”白玉堂抱着刀信口道。
“嘿,您这过目不忘的,还要这玩意儿,往城里转悠几圈,可不就门儿清?且您也不是头回来苏州了。”老乞丐掀着眼皮一笑,满脸不信。
“有便拿来。”白玉堂直言道。
他冷眼扫过喧嚣的街巷,侧目睃他,好似注意到什么,口中又慢条斯理补了一句:“非是爷要用。”
老乞丐的两根眉毛有些古怪地扭在一起,打量了白玉堂片刻才慢吞吞道:“手上没有,真想要我给您去收一份来。”
白玉堂也不勉强,略一颔首,转而问起旁事:“二十七年前,红叶山庄血案,你可知晓?”
老乞丐面露诧异,“知道是知道,白五爷要打听这陈年旧事……?”
话未完,白玉堂凉凉斜他一眼,他又打了个哈哈,喝了口酒一副闭口的模样,好半晌才接着答话:“红叶山庄那案子,不就是个盗婴魔头为练邪功所犯?白五爷既然问起,当是心里头有数,传来传去都那样,那魔头屠两百多人之后下落不明。我这知道的,想必您也知道了。旁的,我当日也没亲眼瞧见,说不上来。”
“红叶山庄如今可还在?”白玉堂道。
“在呢,荒废了二十七年了,平日也没人敢进,就说死那儿的婴孩太多,阴气过重,闹鬼呢。也就寒山寺的僧人这佛祖罩着,敢和这红叶山庄为邻。”老乞丐说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许是觉着冷,他又大口饮起酒来,“不过对我们这些贱命一条、没什么好怕的,到是个好去处,遮风挡雨,就是偏僻了些,除了那寒山寺,边上连个村落也无,这没东西吃也不成是吧。”说到这儿,他呛了一口酒,想起一桩事,“前些年好像有人死那儿了。”
白玉堂眯眼端详着老乞丐,口中
接着问:“死在红叶山庄?什么人?”
“死门口了,不知道是个什么人,没名没姓的,”老乞丐啧啧道,“就我这般无牵无挂的穷叫花,有上顿没下顿,不是今日死就是明日没,谁还管死的叫个什么名儿,又是个什么来历,官府都不管。”他见白玉堂斜目瞧他,“嘿哟”了一声,“真不认得,想必不是苏州城的人,要么外乡来的,要么山里村落的,走投无路了?发了疯了?一心求死?啊不然就是一无所知,无知者无畏,”他一拍掌,给自己的胡话盖棺定论,“就凑红叶山庄去送命了呗。”
“死的是个乞丐,”白玉堂神色微顿,“但不是饿死的?”
那老乞丐摇头,“吓死的。”
“吓死?”白玉堂意外道。
“要不怎么说闹鬼呢。”老乞丐耸肩,又垂头拍拍自己的脏袖子,像是把脏东西从袖子上拍下去,可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这拍来拍去也没用,倒是甩了墙面上几个泥点儿,“我是没见着,只听人说那尸首瞧着像是临死前被骇破了胆。反正官府查了两日,没结果,不了了之了。打那之后,就没见什么人不怕死地往红叶山庄去。”
白玉堂面露思索,指尖轻轻敲着抱在怀中的画影,“……你刚说红叶山庄附近除了寒山寺,别无村落?那人的尸首是谁发觉去报案的。”
“还能有谁啊,就寒山寺的僧人,砍柴挑水都得从红叶山庄前头路过,”老乞丐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道,“不过您说的那村落,本来是有的,离红叶山庄三里远罢。这不那红叶山庄传出闹鬼之后,都吓跑了吗。就留了些老人家不肯走的,这些年也该死全了,兴许还有一两个命长……”
白玉堂眉梢一挑,出其不意地截话道:“你往红叶山庄去过,非是都道听途说。”
“……”老乞丐眨了眨眼,捏着小酒坛的手一抖,险些翻了。
“白五爷敏锐,哈哈,”老乞丐干巴巴地说,“我那是好几年前好奇心重,青天白日太阳高照地时候走了一趟瞧瞧……”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下意识搓胳膊的手。
老乞丐吞着口水,这脚下想退步,
又老老实实在墙头站稳了,长长叹了口气。
“说老实话,那地儿是有点不太对劲,”他舔着唇道,“您要问哪儿不对,我就说不上了,就有点儿邪门。我真是大白日去的,但进了那红叶山庄,就……怎么说呢,老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我,”忆起旧事,他这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您说,我这耳朵要分不出有没有旁的活人,这身功夫岂不白练了?但要说真没人罢,可不就光想着都瘆得慌。”
白玉堂略一沉吟,“你是何时去的?”
“三年前的事了,印象深刻,想起来都心慌,丢脸的很,您就当听个笑话,也别问了。”老乞丐按着自己的心口讨饶。
白玉堂飞扬的眉梢上还压着阴霾,可口中也不为难,沉默站了好半晌,依言改了话头:“江左叶府的宅邸在城中何处?”
“那姑苏叶家?”老乞丐在乱糟糟的头发下撩起一根眉毛,随手往左侧一指,“不在城中,在城西郊外的沧海山庄,牌子立的老大了,一眼就瞧得出。刚说的那个红叶山庄,也在城西郊外,比沧海山庄更远,就寒山寺那附近,靠上些,就是靠北一些。想必您也知道”
“……那是北面。”白玉堂说。
老乞丐翻个白眼,“你知道不就行了。”说罢,他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一抹嘴,打量着白玉堂冷峻的面容又道,“那叶家得罪白五爷了?他们府上如今连个成器的子弟也无,谁有这么大本事得罪您嘿。”
白玉堂这才侧眉来一笑,“这可不好说。”
江湖皆道叶瑾轩之后,叶家无人,可谁能料到转头就冒出个叶观澜。更别说,在氿城一眼辨出叶府媚骨功法,少年参军,被誉为边塞打不死的妖怪,来历不明的叶副将叶小差,十有七八就是叶家族中子弟。只是他与展昭在太原书信一问,叶小差避而不谈,他们自然不好勉强。还有今日突然冒出来的叶十娘……那身轻功步法不俗。白玉堂虽未出刀,那一拦也较了真,叶十娘的躲闪慌乱但精准,绝非运气好能说得通。
老乞丐托着酒坛,硬是从这从容笑面里读出几分煞气,不由啧声,“白五爷您脾气也收着点,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