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恐怖小说 > [七五]桃花酒 > 第七五回 浊道行,大道崩途独留你

第七五回 浊道行,大道崩途独留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从天黑到天亮有几个时辰?

    是漫长……又或是短暂。

    有时等至天明的每一寸光阴都慢得让人心悸、焦虑, 就像坚守在洪灾前时,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苦与缓慢,太慢了, 慢到连每一滴水坠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慢到一呼一吸之间像是隔了千万年之久。但有时它又太快了, 是沙漏里陨落的流沙, 在两相凝视的眨眼瞬间悄悄从指缝里溜走,快的悄无声息。

    太短了, 太快了。

    一轮弯月从东边到中天再缓缓爬向西边, 墨蓝色的夜空仿佛被水一层层洗掉了浓墨, 变得愈发浅淡。

    展昭与白玉堂靠坐在胡杨树下,僵硬地坐了一宿,又被公孙策强硬地灌了两碗煎好的伤药、逼他们吃了些东西、施针救治他们的伤势,本因伤发热的躯骸整夜都在因毒发而忽冷忽热。可他们懒洋洋地挨在一块儿,冷时一块儿是那大漠冰雕, 热时又一并是那沙海赤阳。如来时那般谁也没有比谁更好, 谁也没有比谁更差,当真是同来同难、同去同归。

    分明也不曾再言语, 谁也不肯闭眼歇息片刻, 头一回毫无抵抗之力地等待着大限将至。

    天还没亮,这三日之期也只差临门一脚。

    公孙策曾在氿城弄到了一葫芦的赤水, 因未来得及盖上盖儿, 遇地动洒了个干净只留个底儿, 展昭与白玉堂皆被公孙策压着饮了, 这才勉强压住了前半夜毒发之状。但杯水车薪,不过多拖延几个时辰、也叫二人不那么痛苦罢了。

    白玉堂仰头望了一会儿夜空,突然在寂静里用低不可闻的嗓音笑道:“猫儿,参星。”

    “嗯?”展昭平静地抬起眉眼,直视夜空,温声应答。

    冬春交际,夜空里高高挂着参宿,从东边一直歪斜到西边。只是先头月色明亮,因而三星不显,如今快及天亮,三星西垂,仿佛伸手可摘。这是冬日的夜空方才能见的景色,到了夏时便是商星高悬,因而自古便有参商不相见之说。

    “绸缪束星,三星在天。”白玉堂懒洋洋地歪着头笑。他僵坐了一宿,好似疼痛消减,因而又精神了些。

    展昭忽而

    一怔,忽而拨开迷雾,寻见两年前那夜,“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他轻笑,是那三个稚童之语。

    他与白玉堂江宁府一别时生了气性,而后江湖路远、山水有相逢,一年有余未见;再见时便是在松江府茉花村被劫走了巨阙,展昭不得已要上陷空岛寻剑而归。那时展昭正碰上三个稚童下学归来,口中念念有词。

    展昭细细瞧了一会儿那三星低垂,不知怎得想起那夜他上陷空岛寻剑,亦是三星在天,便信口一问白玉堂。

    “猫儿,爷思来想去,当日可是着了你的道?”白玉堂好似也记得那时三星高挂,竟是突然问。

    展昭眉梢微动,便见白玉堂单手支着侧脸懒懒促狭道:“南侠展昭武艺高强,乃是天子封的御前四品侍卫,怎叫我这区区鼠辈轻而易举夺了手中佩剑?习武之人剑比命重,遑论你这剑还是令尊所传……展小猫,那日被爷夺剑,是你见丁家要有结亲之意、见势不妙,因而顺势而为,故意蒙白爷的罢!”

    谁能从展昭手里夺他佩剑?便是武艺比他高强再多的江湖前辈恐怕也不成。

    展昭轻笑一会,认真想了一会儿,竟是歪过头道:“是。”

    白玉堂本是打趣揶揄展昭,这可被展昭砸了个懵。

    展昭又道:“正逢江湖盛传御猫之名压五鼠……展某一年有余未见白兄,思来白五爷该是消气了。”

    “……爷消气?”白玉堂听得都要气笑了,这会儿却只能斜展昭一眼。

    “展某既随丁侠士至松江,自是有意递陷空岛拜帖,却不想白五爷送上门来。”展昭微微垂着眼,风拂发丝,斯文含笑,“为一时拌嘴失了友人,岂不惋惜?”被白玉堂当着丁家众人抢走的佩剑巨阙,是为丁家招亲一事解围,是白玉堂心思未明的意气之争,亦是……展昭递给白玉堂的和解之请。

    只是展昭没想到白玉堂顺竿一爬,捞着巨阙跑了不说,还在陷空岛折腾了个猫窟,叫二人好生狼狈。

    “嘶,你这贼猫。”白玉堂说,“臭猫!花花肠子黑心猫!”

    这内敛的猫素来是心思深的很,端庄君子、好个端庄君子侠客。想想他这正

    气凛然的南侠客掀人屋瓦那顺手架势、苗家集对分金留言那促狭劲头,便也该不是头回才知他这谦和有礼、温润沉稳的展大人……满肚子黑水!

    展昭且笑,老神在在道:“当日夺剑的白五爷,且不是展某请来的罢?”

    细算来,到底时鼠戏猫还是猫戏鼠……自二人相遇以来,便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半斤八两,哪个真吃了亏未还上?又怎能说是谁的心思算计了谁,谁着了谁的道、谁入了谁的局。不过是惺惺相惜、乐此不疲。刀剑饮血敬英雄、把酒笑谈书你我,天高地远、碧落黄泉,红尘一世,何其渺茫、何其孤独,当谢人间寂寞又相逢。

    只恨萍水相逢太晚,只叹相识四五载、千余日夜里,聚少离多、各自奔走忙碌。

    愈到临死前,愈发不甘,又愈发坦然起来。

    二人在这清醒又恍惚的时刻里,竟是不约而同地想,枉他自诩浪子侠客、半生洒脱,竟也有今日。

    他们仿佛瞧出了对方眉眼里这抹直白的不甘,便又坦然相视一笑。

    不舍便是不舍、不甘便是不甘,迎送生死自是侠客无畏,可贪恋世间亦非羞事。

    “……猫儿,”白玉堂想了想,又突然轻声道,“其实还有一种解毒之法。”

    “嗯?”展昭疑惑,未有激动之色。

    白玉堂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沙丘上,数千人在归来的叶小差、顾唯安排下正寻着暗河所在,试图挖开沙丘。早在展昭和白玉堂苏醒之前,这数千人便已然动手。

    谁也不是坐着等死之人,至少公孙策、叶小差和顾唯都不是,徐开不是、金乌四足两位兄弟亦不是。既然众人皆得凭赤水才能苟活,那便挖出赤水;既然公孙策猜测那黑沙虫毒须得食子虫卵得解,那便挖出黑沙子虫卵。天地广阔,非一人渺小之力可撼动,可试他一试又有何妨、与天意一争寿期又有何妨!盘古可开天、精卫尚填海、夸父欲逐日……愚公亦能移山!

    天地无路,开道而行。

    来自中原的人,承那中原土地所养,心中或多或少皆有勇锐与不屈服的意志。

    而这股意志被求生之念、被大漠

    生死逃亡之时,那五个为他们开劈逃生之道、鬼神般不会倒下的身影所引,在这荒芜大漠里生生不息地涌入每个人的心魂。

    试他一试、救人救己,又有何妨!

    若非展昭与白玉堂身负重伤,难以动弹,自然也要提刀刃一试。哪怕热血总有流尽之时,既有片刻清醒自当求生途大道而行;哪怕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那抹“兴许”便是溺水之人的一根稻草,是将死之人的一线生机。

    白玉堂又收回目光,“你可记得那青铜棺材。”

    “玉堂是说,棺材盖上的刻字?”展昭心领神会道。当时通道虽有夜明珠照耀,但对重伤的展昭而言,辨别委实困难,因而只有白玉堂摸了一把那上头的刻字。白玉堂过目不忘,应是已然默背下刻字内容,只是剧痛临身,心神糊涂,不知可有将其中所刻理个清楚明白。

    “你猜那字是谁人所刻?”白玉堂问。

    展昭略思索,“尚有骸骨……四面财神?”

    白玉堂微微摇头,目光深沉,引得展昭略吃惊,但白玉堂没有径直作答,而是又指着地下道,“你可曾发觉氿城底下的禁地是何处?”

    展昭好似隐约明白了,又好似有些糊涂。

    “墓。”白玉堂敛了玩笑之色低语,“我原先听帕里黛说禁地乃氿城旧城,只是天灾降城,坠于地底,便心生疑惑。”他停了许久,迟疑地望着展昭温润的眉目,墨眸黑如深潭,平静幽深,那其中是哀叹与慈悲,是为谁白玉堂心知肚明。但白玉堂终是坦诚轻语,“你知温老六学了七七八八的下九流的本事,诸如坑蒙拐骗、盗墓装死的旁门左道也通一二。他又素爱收些珍奇之物……”

    “……”展昭神色微动。

    白玉堂见展昭费心听着,无意打断相问,便接着道:“我从他口中知晓些许。沙砖石壁上所绘壁画……是汉时陵墓常见的升仙图;走道机关古怪,不似寻常城池居人之用;石室漆器、陶罐、珠宝玉石……亦是陪葬常有;石室青铜乃一棺椁,藏有一男子遗骸;帕里黛曾言石室曾有毒瘴。”

    白玉堂突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玩意儿。

    是一枚玉雕,玉貔

    貅,另有沁色、色如乌金。

    展昭见过这样的玉貔貅,在长安的疯汉手中,在与药罗葛往来的西夏商客手中,他们都曾逃出氿城,这玉貔貅亦是他们从氿城……或者说,从禁地所带出来的。

    展昭一怔,“墓。”他说,眉宇又生几分明白的悲色,“骗局在此。”

    “是,”白玉堂说,眸中隐约闪烁着阴霾,却又难得平静收敛,“西王母过坠落是假,氿城底下禁地不是什么氿城旧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墓,是那青铜棺椁的主人之墓,而不是城。壁画是人死升仙,机关是防盗墓之贼,宝物是陪葬,毒瘴……是封墓所用的剧毒白澒,因有人早早开了墓道将毒瘴放了出去,这才消弭干净。”他望向远处,大漠流沙、胡杨摆叶,天将明未明,“而那画影的主人……猫儿,不是四面财神,是氿。”

    “汉隶。”展昭登时醒神。

    地上的汉隶与青铜棺材盖上的汉隶出自同一人之手。

    “自魏晋后,世人多习楷、草、行,汉隶便不多见了。他在青铜上自言名作氿。”白玉堂声音愈发轻缓,“猫儿,母虫之躯是一个骗局,你我应该早想到。”

    “帕里黛曾言……婆婆是为统治氿城百姓才有。”展昭叹息。

    “我原想,帕里黛口中之言若不是九真一假,为她氿城之秘而哄骗你我,那便是她也一无所知。”白玉堂微微颔首,“氿城禁地是墓穴,但绝非为埋葬千年前来此的汉人,而是为另一个人。四面财神从石林而非圣塔进入禁地,走的非是建好的台阶通道,而是从一面拆毁的墙,那该是一个盗洞。氿来到这里或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本就为这墓穴而来。”

    “氿,是一个盗墓贼?”展昭蹙起眉头。

    “兴许。”白玉堂靠着胡杨树,语气不冷不热,将他默背的刻字娓娓道来,“青铜板上所刻,是与帕里黛所言截然不同的一桩旧事,千年前的旧事。”

    “史载居摄三年,王莽篡汉,定国号新,变法新政,十年来朝令夕改、引边疆祸患频频。天凤四年,生蝗、旱二灾,饥民揭竿暴起、兵戈乱天下。便是那时,氿闻说大漠腹地,藏有一座汉时将

    军墓,乃是西域西王母国遗族,手中掌有杀不死的阴兵,乃是神药所造,曾击退匈奴铁骑。他是一个书生、亦是一个游侠,为能平乱的神药而来。”

    “然而他落入大漠地底之后,未曾见将军墓,只见近千人如蝼蚁活于暗无天日之中,受毒所困。他为此所震。”

    展昭忽而惊觉白玉堂眼中微妙之处,若那尸骸是氿,是千年前那个汉人……

    他曾在石室之中尚且活着,甚至临死前用画影刻下旧事。

    他曾困死于石室之中。

    若是如此……氿究竟是如何死的?他凭黑沙虫毒与婆婆的骗局统治了氿城先民,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奴隶,又怎会持着一把妖刀,与那青铜棺椁中的尸骸一并,孤独地死在石室之中,还留下这千年前的旧事。他又是如何在氿城之中多年,不中黑沙虫毒,留下那白骨遗骸?

    他若是氿城暴君……城在何处?地下可就只有一个墓。

    那些收来的宝物又自何处,分明是处处陪葬品;还有……还有既本是座陵墓,那氿城先民从何而来?

    “他确是找到了黑沙虫毒的秘密,也推测解毒之法,更掘出底下墓穴,发现离城之路。”白玉堂与满腹心思的展昭对了一眼,似是从展昭的眸中看到了困惑,平静地说,“但与帕里黛所言不同,他未曾统治地下之人,未曾制造婆婆,未曾奴役氿城先民。”

    展昭缄默不语。

    “帕里黛与你我告知氿城千年之时,猫儿,你可有察觉话中不妥之处?”白玉堂问。

    展昭定定地瞧着白玉堂,“其一……”他闭了闭眼,低声道,“氿若为暴君,统治之时尚有人能出城,为何他身死,反倒无人能出城了。在临死前杀死知情之人,他若为统治,身死后,后继无人,氿城百姓虽成奴仆,然再无新王,他将数千氿城百姓困于此处有何益处。”

    “其二,他若掌赤水与婆婆,将城建于大漠之上亦无不可。”

    氿的残暴统治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但千年之传早就语焉不详,氿城之人曾被抹去所有的旧事,艰难、苟且地挣扎于此,捱过了三十多万个日夜,代代传承至今。展

    昭与白玉堂那时听来虽有困惑,也不过当作帕里黛一无所知罢了。

    直到白玉堂从青铜板上得知另一个故事。

    展昭又默然许久,在寂静的夜色里落下四字:“……他欲救人。”

    “是,他欲救人。”白玉堂亦道。

    帕里黛曾道,千年前的汉人曾温和、善良、谦逊、有礼,所以欺骗了所有的先民。

    “婆婆的骗局从何而来?”展昭虽如此问,可那闪烁的眸中已有不忍之色。

    “从氿城先民而来。”白玉堂轻声,笃定了展昭的猜想,“你猜到了,这氿城先民其中因果。”

    “闻……上古先秦,有殉葬之俗。”展昭的嗓音好似又一瞬间的颤抖,又平稳的、悲戚的吐出字词来,他未有躲闪视线,而是灼灼地望着白玉堂,亦如过去数次睁眼一观天下一切光明正大与隐私灰暗,只是这一回总有那双宝石一样的异瞳闪烁着,“可是如此?”他问。

    墓中能有什么人。

    墓主,还有……

    “是。”白玉堂握住展昭的手,尽管放缓了嗓音,那字字句句其中深意仍是让人无端的遍体生寒,“我不知青铜棺中是何人,陵墓之主是何人,氿所留字亦是不明。但氿却道那人选这流沙底下难得一见的险地建墓,城中先民皆是殉葬仆役、妻妾。”

    殉葬之人。

    他们本该死在墓中,成为地下那座将军墓的白骨陪葬,却意外逃出生天,在大漠下与墓地上这空隙建城,活于暗无天日之中。

    “婆婆从何而来?”展昭又一次低声问道。

    白玉堂久久未答,甚至微垂着眉,面容平和,不曾露出丝毫往日的冷嘲热讽。

    婆婆从何而来?

    二人眼前仿佛又惊鸿一瞥,见那歪歪扭扭的刻字:“妖刀画影,赠予有缘人,托救此地数千无辜性命。”

    于青铜留书的汉人氿尚有遗骸,可见他在城中不曾中黑沙虫毒,甚至可能未曾在氿城活多久。他被困死于石室之中,临死刻字,望来日有人搭救城中数千无辜性命。他从未统治氿城,却背负这样的罪名千年之久,无人知晓、无人平反,千年来在人口之中相传、唾骂,怀抱着一把

    旁人拔不出的妖刀而死。

    若那临死字字句句属实,他分明是被氿城仙民所害而死。

    这上古妖刀的前主人或许是个盗墓贼人,或许图谋不轨、另有谋算而来,却仍怀肝胆侠义,仍对这数千无辜抱有慈悲与善意。

    谁人捏造了西王母国的坠落、谁人制造了婆婆的骗局?

    是差点被殉葬的那些人,是他们氿城的先民!

    白玉堂的指尖尚有那歪曲、凹凸不平的汉隶所留的触感,冰冷又奇异的炽热,“殉葬之人虽从墓中侥幸逃出生天,仍有数人自认将军奴仆,不欲这数千本该殉葬之人离去,他们寻上了氿。或许是愚忠、又或许是不愿出氿城做再做那大漠之上的奴隶,欲留城内称王逍遥……这皆是氿所闻所见,糊涂也好、算计也罢,千人千念,各有所求,人心混杂,不得真谛。”

    展昭轻轻接过了话,“我知你意,你我亦在氿城黑沙虫毒所控下,酿下诸多不愿苦果。”

    白玉堂垂眉一笑,神色难辨,“总之,氿留书之意,他们不想离开此地。”

    因而他们拦下有意解毒、并寻得出路的氿,将其毒害;编造氿王统治之说,设婆婆这千年骗局,困住数千人;铸起青铜沙漏、建立氿城;又在往后的千年里令所有人闭口,只口口相传西王母国史载与氿的残暴统治。

    从此,氿城困于此,世世代代千年之久。

    千年苟且传承,便也就成了只知石洞一方世界,再无外面的光辉亮丽。

    氿城从头到尾都无典籍可言,自然也无销毁之说,只是凭墓主建墓所取之地与西王母传闻自圆其说罢了。他们成了守墓人,却在代代相传中因编纂的“氿王”而抹去痕迹,忘记了自己是守墓人、是殉葬人的后代,更不知道世界并非暗无天日的一方沙漠石洞。

    除了,守着秘密的婆婆。

    白玉堂曾在帕里黛言谈千百年旧事时,欲言又止。

    不仅是展昭所言的“氿王”之传漏洞百出,难辨真假。只问一事,帕里黛定是从未想过……在四面财神之前,氿城之人甚至不知还有外面的世界,帕里黛还有其余婆婆时如何得知这个千年前残暴统治的秘

    密,如何得知氿这个来自外面的汉人?

    是有人在这千年里抹去将军墓与殉葬人的旧事,故意从婆婆之口传下了残暴“氿王”的故事。

    地下陵墓处处都是毒瘴和害人机关,婆婆虽知外面另有天地,却不知如何出城,为护城内之人,陵墓——或者说氿的葬生之地,传闻中千年前的氿城旧址也就成了禁地。直到百年前四面财神推开了禁地通往外头的大门,看见了光明。

    氿传汉语于众人,但城内不见书册,又有氿毁去典籍之说,可见氿未曾留下汉字。

    青铜板与地上汉隶不是给氿城之人看的,而是给下一个外来人。

    但先看到它的是四面财神。

    “四面财神……”二人同时思及此,因而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展昭与白玉堂一笑,“玉堂可是同有此疑?”

    在氿城里外来去数回,千百年来头一个解了此毒的人,艾尔克。他在中原习得汉字,定是认得青铜棺材盖与地上所刻汉隶。甚至他曾带着那把上古妖刀离开氿城到了中原,因而才会在中原传出四面财神的藏宝窟里有神兵利器之说。只是他又将这把刀还了回来,放回了那具骸骨怀中。

    妖刀画影,见之亡俗,四面财神为何又还了回来?

    四面财神身死后,将所创功法、氿城之事一一留书,终落入妙手空空手里;那氿城的图纸也成了雷家图纸……可见他终究是死在中原的。

    “他与氿同念。”白玉堂道。

    帕里黛曾言四面财神再回氿城、引来外人是为害氿城,白玉堂那时便看来不是。

    此事再简单不过,他不仅带来了外人,也先当真带来了外面的兵刃、功法,交到了婆婆手中,也将古丽夏提与那些离城的氿城之人下落一一阐明。若要害氿城,又或是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皆不必如此。

    百年前的江湖皆知四面财神手中财宝万千,不仅是金银珠玉、奇珍异宝,更是功法秘籍、神兵利器。他只要传出藏宝窟之名,定会有人前去。

    他所为,多此一举。

    “青铜板上刻有千年前氿的猜测,或者说,另一种可能的解毒之法。”白玉堂说。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