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第三九回 何可畏,世人异色谁敢闻
日头高照, 影子在脚底下缩成了一团。
这会儿已然晌午了,各家炊烟袅袅起,酒楼里饭菜飘香,街上也不似前头来时熙攘拥堵。且随着那位萧山门花调的离去,那辆花里胡哨的马车也拉走了, 整条坊道登时视野清明、宽敞了不少。白玉堂与展昭折道绕进了一条小巷, 又转了一周, 进了万里镖局斜对门的酒楼里, 直登楼上厢房, 开窗便可见万里镖局的大门。
“……未必是今日。”展昭见白玉堂给窗子留了缝,便转过头道。
“试试方知。”白玉堂抱着长刀, 低垂着眼睑往外瞧,“那万里镖局的镖师有些古怪。”二人从太原查到“飞鱼镖局”与“送尸人”之事,又跑了一个许二, 这一月来幕后人定是想方设法地藏起狐狸尾巴。此时展昭和白玉堂想要遮遮掩掩、暗中调查是难了, 今日上门开门见山地发问自然也算不上打草惊蛇, 而是为了引蛇出洞。
“那镖师阿光, 今日言辞与态度都有些反复无常,便是他们万里镖局与送尸走货无关,也另有隐秘。这回你我查到门前, 总该有些动静。”
白玉堂想了想, 招来上菜的堂倌, 劳他寻个人跑腿上白家布庄将阿昌叫来。
展昭给白云瑞的饭碗里夹了些菜, 将白云瑞捞进怀里坐好。见白云瑞乖乖抱碗用勺子吃饭, 展昭这才双手捂住白云瑞的耳朵,肃容低语道:“他所言的二三十年前的江南盗婴案,玉堂,你可有想到什么?”
“今日一早。”白玉堂唇角一歪,侧肩倚着窗户道,“二十七年前。”
他们在吃早点的食肆里,偶然听一伙江湖捕猎人谈起二十七前的旧事,说一个名作叶瑾轩的英杰人物曾为阻杀一魔头而战死。若是二人推想不错,那伙人口中的魔头,正是犯下盗婴案、害死那位陈大力等无辜百姓的魔头。
“……此案既是江南悬案,江南各地的卷宗应有载录在册。”展昭沉吟片刻,“若真有此案,这万里镖局中人该是厌恨江湖人,更不必说替江湖人掩埋暗中走货边关一事。”
“或许。”白玉堂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仍站在窗前。
也可能是故意在他们面前做一场好戏,好摘除他们的嫌疑。
“……他们的嫌疑另论,”展昭轻声自语,“那位镖师所言不错,近日武林中人为夺宝刀齐聚常州,无论有无此意,多少惊扰了寻常百姓的生活。”
白玉堂闻言诧然回眸。
展昭正微垂着眼帘,蹙着眉头,目光沉静悠然,似是在沉思何事。
白玉堂心念翻转,没有出言惊声,只收回目光,良久瞧着窗外来往的人,还有那万里镖局的幡旗。
展昭察觉失言,登时醒神,“……玉堂?”
“嗯?”白玉堂心不在焉地应道。
“我多言了,你莫要多想。”展昭道。
白玉堂这才靠着窗,望着外头笑了一下,眸见金光、炽热如斯:“猫儿,你有所惧怕。”打从展昭入了常州府,便心绪不定,甚至还神台躁乱,紧跟着病了一场。他太知展昭,焉能瞧不出其中端倪。
展昭有心事,尚不知从何说起。
“……”展昭一怔,仰头时眉目不惊不嗔,却逐渐化开一抹笑意。
“是,展某有所惧怕。”他赤诚道。
“近乡情怯?”白玉堂没有回头,懒懒散散地笑问。
展昭思索片刻,终究只是叹答了一句:“兴许。”
“你且放心罢。”白玉堂说。
“岳父断然不会掀了棺材板取了他这儿婿性命的。”他面上故作正经,言辞却是句句调侃,“反正你不要那三礼六聘,非要先压着白爷在大漠拜了天地,这会儿也悔不得了,是吧?”
展昭望着他的侧面,虽仔细注意着外头,眼梢仍挟着笑,口中更不忘占那口舌便宜,得意又嚣张。
他不言语,引得白玉堂总算抽空瞅他一眼,似急似恼地作声威胁,双目通亮分明没有半分狐疑:“你可敢悔!”
展昭哑然失笑,“开罪不起锦毛鼠白五爷。”
白玉堂满意地转回了头,不冷不热地声线好似掺了让人心热的烈酒,“那又有何可畏,你肯见世人异色,爷自能听你展家多舌。”
“……”
“你还有何话要说?”
“话都让白五爷说尽了。”
“
那正好。”
白玉堂一眨不眨地盯着车水马龙,晌午的热风拂开他面颊一侧的青丝,喧闹之声遥远,唯有他的嗓音近在耳畔,清朗又低沉撩人,“展昭,兄长在世之时曾说,江湖不在侠客。我行走江湖数载来,见天下善恶是非、正邪黑白,诸多面貌,仍是愚钝,不解兄长其意,你可能为白爷解惑?”
展昭闻言半晌,默念了几次这短短的六字,竟是垂眉低声而笑,“……展某受教。”
“受什么教了,”白玉堂不依不饶道,“喊你解惑,怎能自个儿想明白了就藏着掖着,还不赶紧如实招来。”
“闻说白五爷七窍玲珑心,最是聪慧过人。想必白大当家之言,白五爷再思虑思虑便能得解,不必展某多言。”展昭笑道。
“你这臭猫,不肯服输还花言巧语、百般辩解。”白玉堂咕哝一句,抿唇一笑。
“江表姑苏叶家……”他懒懒抱着长刀,指尖轻轻扣了扣歪斜的刀鞘,不在计较这题外话,又绕回了起初的话头,“万里镖局的人且不知,你我今日一早刚从一伙捕猎人口中偶然得知,二十七年前的旧案与江表叶家有关。猫儿,”白玉堂的唇角挑着几分哂意,“若那叶瑾轩真是叶家百年来最出众的一人,英才早逝,被人所杀……你且说萧山门花调,乃是他门派百年一遇的天才,门内上下无一不惯着、顺着他心意。二十七年前叶瑾轩身死,那江表叶家、如今没落的江湖四大世家之一……岂会对此毫无反应?江湖上又岂会鲜有此传闻?”
如今的江表叶家,可不是当年那个每隔几代就能出个宗师人物的叶家了。
展昭神色微动。
“再者,那勾龙赌坊的阿金似是叶家棋子……”白玉堂自语道。
江表叶家有鬼。
换句话说,牵扯进二十七年前的江南盗婴案的万里镖局、武八指等人都有古怪。
只是他们如今手中所掌信息太少,只能听这七嘴八舌、各家言语罢了。
他们在酒楼待了半个多时辰,也不知是万里镖局之人警惕非常、无意此时轻易泄露踪迹,还是他们的推测果真出了错……直至阿昌带着三贴抓好的药前
来酒楼,都不见有镖局的人手离开万里镖局。
倒是阿昌带了个消息回来。
原是容九渊派来的那小厮阿苗,在至福客栈寻不见人,留信之后,又念着这事儿没给容九渊办妥;于客栈问得展昭与白玉堂的穿着打扮、又带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竟是与街坊之人一路打听着到了白家布庄。结果不知怎么的在白家布庄门前招了一伙江湖人,这圆圆胖胖的小厮差点被当场揍成吐芝麻芯的汤圆儿。得亏抓药的阿昌赶回及时,机灵地借白玉堂之名,劝退了那伙江湖人。
“五爷、展侠士,那位容道长约您在城北南无茶园一会。”阿昌给传了话。
“南无茶园在何处?”白玉堂挑眉瞧向展昭。
“不远,出了城门两里便是。”展昭有点印象,“是个开了十多年的老茶园了。”说到这儿,他将吃饱饭的白云瑞搁在地上,目中含笑,“这位容道长倒是个有趣之人,南无茶园虽说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却是僧人茶园,还与天宁禅寺有些干系。”寺院亦有田产土地,便有人开垦种植,并不奇怪。不过这道家弟子,往佛门中行,总有几分微妙。
“他也不是头回往佛门圣地跑。”白玉堂轻嗤了一声。
不过他一转头,又念起展昭话中之意,“哪什么僧人的茶园……你对那南无茶园还挺熟?”
“曾与慧生大师品茗于此。”展昭笑道。
这头答话,他心下却对白玉堂口中的容九渊生出了几分好奇,揣测这位容道长既能得白玉堂青眼相加,又是个道人,想必有他的独到之处,似个放浪形骸之辈。
只是等申时在南无茶园一碰面,展昭更是讶异,万万没想到这容九渊生的白白净净、纤细孱弱,像个不知事的小公子,脾性乖顺不说,说话更是温软和气。
因时辰尚早,白云瑞发困要午睡,二人便在酒楼多坐了片刻。白玉堂差阿昌安排人手分别暗中盯住了万里镖局之人、给展家忠伯报个信;又念叨着喝茶会友之后,再回展府都入夜了,重金劳酒楼后厨给展昭煎了一贴药服下,这才一并慢悠悠地往城北门外的南无茶园去。
到时,正是申时差
一刻,容九渊已然在茶园楼中闲坐。
同桌还有一个形容懒散、打着哈欠的青年人,高额深目、挺鼻薄唇;他又生的白,与白玉堂那种昳丽白皙不同,这青年人白得像孤山顶的雪、刚粉刷的墙、不染尘埃的纸,冷白且有些刺眼,因而他分明面容俊秀冷傲却硬邦邦地像张棺材脸、透出几分薄情寡义。最出奇的还是他眉心那道金红色的竖印,白日金光下一照更像是未能睁开的纵目。
他也着深蓝道袍、手持拂尘,可比起正襟危坐的容九渊,他就随性落拓多了。
乍一眼瞧去,展昭且道此人方是白玉堂口中的容九渊,只待此人撇目淡扫,从他三人身上一一游走,展昭方才惊觉不是。
这道长乌沉的眼中有几分星寒闪烁,是陌生且锐利的端详,不太客气,甚至不太愉快。
便是这时,容九渊抬眼一笑,先与白玉堂道:“白五,你来早了。”
言罢,他的目光向后掠去,落在牵着白云瑞的展昭身上。
容九渊的眉梢动了一下,似是情不自禁地惊叹低语了一句:“好面相!”与旁人看展昭眉目疏朗、温润清秀不同,容九渊习相术,看人先看骨、再看皮。因而他见展昭是天仓地库饱满不偏不陷,虽面容清瘦但下巴有肉,浓眉似剑、眸光清润,还有展昭的耳朵,耳廓线条明朗,耳垂似佛,但并不夸张,圆润可爱……容九渊不掩几分惊艳的愕然。
他见世俗贵人之相,从未见过这般好面相的人。
都说美人在骨,容九渊所见骨相俊美无双,当是只有白玉堂;但论面相优渥,当属展昭。所以展昭这张面容总是怎么瞧都觉得好看的紧,见眼、见唇、见耳,见他垂眉淡笑、见他侧头颈线绷直、见他背身耳廓弧度、肩上几缕墨黑的头发,无一不妙。
他身旁斜靠着桌子的青年人皱了一下眉头,手指收拢,似是发力捏了一下掌中茶杯。
紫砂的杯子没碎,杯中茶水却晃了一下。
这一须臾,容九渊竟是侧头瞧了一眼青年人手中的茶杯,好似是被这微弱的水波吸引。也便是同时,白玉堂迎着容九渊先前的目光踏步上前。
“白爷乐
意,早与晚又有何干。”白玉堂将扒着展昭不放的白云瑞提溜到桌旁,略一抬下巴示意那斜躺的青年人。
这南无茶园中茶室皆是席地而坐,置方形矮桌,那青年人这么歪歪斜斜地躺靠着,自然也没有展昭和白玉堂坐下的余地了。
“师兄。”容九渊提壶倒茶,头也不抬道。
那青年人这才啧了一声,好似有些烦躁,但还是懒洋洋地爬起身,挤到另一侧挨近了容九渊。他肉眼可见地在薄唇边卷起一抹敷衍又虚伪至极的笑容,“贫道姓叶,幸会。”
容九渊手中地紫砂茶壶一抖,注入茶杯的茶水竟是挨着杯沿溅开,精准地飞至青年人的手背。
茶水滚烫,滴溅至手背登时令这位叶道长一哆嗦,素白的手背留下些许红印。他皱了一下脸,委委屈屈地瞅向容九渊,见容九渊淡唇轻笑,分明时故意为之,竟是未有恼怒。他又啧了一声,摸着自个儿手背,盘膝坐正了身子,单手支着侧脸,上下端详了一番展昭与白玉堂,那张百无聊赖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诚挚笑容来,重新道:“贫道叶观澜,幸会幸会。”
话才说完,他就狗腿地瞄向容九渊,挑出三分笑来。
他唇红面白,这一笑映着逐渐西斜的日光,比先头那诚恳之色更添了几许明丽的生气。
白玉堂一挑眉,心知容九渊所说师尊出门游历,让他来寻的师兄就是此人了。
他虽与容九渊有些交情,且曾往天台山上行数回,甚至拜访过那位希夷先生的弟子张无梦道人,但容九渊这同门师兄弟还是头回一见。
容九渊曾道他有一师兄,年岁比他略长,但身体不好,年年抱病头疼,师尊张无梦也救不得他,只能给他拖一时、算一时。他又嫌在山上呆着太冷,说自己脑子里有条虫,合该呆在春暖花开的地方睡大觉,下山去寻神丹妙药、救命良方。但容九渊也道,他师兄叶观澜的话里时常九假一真,离山远行十有七八是不想早起练晨功打坐。他对悟道别无兴致,对俗世功名利禄、权财酒色也无兴致,成日里暴言说坐吃等死。
可有趣的是,当年他是自个儿跑上天台山,请求师尊收他
为徒。
叶观澜那时不足十岁,不叫这名儿,说他娘给他取名叫叶二狗子,没大名,好养活。张无梦观他面相,却道他们并无师徒缘分,不肯收他为徒。那年的天台山冬日下了百年难遇的大雪,把跪在门前的叶观澜埋了个结实。许是他这诚心打动了张无梦,张无梦终究是给他开了门,取名观澜。
随后又过大约三年,叶观澜下山时,捡回了一个孩子,那便是容九渊,九渊之名也是张无梦所起。
这些话多是叶观澜同容九渊所言,几句真几句假几句夸夸其谈都难说,总归容九渊没拿这些话去打搅已然耄耋之年的师尊。且叶观澜没事儿不肯以师兄自居,反倒是口口声声骗小孩儿喊他这少年郎作爹。
碰面之前,很容易从容九渊这笑谈之中疑心他师兄是个胖成球且没个正形的肥兔子,见着了方才发觉更像是条翻肚皮吐泡泡的死鱼,就是有些刻薄。
白玉堂瞥过那空出来的位置,开口道:“在下……”
“锦毛鼠白玉堂,我知道。”叶观澜敷衍地打断了白玉堂,又掀起眼皮扫过展昭,太过懒散的语调听来嘲讽极了,让人觉得十分欠揍,“展昭,大名鼎鼎的展大人。”
“叶道长有礼。”展昭和和气气还之一礼。
叶观澜也虚伪地抱拳一礼。
“师兄顽劣,见笑。”容九渊将茶杯推上前,请展昭与白玉堂入座,微妙又好奇的目光掠过展昭。
他笑面温软,像个纤细、没张开的少年人,只有坠落在二人身上的目光轻飘又隐含神光。
面泛桃花、红鸾星动……原是在此啊。
白玉堂懒洋洋地应了这句歉,搁下手中长刀,捻起杯子饮了半口,清香鲜爽、汤色明亮,正是这常州独有的茶叶金坛雀舌。此茶多种植于西倚茅山的金坛县,这南无茶园亦有僧人种此茶,茶叶扁平挺秀、其状似雀舌,因而得名。得了好茶招待,他神态疏懒,慢条斯理地答了一句:“你带个人来,更叫人意外。”
容九渊扫过他的师兄叶观澜,“嗯……师兄脑子不好。”他说,嗓音轻软。
“……???”展昭琢磨着这语出惊人、听来像骂
人的话,在容九渊口中语气平淡的仿佛说叶观澜身体不适。
叶观澜支着头,对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单手捻着容九渊推来的茶杯转来转去,杯中茶水满满,可在他手中却丝毫没有洒出去的迹象。这一手颇有意境,仿佛那杯水成了他掌中天地,如何也逃脱不掉。
展昭颇有兴致地瞧了一眼。
叶观澜便没话找话道:“闻说展大人是常州人氏?”
“是。”展昭温声作答。
“听说展大人乃是天子面前的红人,该是公务繁忙、成日为包公奔走,怎今儿个有空衣锦还乡?”叶观澜又道,那语气颇有一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敷衍瞎聊聊的意味。只是他乌沉的眸子微垂,不见碎光,高深莫测之中,又透着几分对展昭未尽的打量,叫人弄不明白此人的心思。
“路过家门,自当一归。”展昭仍是客客气气、不紧不慢道。
他二人本就不是今日会面的主客,不过是作陪罢了,另作闲谈亦无不可,乍然初逢当然也无交心之语。
不过四人各自言语,也不怕听岔了,桌旁的白云瑞一时脑袋转转这边、一时转转那边,少顷就头昏眼花起来。
他揉揉眼睛,又揪揪白玉堂的衣袖、握握展昭的手指、摸摸容九渊的拂尘……当真是小孩儿心性、片刻也不肯消停。但这茶室桌旁没什么东西,今儿他被带来带去,要么这不让听、要么那不让说话,晌午用饭之后还睡得饱饱的,这时小混世魔王的性子又起来了,屁股扭过来扭过去,就是坐不住。
他瞄了白玉堂几眼,见桌上只有茶水,连碟糕点都无,心觉无趣,一溜烟爬了起来,向外头窜去。
白玉堂头也不回,拎了他的后领一手,塞给展昭,口中仍是与容九渊问话:“……你既来寻你师兄,怎与七青门弟子同道?”这话引得叶观澜也停了那无甚意义的来回寒暄恭维,竖起耳朵瞄向容九渊。
容九渊昨夜来寻他时,是独自一人,他倒不知二人何时见了面,还以为二人是早有约定……还有那七星门又是怎么回事?
展昭轻轻拍拍白云瑞的背,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叶观澜,隐约察觉
古怪。
这位叶道长似是……?
容九渊轻轻“啊”了一声,未有所觉同桌的异样,只瞥过白玉堂那一轻车熟路的顺手,眨眼一笑,答道:“下山之后同道路上遇上了。”
他顿了顿,面上浮现慧黠笑意,“途径越州,有匪,七青门的弟子热心良善,助人为乐,又恰好与我同道欲来常州。”
“你倒是与山匪杠上了。”白玉堂闻声嗤笑。
展昭正低声安抚扁嘴不高兴的白云瑞,闻言登时想起白玉堂曾言他与容九渊的交情,便是因少年时容九渊下山遇上了匪贼,恰巧被白玉堂遇上了,也是一笑。
“巧了罢了。”容九渊道。
他三人这副心知肚明、其乐融融的模样,全然将一无所知的叶观澜隔在万里之外。
叶观澜眼皮抽了一下,竟是提起桌上茶壶,憋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尚未一问,白五爷这样江湖盛名的英雄侠士,是如何与我们阿渊相识的?”那笑面上几乎把“虚伪”和“客套”四字刻在面颊的两侧,连审视白玉堂的目光也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白玉堂挑着尾音“哦”了一声,眯起眼玩味道:“叶道长原是不知,不过是桩巧事,倒也不值一提。”
这桌上谁人瞧不出白玉堂这是诚心捉弄叶观澜。
除了扁着嘴生气的白云瑞。
他今日小脾气正大着呢,见两位爹自个儿高高兴兴,早忘了他了,当即脸一鼓又要哇声大哭的模样,随后趁展昭不备,发力挣扎从展昭的怀里钻了出去。展昭措手不及,本就没发力,没想到这往日面团一般的小家伙能有这般敏捷。一时江湖盛名的展南侠没想伸手捞人,竟然在一个小娃娃面前吃了亏。
“……???”桌前四人皆是一愣,眼睁睁地看着白云瑞钻出了虚掩的房门,吧唧吧唧就溜走了。
展昭无奈,只得起身告罪、提着剑跟了上去,徒留一室尴尬。
容九渊想了想,在白玉堂与叶观澜的僵持之中又开口道:“不过我观那七星门的弟子,似是遇上了困扰之事。来路且与我提起他们七青门的弟子被邪祟缠绕,夜中惊神,不敢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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