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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第七三回 诸声讨,天地不容奈他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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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急云低, 巧是打落了一片碎瓦。

    屋内的老汉被重响吓醒,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仿佛被噩梦中挣脱了出来,喘着气、一身冷汗。

    屋内的铜壶滴漏还在嘀嗒嘀嗒。

    老汉听着这声儿,瞧了一眼搁在桌上的铜锣和灯笼,好似有了些清醒的安慰,但面色实在难看。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呆坐在床上半晌,窗外可闻些许声响, 那是嘈杂的街巷喧声, 是白日里的热闹,一贯与他无关。本有些吵到他安睡的声响倒是令人安心的很, 可清冷冷的屋子又总觉得阴森的很。

    老汉叹了口气, 心知自个儿这是吓着了, 连着好几日如此, 一闭眼就瞧着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拂了过去。

    他这么想着又是一个激灵, 脑子里尽是那一夜里狰狞的老脸, 一并的好似还有一张年轻的脸,白的跟个尸体一样, 吓死个人……老汉模糊回想之中, 仿佛对上那双冰冷似鬼的眼睛, 浑身毛毛的, 就连那夜里诡异出现又鬼一样消失的抠门年轻人也古怪的很。他委实睡不着, 便起身往外走。

    这一推门出去, 倒是把邻里吓了一跳,问他怎的白日里出门了,打更人白日不睡,这夜里哪有精神。

    更夫老汉摆摆手,没说,只遥遥瞧着官差走过,诧异道:“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呢,说是衙门里出了事。这几日衙门里吵吵嚷嚷的,闹了不少事了,可别弄到我们头上才是。”择菜的大娘头也不抬道。

    “我刚买米去,听了一耳朵,好似是说大牢里关着的人犯跑了!”对门的大婶插嘴道。

    “牢里何时关了人犯?”老汉昼伏夜出,竟是一无所知。武进镇里至多有几桩偷鸡摸狗的案子,打个几板子也就去了,哪有这么折腾还关大牢呢!

    “老早了,有个几日了。”大婶道,“旁的也没听清,又说是夜中闯宅杀人呢,被官府捉了来!”

    “这杀人犯跑了还了得!”择菜的大娘惊了。

    “谁说不是呢!这几日不外头不还挂着通缉文书?好似是什么拐子,拐了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咱们镇上何时有过这般贼人!

    不过衙门里说有线索的,都给赏钱呢,昨儿王哥家的儿子还去了……”

    老汉听了两句两人的附和,便往街外走,才从巷子转过弯,便寻见了张榜通缉的文书。因挂了好几日了,镇中之人早失了起初的好奇,不再围聚指指点点,这使得更夫老汉一眼就瞧见文书上画着的一张老太的脸,肃穆、冰冷,也不知是谁人丹青,几笔竟是将人的模样勾勒出来。

    老汉呆住了——这张脸,他见过。

    他毛骨悚然地往后退,几乎觉得纸上画的老太面庞变成了狰狞的恶鬼扑来。但老汉又猛然惊醒,这是个人,是被通缉的人犯。这么说来,当日他瞧见的是两个人。他踌躇片刻,又是怕又是意动,这要上衙门说说是不是就有银子拿?银钱动人心,这么一想,他当真鼓起勇气往县衙走去。

    可临到县衙门口,老汉又怕的收住脚。

    他只是见过,说不定是他看错了……他这转悠来转悠去,与一个官差撞上了。

    “你这干什么呢!”官差肚子里揣着气,语气便有些冲。

    “我……我……”老汉一着急,嘴里哆嗦,话说不全了,生怕官老爷降罪,便指着县衙附近墙上张贴的通缉文书,“那……那……!”

    官差瞧了一眼,好似明白了,这几日来钻着赏钱来讨便宜的百姓不在少数,但能说出个子丑寅卯的一个也无,干脆挥手道:“大人正忙,没空理你,走走走!”

    老汉不敢辩嘴,灰头土脸地走了。

    这一日早晨秋风呜呜,穿街走巷时,乍一听格外像是古怪的笑声。

    城中园中,荷塘枯叶听着咕咚一声响,回廊慢步而过的年轻人侧头瞧了一眼,好似发觉了什么,一抖手中的拂尘,再轻身一跃。回廊尽头的屋门被他推开了,一眼瞧见床榻上裹成茧的人。容九渊眼皮也不抬,轻车熟路地进了门,提着被子一抖,将装死的人从里头逮了出来:“师兄。”

    容九渊提起叶观澜的后领,叫他逃脱不得,笑眯眯道:“你刚上哪儿偷吃了。”

    “别胡说,我睡觉呢!”叶观澜可怜巴巴地摇头。

    “一嘴油。”容九渊柔声拆穿。

    叶观

    澜立马捂嘴,这一擦便发觉唇上干燥,哪有什么油,又叫容九渊诈了个正着。

    “上山烤鸡吃,沾因果,不妥。”容九渊指了指他袖子上的半根鸡毛,又指了指未关紧的窗缝和床边布鞋边角的湿泥。

    “我没有,它自己沾上来的。”叶观澜狡辩,紧接着又生硬转了话锋道,“你今儿不是一早去和七青门那头,瞧瞧他们身上毒性?怎这么快回来了?”

    说到此事,容九渊眉梢微蹙,松手道:“七青门有事忙碌,除了二三弟子,皆不在客栈。我不便打扰,便先回来了。”

    他抱着拂尘在床前站了片刻,望着窗缝漏进来的一线光,若有所思道:“师兄,这几日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有什么事要……”容九渊抬手抓了一把那一线光,尘埃起伏,什么也抓不着。他的眉眼一惯有些世家小公子的天真烂漫,可添了愁绪便叫人心肠揉得粉碎。

    叶观澜静默须臾,抱着被子,怔怔道:“阿渊,入世难出,你回山好不好。”

    容九渊闻言却笑,好似早就想明白了,“那定是我修行不到家了,合该好好入这红尘世一观。”言罢,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前两日倒是在南无茶园碰上一位高僧,若能再论禅机,或能解惑。”

    “高僧?”叶观澜立即警惕道,“什么高僧?阿渊我跟你说那些秃驴跟咱们不是一家的,佛道有别,你别叫他们骗了!”

    容九渊含笑一抖拂尘,淡然自如地转头往外走,“各有各的理,何必将求谁渡谁。”

    叶观澜套上鞋、捡起拂尘,一边整着衣冠一边急追上前,一边曲解容九渊的意思道:“就是!他们秃驴老想渡人,便当世人都只走他一条道,傻得很!阿渊你回来这么早,饿不饿啊,我们吃别的不沾因果的鸡。”

    “一大早,未免油腥太重。”容九渊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二人转眼出了院子,一上大街,正见无数影子从街巷顶上的屋檐急窜而过,自北向南疾奔,先后排成了不规整的队伍,末端好似是城北外头。那阵势简直出巢的鸟雀、密密麻麻一片,踩得各家屋檐脆声响。

    容九渊一愣

    ,仰起头来,分别认出了这城中逗留过的各门各派弟子。

    远远的也有不知情的江湖人拦了人问话:“出啥事儿了?”

    “我哪儿知道,我看人都追着去了,指不定是鸿鸣刀现身了!”被拦得人不高兴骂道,“滚开,别耽搁老子时间!”

    有人讳莫如深、一脸冷峻,有人单手一摆、将拦人者干脆打落,有人骂骂咧咧、没有半句实话……

    “……是追着展昭和白玉堂去的!”也有人嫌热闹不够大,高声道,引得城内不少江湖人探头。

    容九渊和叶观澜对了一眼,急急向城南城门奔去,踩着城墙轻松登上了城阙高处一观,正好见阴云低垂盘旋之下,两匹快马绕着常州城外、从河岸桥上疾驰而过。纵马之人一蓝一白,可不就是展昭和白玉堂!那急切之态,不必猜也知晓是生了大事,在铺天盖地紧追而去的身影里,急的让人隔着风都彻骨生寒!

    长风过耳,袍角猎猎,幡旗震响。

    酒楼倚栏闲坐的青年人一身艳衫单薄,抚摸着狸花猫背,懒懒望着窗外仿佛成群结队向南飞窜的江湖人,神色有些诧异。

    “生了变故……?是什么原因……?向南……”他直起身来喃喃自语,“遇杰村?展家……?”

    他好似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指尖从狸花猫的后脖颈挠了挠,侧头去瞧一旁站着的四个年轻护卫。“有些远了。”原无平意味不明地说,像是在朝四个护卫讨教主意,“这可怎么办?”

    自是无人敢作声。

    酒楼下先是瞧着两个男人并肩而过,一个相貌平平、有几分儒风道骨之气,另一个身形魁梧、碧眼紫髯、手提笨重宝刀。正是这几日在常州徘徊的黑妖狐智化与北侠欧阳春。他二人见武林草莽纷纷动身,也不知是个什么缘由,俱是拧眉肃然、忧心忡忡。待相对一眼之后,也紧跟而去。

    原无平目送二人直奔城南,单手拂唇一笑,邪气又妩媚,“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那就再帮一把罢。”

    话音落了,酒楼里再无旁的声响。

    倒是过了午时,太阳从阴云里挤了出来,刺得人眼花,又转瞬被裹住了。

    祠堂里僵跪的年轻人有些撑不住,挺直的腰板也颤抖动摇起来,膝盖疼得失去知觉,面色也有些发白。便是这时,有人在门外挺住了脚步,清晰可闻地笑了一下,“十七叔。”少年的声音有些喑哑阴沉,“没想到你也有这一日。”

    展旸没有应声,只跪在原地,紧闭着眼装作充耳不闻。

    少年见他不为所动,又道:“为此等违背天理伦常、肮脏下流之事扯谎遮掩,十七叔身为族中长老看重的少族长,来日宗子,可真叫小侄失望。恐怕十七叔这少族长之位是坐不稳了,长老怎会放心将展家交付于一个满口谎言、不知礼义廉耻之辈,族长也失望的很。”说到这儿,他忍不住一般,笑了两声,那声音刺耳极了。

    “……”展旸一动不动,好似平静地睡着了,但跪着的身躯仍在难以克制疼痛的颤抖。

    “只是小侄想不明白,”少年仿佛被惹怒,捏在手里的东西从祠堂外头丢了进来,落在展旸身侧,咚的一声响,他面上挂着的那抹皮笑肉不笑的神态更显得诡异,“十七叔自幼聪慧过人,族中无人不称赞十七叔举止合宜,乃是温良恭俭的可造之才。十七叔怎会自毁前程,为这种悖逆人伦、离经叛道的东西说项。”他顿了顿,嫌恶道,“莫不是十七叔也看重他官场声势,想要乘风直上?恐怕人家还瞧不上你呢……”

    “展驰。”展旸终于道,他滴水未进、声音嘶哑,全然听不出平日风采,“以下犯上,不知规矩。”

    “哈?”展驰单手掏了掏耳朵,“哈、哈哈……”他吐着气笑,“怎么,十七叔要请家法罚我?”他没有进祠堂,只在门口扶着柱子笑,“如今受家法的可是你,十七叔。书读百万,却为恶遮掩、信口雌黄,有违君子之道,少族长罪加一等,鞭笞十、罚跪两日,滋味可好受?这还是头一回罢!”

    展旸轻轻缓了口气,嗓音嘶哑又平缓:“……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好一个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可挨了家法的是你!”展驰哈哈笑道,“怎么,十七叔还妄图质疑家法不成?怎不在挨罚之前说?”

    “……”展旸垂着头,背后的伤势尚未彻底结痂,这让他疼的头昏脑胀。

    “可惜了,”展驰又道,故作阴阳怪气,“宅中无人,否则定要让人瞧瞧十七叔义正言辞、不忧不惧的面孔,也罚罚我这以下犯上之辈。”他恨恨又快意道,“族长和长老都去明园了,展昭总要为所为付出代价。”

    展旸猛然抬起头,但惨白的面色不见诧然,反倒是有意料之中之意。

    但他仍抿了抿唇道:“展驰,你听来的族中仆妇几句嘴碎的风言风语,不过是污蔑之辞,定不了罪。”

    “风言风语?”展驰重复道,“哦,”他一副恍然的模样,大发善心地提点,“我怎么忘了告知十七叔一声,指证此事的可不只是这院子里嚼舌根的仆妇,不止是我,还有十二叔。”

    堂兄展暝?

    展旸愕然,不知怎会有他的事。

    “十七叔不知罢,十二叔在县衙瞧见那姓白的对展昭举止亲密,便有些狐疑。又巧了,十七叔数日前在宅中与展骅堂兄闲言碎语,被婆子听去,传入十二叔耳中。更巧了,那日庙会之上,水池之中,我亲眼瞧见……十七叔你也看见了不是吗?”展驰意味深长道,“十七叔那日躲躲闪闪、罕有失态,不就是因那荒唐?可笑十七叔还想装作一无所知。如今还不是点炸了爆竹,窜天去了。”

    “你……!”展旸张了张口,又不语了。

    “没想到事会败在此处?”展驰反问。

    展旸绷着面色,忍着回头去瞧少年那张得意洋洋的面孔。

    “你与展骅堂兄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咽于你二人之口,”展驰抱着胸道,“天知地知你知他知,又有何用,还苦害十七叔挨了十道鞭笞,尽失长老之心。”

    “……”展旸咬着牙没有辩驳。

    他心知当日他在园中问话,虽屏退众人,但那日筹备中秋家宴,难免有遗漏之处。要说来,展旸问话之初,原也不知会得知这般惊世骇俗之事,还当那同龄子侄惧怕白玉堂是有个什么缘由……万万没想到,一处错漏,处处生事。随后灯会之上,展驰瞧出端倪,定是先在院中听闻了传言,这才将其板

    上钉钉。

    人心难料,这天下素来没有纸包火的。

    展驰便是不见展旸面色,也猜到他心下复杂,幽幽笑道,“要说来此事,还是十七叔的功劳,小侄还要多谢十七叔。只叹展骅堂兄虽是被唤来问话,不肯就实承认他在城中所见,只语焉不详什么人有相似,凭空猜测、搬弄是非绝非君子,呵……”他的牙齿磕碰里仿佛咬着一股滔天的恨意,渐渐吐露狰狞,比往日的阴沉孤僻更叫人心寒,“十七叔与堂兄瞒得好哇,瞒得展驰好苦。”

    “要是十七叔早早说了,哪还需要闹今日这一出,跑到明园去三堂会审、当堂对质?”

    展驰盯住了展旸的背影,语气恶毒得令人背脊发凉,“不过也无事,此番定能叫展昭声名尽毁、万人唾弃、不得翻身!一个朝廷大官、天子近臣,得万人敬仰,竟是个不知廉耻的断袖!说出来我都嫌恶心。”

    “展驰,”展旸握紧了拳道,“此乃堂兄私事,君子不议人是非。堂嫂去后,族中纵你过甚。”

    “他生得出这般不容天地的私情,就该想到今日后果。”展驰冷笑道,“他有脸做,我还没脸说了?呵,我还不乐意说这叫人作呕之事。”

    “……”展旸拧着眉,神色复杂,“我知你为十年前堂嫂之死记恨于怀已久,可展驰,你当知此事算不得展昭堂兄之过。且他当年已鞭笞五十,认了此罚,又岂可……”

    “他受鞭笞五十,难道我娘就能回来吗?”展驰打断道,“一介草民,越权为事、妄造杀生、祸及家门,很了不得吗?”

    “见不平事发声行义,有何不妥?”展旸道。

    “子曰: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展驰冷声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当年之祸,难道与他尚无掌控局面的本事却捅了篓子的狂妄自负无关吗?”

    “……”展旸一时不语。

    “十七叔答不上来了?”展驰嗤笑,“十七叔一惯以圣人之言自省,此时也辩不得了罢。”

    “……”

    “且细论来,小侄齿于害人,从未有刻意算计,只能怪十七叔

    要瞒,怪展昭要将把柄送到我眼前。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番不堪入耳的丑事,我顺水推舟昭告天下,要族中、要世人瞧瞧他得真面目,一解我心头之恨,有何不可?我可学不来展骐那般,以德报怨的蠢事,竟跟着出门当什么侠客,愚不可及。”

    展旸听他言之凿凿,终究只是在他刺耳的言语里,望着顶上展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欲言又止。

    对错情理好似拧作一股绳,拆分不出,哑口无言。

    他晃了一会儿神,久违地想起展骐偷溜出门之前,曾来与他一会——

    这不足为奇,展家族中小辈,哪个不与他交好,昨日还有数人不知前因后果、为他受家法一事跑来求情,一并被罚闭门思过三日,不得出门。就连展驰……展旸扫过落在他身侧的布包,还有露出的伤药,心下苦笑,知晓展驰尖酸刻薄之语多怨恨他帮着展昭,硬扛着昨夜家法也不肯吐露半句。

    于展驰而言,不过是做了一桩他瞧来再正确、再痛快不过的事,就像为此事而失望的……他的父亲、还有族中的长老们。

    “这屋子太闷了。”

    展骐的声音穿过数个日月的尘埃——“十七叔,我总想出去看看。”

    “这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善恶是非从书上我看了无数遍了,可人好似并不是这样的。”他迷惑地坐在窗边,玩着一颗鹅卵石,“十七叔,史书所述,与我们展家门内之人也个个面目不同。”他遥遥指着宗家大院的黑门,灿烂笑了一下,却让人觉得有些落寞,“那扇门一关,所有人都是一个面目,如圣人所言,君子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庄重自尊……可又沉闷薄情。”

    “那日我帮人追窃贼摔伤,挨了一顿教训,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天下恶事,会因各人自扫门前雪就消弭了吗?见不平事,非得是官才能管吗?官与民哪个不是世间蝼蚁、终成一抔黄土。但夫子所言不知事者、不明是非就胡乱掺合,只会坏事,也不无道理。我思来想去没个答案,偏偏父亲不许我再习武强身……我知是两年前我寻展昭堂叔问话,将他骇到。但我憋得难受、反倒

    读不进书,也愈发想不通。”

    “十七叔,你莫笑我前言不搭后语,我其实也没想明白要说什么,只是总觉得,人不可能都变成一个模样的。刻板君子都是假象,畏惧家规、缩着脖子过活罢了,一点点错处就要重罚,自是人人将事揣在怀里……要说哪个人的皮囊下没有自己的私心。”

    “这屋子太闷了,让人喘不过气。”

    展旸闭了闭眼。

    古怪的是,这一瞬,他竟是想起堂姐叹宗家院外放肆拥抱的情意令人艳羡,想起中秋宴上口若悬河、风采艳艳的白玉堂,想起十年前咬牙受鞭笞五十、此去江湖不回头的展昭。

    他低声道:“……你出招,他未必应招。展驰,你想的理所当然,但世事未必会如你所愿。”

    展驰不以为意,站在祠堂外望着台阶,冷言嘲讽道:“展昭能如何?难道还会与展家恩断义绝?又或是以下犯上,干脆一剑将逼上门的长老斩了干净?”

    “我早从祖父口中得知,他明园父子在展家屡屡低头,不就是亏欠族长。他那一脉本不过是分家旁支,几十年前展昀父亲身死,孤儿寡母,险些被吃了绝户,其母也被逼死。是展清族长救了他,让宗家长老过继为子,闹得如今展昀与展昭辈分不伦不类。而后展昀身死,也是展清族长护其妻儿十年安然……得了便宜,又忘了恩义,任意妄为,世上哪有这般好事!不过是仗着族中仁慈,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罢了。”

    风声低垂,哂笑寒入心,谁也不知是否刀风断骨如人意。

    “他今日断袖私情,不孝之举,已是愧对列祖列宗,还要不仁不义不成?”

    声杀远地,两匹快马也在明园前被扼住了缰绳。

    明园的大门敞着,顺着窄廊直入,展家宗家的一众都在前厅坐着,面色庄肃,俱是半百之上年迈者,鲜有几个年轻之辈。为首之人,正是族长展清。展忠站在厅外廊中,神色惴惴,仿佛不知生了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又仿佛心中明了方才焦虑难掩。

    闻着动静,所有人都抬起头看来,那些面容上或有怒色未发,或有嫌恶锁眉,或有肃然难言……分明是些手无缚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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