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第四一回 天何在,孤帆命数莫相问
“……来不及了, 去不得了。”叶观澜良久才说。
他站在斜阳金光之中, 方才令人惊觉这个年轻人道袍下的身躯极瘦,并不显得脆弱, 反倒有些飘飘欲仙之态。只是他总垂着眼睛,无甚精神,减去了那抹出尘之姿, 朴实得好比太阳底下晒着都懒得翻身的咸鱼。叶观澜抬手在一旁花圃的矮树丛里折了一片叶子, “岭南冬日虽暖,难浇心头寒。不如等冬日事了,若能余些许时日,自能拂袖而去。”
展昭怔了怔。
叶道长这话中仿佛另有深意。
“叶道长在常州有事?”他压下心头困惑,改口问道。
叶观澜的头疼好似好点了,眯起眼,持着拂尘扫了扫身上的灰, 敷衍笑道:“有啊, 不然我来这干嘛。”
“那什么邪祟入城扰民,等着贫道做法收服呢。”他说。
“……”展昭看着叶观澜丢下那片揉碎的叶子, 打着哈欠又坐到回廊一侧, 靠着那根柱子、继续闭眼当咸鱼, 那“鸿鸣刀”三字终究未有问出口。
来前,白玉堂道容九渊这小道士清心寡欲, 打从少时奉师命下山一回, 入世历练见红尘, 一年后归山, 便再也没有离过琼台。如今常州江湖事乱、多方门派云集,正是事事嘈杂,以容九渊的性子,万不可能掺和其中。可偏偏容九渊来时,与七青门的门人弟子同行。
这其中或有巧合,白玉堂前来一问为一;其二,容九渊说是来寻他师兄,此事倒是合情合理,怪的是他这位师兄叶观澜怎会在这常州城。这道人不去修仙,跑来江湖事里降妖除魔不成?
且鸿鸣刀一事引来的离奇传闻已然够令人注目,怎么瞧都有人装神弄鬼的嫌疑。
这位清心寡欲的修道居士,嫌疑也不小。
白玉堂乍入茶室,见叶观澜故意挑衅、脾气不小,又十足在意他这师弟,一副老父亲怕儿遭骗的模样,便有心借题发挥,试探叶观澜。只不过话才起头,白云瑞横插一脚,溜之大吉,容九渊又转了话头有意和缓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此事自是搁下不提。这会儿从容九渊口中打探一二亦无不可。
他
心思翻转,且听容九渊言语。
“……师兄说有人请他来驱邪。”容九渊将木簪叩入头发,徐徐道,“他只提了一回,我未有细听,说是鸭形门内的弟子打从进了常州城,就一个接一个的中邪了。”
“又是中邪?”白玉堂道。
依叶观澜前头之言来看,他对这“邪祟”之说轻蔑得很,怎会应这驱邪的事,跑来常州给人弄符水喝呢!
“啊,鸭形门的掌门人,早年曾赠师兄一株草药,缓解了他头风之症。”容九渊慢吞吞地说,“师兄便来看看……可还有旁的草药。”
“……”白玉堂呛了一口茶,才道:“鸭形门中了什么邪。”
容九渊想了好一会儿,答道:“师兄似是说……他们与人在城外起了争执,回城之后,夜里睡梦中爬起身去上吊自杀。恰逢一个小弟子白日未有同行,夜中发觉动静,这才及时醒来砍断了绳索,救了人。”
白玉堂眉梢一挑,“睡梦之中,你的意思是并不清醒?”
容九渊“啊”了一声,点点头,“师兄说,他们虽起身后会老实穿衣系袍,但各个都闭着眼,全无清醒。随后数夜,这鸭形门的弟子夜夜起身寻死,多是上吊,第二日清醒则毫无印象。起初他们有意保持清醒,弄明白这古怪,却熬不过子时便会睡着,随后只能夜夜将自己捆住,又令唯一清醒的弟子守夜看顾,方才无忧。”
“……倒是和七青门之人截然相反了。”白玉堂道。
容九渊眨眨眼,似是迟钝地将二者串到一块。
确是一个夜中不敢睡,一个入夜醒不来……他想想,又摇头,“但也不尽相反,七青门的诸位疑有中毒之状,但师兄来时,为鸭形门之人诊脉,未有发觉中毒。”
“他便有如此高明的岐黄之术,敢断定不是中毒?”白玉堂反问。
“师兄久病成医,医术确是不差。”容九渊说,但很快也顺白玉堂之言点点头,“不过中邪之说不可信,鸭形门不无中毒的可能。”他说着说着,自个儿喃喃自语推断起来,“可七青门来时遭遇,最古怪之处仍是那敲窗之声;鸭形门的弟子不像是中毒患病,却有些失魂
邪门之状,昨夜我来时一观,他们仍是那般行迹古怪,夜中为挣脱绳索、不惜伤己;且二者生事之时,别无牵扯……”
他话未尽,白玉堂目光微沉,忽然打断道:“鸭形门弟子何时起中邪?”
算算容九渊得知叶观澜在常州,并下山前来的时日;还有叶观澜得了鸭形门弟子求助之信,折转赶至……此事不会是近日所生。
“似是……”容九渊闭眼想了许久,手中不紧不慢地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
茶水入杯不溢,他停手道:“两个月前,鸭形门从城南来,说是路上与一位带刀的少年侠士起了争执。”
白玉堂蹙眉,“两月前城南,那鸭形门的人……莫不是与展骁碰上了?”
过了城南河岸,向南去便是往武进县。
风长歌曾言,两个半月前大刀门的弟子与展骁在城南河对岸动手,结果不知如何;随后便是有人见展骁似是回武进县了,猜测他此时许是回了家……莫非见此事的正是两个月前与展骁起争执的鸭形门弟子?若是如此,便又和鸿鸣刀扯上干系。
“展骁是何人?”容九渊迟疑道。
白玉堂略作沉吟,复又改口道:“未必是他,你若有机会,不若寻鸭形门一问。”
容九渊笑道:“问师兄亦无不可,他在此一月有余,未能为他们驱邪,想必是会调查那起初起争执的人。”照寻常来看,鸭形门的弟子既然是与那少侠起了争执,回来就梦游寻思,十有七八就是那少侠暗中施了毒手。
白玉堂不置可否。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心下有些愁乱。
一把千年古刀,一桩江湖夺宝之事,几乎将小半武林门派都牵扯到这小小的常州府。且不说这些疑似中邪的人,光是那四条死的莫名诡异的人命,足以将这事搅得一潭浑水、扑朔迷离;最怪异的是那鸿鸣刀每每在邪刀害人之后,又离奇回到展骁手中。只怕此时满江湖的人都要疑心是这姓展的小子有什么古怪,屡次趁人不备、暗中杀人夺刀。
哪怕真是邪刀害人,可鸿鸣刀既然能够在展骁手中安然无恙……多半有什么隐秘和诀窍握在展骁手中。
理当尽快寻得展骁下落,将其中古怪弄个明白,否则此事恐是要祸及展家。
展家。
白玉堂唇角抿直,耳畔似是展昭所叹——展家世代耕读,不喜江湖人。
他目中闪过阴霾厉色,束发之年所应的鞭笞……展昭习武极早、根基扎实,少年武艺已然不弱,若是展昭当年应下的那十数鞭笞是为救人而伤,展昭自会如实相告;可展昭说是年少思虑不周,轻率行事,惹了祸端——那鞭笞,恐是在展家,在那个世代耕读的大家之族所应的家法。
“白五。”
容九渊扶着茶盏,仿佛发觉他心头愁思,轻声道:“一叶障目。”
白玉堂嗤了一声,“你又要算卦不成。”
“错了,小道不卜卦。”容九渊道。
他软声笑语,“但他愁绪挂相,你倘使再无清明,怕是愁上眉梢来日生乱。”
“……”白玉堂心不在焉地端起茶杯,很快搁回原地,抬眉坦荡道:“你有何指教。”
闻声,容九渊笑叹了一句,“白五啊白五,你也有今日。”
“休要胡言,白爷秉性一贯如此,素来未曾一变,何谈此言。”白玉堂字字清明,笑面不掩煞气,想是如何便是如何,最是自在快活。
“那小道仍是只有一言。”容九渊道。
白玉堂这才单手撑着面颊,半是讥诮半是较真地反问道:“天是什么?”
闻言,容九渊垂下眼帘,声音轻缓,“我不知。”
“白五,我学艺不精,无通天窥命之能,不过隐约瞧出端倪。师兄虽胡言,但他之意我明了。师尊不许我们在外看相卜卦,命数之说虚无缥缈,不可狂妄自大,井中窥天,以为所见一二便是能耐。你我皆是沧海一粟,天下变数诸多……只是,白五,你有阴云笼罩于顶而久不散之相,不出一年,灾祸必当临身……”他似是不欲再讲,可又忍不住在这故交旧友面前多言,虽面无惧色,却是诚恳珍视,“你当珍重,莫忘你已然非是一人,比翼双飞雁,天涯难独行。你若有劫,祸不单行,你与展昭关系匪浅,定牵扯展昭。”
要么牵连展昭一并惹入祸端,要么……
往后天下国士无双。
他抬起眼来,笃定而恳切:“白五,你灾祸在顶,离天远些。”
白玉堂抱着胸打量了容九渊片刻,“这话爷好似在哪儿听过。”
容九渊稍作思索,便想起昨日相逢时,白玉堂所提之人,虽是为试探于他,但分明甚是熟稔。他登时面色一白,不疾不徐的语气里泄露了几许错愕与慌乱:“孤帆先生曾为你命数卜卦。”他本就偏淡的五官此时更是发白,似那一嗑就碎的玉瓷。
白玉堂眉梢扬起,吊儿郎当道:“他在你们这儿的名头还不小。”
容九渊沉默半晌,压着起伏的心绪,垂眼轻语,“……师尊曾言,孤帆先生命数坎坷,虽得天眷,亦遭天罚。与我辈修道逆途而行、求得真我之人大道殊途。”他顿了顿,无哀戚之色,像极了一个始终清明的旁观之人,“孤帆先生受天道枷锁,仰不见仙、俯不辨鬼,此道独行,若天目所见,纵使……拿命赌,也赌不回来。”
“拿命赌。”白玉堂舌尖捻过这些字词,不动声色道,“你是说,他曾做了何事?”
“我不知。”容九渊端坐在桌的那头,目色掩去光泽,也不见凛然锐利,“不过……好似十多年前,师尊说他赌命换天机,救了他的挚友,因而生了一场大病。他本该是长命百岁,可那场无由来的大病让他岁不过半百,近十年都得卧病在榻,时常神志不清。病无根可寻,天下名医皆是摇头、道无能为力。那时,他的友人曾带昏迷不醒的孤帆先生上天台山,说鬼医救不得,问师尊可能一救。”
“……”白玉堂牙关微动,心头正是惊涛骇浪,目中压着愕然,未有作声。
“师尊自是救不得。”容九渊低语,“谁也救不得,这是他自己赔上的。”
他那时年幼,却始终记得那个在天台山浑浑噩噩地睡着、只能有一时清明的年轻人,风雅不群、气质出尘。但那个人冷极了,说不上是消沉还是痛苦,好似不会笑也不会哭。他裹着厚厚的氅衣,却病歪歪的,虚弱安静的,命绳如烟,随时会被一阵极轻的风带走。
能眼窥天命之人,并非得天独厚,恰恰相反,是
天道于一个寻常人最可怖、最可恨的枷锁。
容九渊只习相术、问道法,却自幼远占星卜卦,正是因这短短几面之缘。
想是那时病痛折磨,云静翕也只记得后来他再游琼台时与他手谈的少年了。连容九渊再见的孤帆先生,也不复旧年模样。
若非……若非今日他窥面相端倪,绝不会妄言。
“我从未见过那么痛苦的人。”容九渊转过头来,淡淡的面容像是俯瞰人间的仙人也为此有了瞬息的人情,“在我看来,他病着、睡着时遭受的痛苦远比不上清醒的一时半会,只是睡着也未必是好事,神志不清、犹如活死人,痛苦不会因沉眠远去。”
“师尊说,因为他改不了命数。”
“他要救的人,终究在他离去天台山那一年的冬日里去世了,如他所料。”
“……”
白玉堂捏紧了茶杯,克制地撩起眼皮,语气也是极轻,“送他来天台山的人,是他所救的挚友?”
“非是,”容九渊略略摇头,“孤帆先生的另两位朋友,闻说被救之人不便攀高山,未曾来过天台山。”
“另外……两位?何人?”白玉堂难掩愕然。
容九渊习相术,自是对察言观色亦有讲究,登时察觉异样,望着白玉堂紧拧的眉头,口中先答道:“一位姓秦的侠士,该是与孤帆先生年岁相差无多;还有一位似是刚过束发之年不久的少年,自言姓雷。”
“雷琚?!”白玉堂几乎整个人要直起身来。
雷家长子,唐珞琼寻了多年、疑似葬身火海的雷家长兄——雷琚,那个失了过往记忆、在桃山被人改头换面变成他大哥白锦堂模样、自言浮萍无根的白无根!
秦苏苏、云静翕、雷琚,还有他亲兄白锦堂,四人本是挚友。
雷家……那五年前覆灭的雷家……!
白玉堂神思错乱,一时想起数人曾言云静翕当年为救白锦堂元气大伤,在白锦堂安排的三星镇观音庙养了六年的病。六年……直到五年前,白玉堂命白福去寻观音庙云先生,探探化人为骨的毒物,却得知云先生前一夜就匆匆忙忙搭车离去。那时,他与展昭在天昌镇碰上
密林白骨一案——展昭在渝州再遇云静翕后,曾说他偶然撞上官道上白骨的那日前夜,宿于郊林破庙;那夜雷雨交加,展昭见着了被百毒门追杀的陈文聂,还有夜中赶路因大雨而歇脚的云静翕和侍童子青。
五年前,正是五年前。
云静翕匆忙离去观音庙……可是为了雷家?
不,按时间算来,那时是雷家先出了事——在云静翕浑浑噩噩、缠绵病榻之时,渝州天降灾厄,雷家覆灭于一场大火,几乎举族身死。云静翕没有机会再窥得天机,通风报信让雷家避免这场祸事。
他那日离去……是苏醒之后方才收到消息。
挚友身死、雷家覆灭的消息。
白玉堂浑身冰冷地坐在原地。
风里好似有遥远的烛火明灭,那个风雅又病怏怏的男人瘦的一把骨头,犹如风中易折的兰花。
他抱着汤婆子,坐在只点了一盏灯的寂静屋室里,看着窗外的年轻人推开窗、跳了进来,笑声清淡:“你来了,泽琰。”他望着来者,双眸冷清,打量着白玉堂张扬俊秀的容色有些怀念,又十分愉快。
“正好今日备了好茶,可有兴致品尝一二?”
白玉堂看来,云静翕从来不曾将他当作亲兄白锦堂。
他与他大哥,本就是脾性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云静翕端起一小碗粥,微微一笑,总是毫无意外之色,口中却道:“你又要来问什么?都说了我不想告诉你了,回头黄泉路上倘使被望舒一脚蹬进恶鬼窟该如何是好。”
“……”白玉堂嗤了一声作答。
“泽琰,离我远些。”云静翕也不在意,似是觉得寒冷,裹紧了身上厚重的大氅,面色惨淡,“让你那心上人也离我远些。”
“为何。”白玉堂坐在窗台上,眯起眼,“你不把大哥的旧事说清楚,我自是还会上门。”
“你有短寿之相。”云静翕低垂着头说,面容在昏暗的光线里难以看清,“来日必有大灾。你不该来见我。”
“是你开游云宴,邀我前来。”白玉堂不冷不热道。
“……是。”云静翕笑叹了一口气,“但我未有打算……罢了,你来都来
了,那便说说你那心上人罢。”
“……”白玉堂盯着他,绷着面容不肯言语。
“莫非不好意思?安心罢,总归望舒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掀了棺材板暴揍你这离经叛道的手足。不过今夜我观天象,你那心上人不日要入蜀,可是?”云静翕笑问。但不等白玉堂作答,他就搁下那碗热粥道:“他此番入蜀突然,定有劫难临身,你可要盯牢啦,丢了没处哭。”他停了好久,坐在冷清寂静的夜里,远远望着窗台上抱着刀的白玉堂,清清淡淡的口吻比夜风还冷,“你刚才问我为何?泽琰……”
“我生来便批的命数,天煞孤星、长命百岁。与我命中牵扯之人注定有生死劫难。”云静翕不疾不徐地说着,“你莫要轻言不信……这世上之事既不能轻信,也不可轻狂皆不以为意。”
“你看,望舒的命数究竟天生如此,还是遇上我方如此,我不知。”
“当年与我订亲的姑娘是命有此劫,遭人拐卖,还是因我如此,我不知……”
“我父母早亡、近亲手足一一先后命丧黄泉,无一长命,是天定寿数,还是我为祸害,我不知。”
白玉堂握住了桌上的茶盏,指尖毫无暖意。
云静翕十多年前为救他亲兄性命,赔上的不只是五十年的寿期;还有又数年后,挚友全族遭歹人所害,他一无所知、无能为力,甚至神志不清的昏睡而过。而雷琚,方才束发便与白锦堂、云静翕还有秦苏苏成了挚友的年轻人,在那场大火里失去踪迹,谁也不知而后几年他身在何处,是侥幸逃脱、还是为人所救……
雷琚清醒之后,并无拜访旧友之意,将半张图纸交给展昭便只身离去——想必二人、不,还有秦苏苏,三人之间不能言说的旧年秘密里已然决裂。
纵使无恨,却也无情。
白玉堂这一瞬思绪纷飞的恍惚里,忽然福至心灵般明了唐门九霄环佩琴失窃之事。
他与展昭曾狐疑九霄环佩琴在寻常人手中并无特别,唯有雷琚与唐珞琼能显露雷琴之威,若要论盗琴之人,只有雷琚。但雷琚身无武艺,根本无法从机关重重的唐门偷的此琴。
雷琚有帮
手。
又或者说,有人要将这雷家至宝交给雷琚。
其间还有一事古怪,白玉堂与展昭私下已然探讨许久,虽有狐疑、却不敢笃定——
雷家图纸、又或者说四面财神的图纸,落到他二人手上一事,因牵扯传国玉玺,那时除了他二人还有雷琚、云静翕之外,该是只有大宋天子、包公还有公孙先生知晓,旁人只当图纸已毁;但据包拯在府州推测,幕后之人为救白玉堂性命,将公孙策与丁月华连夜悄悄放回,传达“鬼城”与“四面财神”的干系,可见幕后之人十有七八知晓图纸就在他们手上。
那府州被推出当了个替罪羊的老头一无所知,但幕后之人本就利用了老头传话,甚至有意杀老头灭口。
幕后之人如何知晓?
无人泄密——唯一的可能是雷琚。
包拯道幕后之人起了内讧,暗中角力,至少有一波人是对传国玉玺毫无兴趣的。而这拨人屡屡做局算计白玉堂,又不舍得弄死白玉堂的性命,好似另有所图,且与当年白锦堂所为有关、与婺州桃山上逃出生天的半支秃笔四人有关。
他们所怀疑,但尚无实证的便是此事。当年雷琚被救后三年不闻下落,改头换面成了“白锦堂”,失忆、身现桃山,连沈嫮也认不出……只怕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雷琚不可能是五年前火场失忆,否则此后三年勿论如何也该有所印象,他来到桃山、成为白无根,刺痛了白家的每一个生者,又为寻根前来渝州……
那时白玉堂闻九霄环佩琴一事,敢与展昭信口一论,说那雷琚兴许已然为雷家之仇,已然投入幕后黑手麾下。
自他们发觉幕后之人亦有内乱,分作两派,渝州之事便可断定是府州身死的老头同伙所为——他们与做局对付白玉堂、展昭的人手段截然不同,甚至明面之人,诸如吕文茂、张华皆是愚不可及,就连那罗善等人也不是高明之辈,甚至少有人武功高强,方才屡屡出错,被展昭和白玉堂暗中戏弄而不自知。渝州之案复杂,在于吕文茂等官员在此扎根太久,牵扯太广、且时年久远,又有多方插手……可开封、江宁等案,几乎只有一人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