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恐怖小说 > [七五]桃花酒 > 第五九回 劫后生,你既无恙我便笑

第五九回 劫后生,你既无恙我便笑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漫长的僵持和警惕目光里, 突然有人鼓起了掌。

    这掌声实在是太突兀、也太不恰时宜了, 像是一种刺耳的嘲讽,叫所有人都忍不住转过头去。

    “你这嘴, 了不得啊。”一个人慢吞吞地从角落里徐徐踏了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好似谁也没察觉到这个角落里站了人, 他甚至不是躲在黑暗里,只是抱着胸靠着墙,站在那镶嵌着夜明珠的墙根下。但在他出声之前谁也没有主意到他, 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

    和他一起的还有四人,分别是一个斯文书生、一个侏儒、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儿,还有一个面容冷峻、肃杀之气极重的年轻人, 他的双臂袖子不见了,双手下垂, 被鲜血染红。

    但这几人都没有那个鼓掌的青年叫人觉得古怪。

    这个青年露出了脸, 生的端正俊朗, 圆溜溜的鹿眼, 嘴角含笑, 带着一个浅浅梨涡。他又穿着一件妃色的抢眼衣袍、搭了一件雪白大氅。可偏偏这些都不是他引人注意的原由,而是他太别扭了,浑身气质都透着让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别扭,看他时觉得不能忽视,不看他时觉得微不起眼。

    叶小差单边眉梢挑了一下。

    他不认识这人, 但他见过。准确的说, 他见过此人的画像。

    白玉堂妙手丹青, 将此人形神抓得那可叫一个准。叶小差原还同顾唯道,世上哪有长这么奇怪的人,莫不是白玉堂瞎画一通,捏出个人来逗他们玩儿呢,这会儿当真打脸了。他飞快地扫过此人身后神色寡淡的顾唯,心头神思飞转,一是此人底细、二是远在府州的折继闵、三……是鬼城奇毒带来的种种,是被算计的白玉堂与展昭、还有八月十五的那起案子,似是皆与眼前出现之人有关。

    妙手空空楚宵文。他竟在此!他怎会在此?!

    黑暗无声,无人作答。

    滚滚沙石覆人,不知哪儿有“滴答”“啪嗒”“滴答”“啪嗒”交织的水声,而这有序的水响里,传来微弱的吐纳呼吸声。

    在黑灯瞎火、不见五指之中,展昭缓缓地睁开眼,感觉浑身沉重,剧痛和疲惫

    长久地压着他的精神,让他很想就此再睡过去。可有水从上方垂直坠落,拍打在他的眉心和嘴唇,啪嗒啪嗒响着,催他清醒。他唇瓣动了下,尝到了嘴里的味道,与一切想象不同,不是甜滋滋的糖水味,也不是甘冽的清泉,而是血味。

    又腥又咸的血味,粘稠、温热。

    他模模糊糊地看了一会儿顶上,看到了垂挂下来的布。

    不,是一只袖子,或许是黑色的袖子。

    水珠就是从上面这只深色的袖子上漏下来的。

    他在哪儿?

    展昭神志恍惚地想了片刻,试图动动四肢,让自己坐起来。但是他的四肢好象被什么给重重压住了,不能动弹这让他越发清醒,因为他抽动四肢发力时,身前的伤口也被带得抽了一下,痛觉立即随着他意识的清醒而传达至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他上面是一个温热的身体,那只袖子的主人正用手臂抵在他面部向上半尺处,展昭忽然反应过来,并从侧颈感觉到了头发。

    他侧头望了过去,入目的正是大半张脸埋在他肩膀上的人。

    “玉堂?”展昭张口,低低地唤了一声,喉咙里皆是咸腥味。

    白玉堂没有回他,好似昏了过去。

    失血过多的眩晕感钻了进来,但展昭的神台彻底清醒了。他的墨眸微缩,在短暂的清醒里看到了自己被沙石裹住的手臂,看到他头上那只深色的袖子之上还压着巨大的石板。白玉堂正跪拱在他身前,那只手臂牢牢地抵住了一侧,将白玉堂的身体固定在那儿,也将整个石板拦在白玉堂背后。

    那不是一只黑色的袖子,而是被鲜血染哄的白衣。

    从袖子上滴落的,正是白玉堂手臂上的血。

    白玉堂从背部到手臂都为发力撑住这块石板而血流不止,若非展昭听到了另一个微弱的呼吸声,他几乎不能肯定白玉堂尚还有命在。可哪怕身后压着千钧力,白玉堂的身形也未曾低垂一分一寸,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坚持,让他昏迷不醒,却始终身形紧绷,始终……没有压住重伤的展昭。却也正是因为这块几乎两人宽的石板,拦住了向二人面目冲刷而来的沙石,让二人

    不至于在陷落的沙石之中被埋了面目、窒息而死。

    展昭看清的那瞬,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双手用力一抽,发力从沙子里挣脱。只眨眼间,他抱住白玉堂的身躯,忍着身前伤痛一掌推去。

    石板被挣断成两截,朝两头滑落。

    而他带着白玉堂跌跌撞撞地从沙子里灰头土脸地硬拱了出来。

    如他所料,四周虽漆黑一片,仿佛都被沙石覆盖,然而二人呼吸顺畅,可见沙子之间有缝隙,并未将他们压死。虽说展昭也并非全然笃定,这一掌乃是赌命之举,但若二人被那般困在原地,迟早会丢了性命。不如一试!总归是二人运气尚佳,添之展昭发觉自己有真气回身之状,这一拱就当真发力钻出来了。

    沙石刷刷响着下滑,展昭重重喘了一声,摔坐在地,单手揽住白玉堂的身形,痛楚几乎同时遍布躯骸。但他仍摁住眉心,咬牙朝四周扫去,并不是地表沙漠之上,上无星空,周无风响;似乎也不是那鬼城,展昭不甚确定,只知四周皆是石壁。

    他们在一个石壁长廊里。

    和鬼城里那些石洞屋子不同,这石壁走廊建得四四方方的,用了沙土凝成的砖块,方正堆砌而成。石壁顶上不是很高,若是他站直了定会磕碰到顶端。四下无光,左右皆由路可行,不过左边是他们刚才被困的地方,上头沙石塌落,连石壁都损坏了些,凝了一座沙墙在那儿,墙里……似乎还有半只鞋。

    不知是谁的,他二人的鞋子倒是都在脚上。

    展昭头晕目眩地确认了四周的状况,既然无人,自是无法求救了。

    他伸手摸了一把白玉堂的后背,部分已经干了,但是伤口仍在持续不断的渗着血,展昭赶紧封穴止血。这两指下去,身前牵扯,伤痛发作,展昭眉头微蹙忍呼,便听耳旁白玉堂含糊低语:“……猫儿?”一只手轻轻抚了一下展昭的眉间,是白玉堂醒了。

    在黑暗中,两个重伤累累的人静静对了一眼。

    分明是痛极,可展昭笑了一下,眸光清润,眉宇含笑,似有春风来,“玉堂。”

    “……你这猫,可真是九命猫妖转世。”白玉堂也笑了一笑,

    “要不怎么说我佛慈悲……”一句未顺过气,冷不丁背后一阵吃痛,也一并收了口气。可便是在这重伤剧痛时,他还能眉眼放松,一眼望去慵懒含笑、昳丽惊艳,叫人心口一跳。

    展昭听他这会儿还不忘贫嘴,神色无奈,翻他一眼道:“省些力气。”

    白玉堂就当真收声不语。

    二人肩并肩在原地静静坐了一会儿。

    为这一身尚未缓过劲儿的伤痛,为失血过多的眩晕,也为劫后余生、都能清醒的庆幸。

    只是这黑暗之中再坐下去,怕是要纷纷昏睡,大约过了半刻钟,二人又同时出声。

    “猫儿……”/“玉堂?”

    二人本皆是默契回头望去回应,却又在黑暗中捕捉到对方的眼睛时,无端端双双笑了起来。失血过多的恍惚里,仿佛二人不是在什么危墙险地,也不是身受重伤,而是一并坐在开封府展昭院落的屋顶上谈笑风生。只是笑得伤口发疼,他们自个儿也没弄明白在笑什么,唯有轻的不能再轻的朗朗笑声在这条不知名的石壁走廊里静静回响。

    这一笑,好似又扫去心头郁气,在这黑暗之中落下侠客独有那份处惊不变、无惧无畏与万事洒脱来。

    “你在想什么?”歇了笑,白玉堂低声问。

    “渝州。”展昭说。

    白玉堂睇向展昭,眉梢一挑,意会地落下二字:“贼猫。”

    “玉堂在想什么?”展昭也问。

    “嗯……”白玉堂懒洋洋地沉吟片刻,才慢条斯理地问,“你何时清醒的。”

    这回展昭瞧了白玉堂一眼,分明知晓他并非想着此事,仍是认真垂眉了许久,“许是刚才。”

    “为何?”白玉堂话音落了,又微微摇头,知晓这问毫无道理,接着道:“罢了,当爷没问。”

    可展昭仍是轻轻笑答道:“不知,仿佛醒时,突然就清醒了些,却要问玉堂给展某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若真有灵丹妙药,也该先给解了毒了。”白玉堂说。

    展昭想了想,“莫不是到了第二日,这赤水便失了效用?”他背靠着石壁歇息,似是有意做出个合理的推断来,“如此说来,这赤水之毒

    ,只须断饮便能解了?否则他们也不必日日饮赤水压制这体内的黑沙虫了。”言罢,他又垂眉细思片刻,伸出一只手来,“可若黑沙虫毒在身,未曾受压制……”他话未尽,白玉堂已经明白过来,展昭内力恢复了。

    然而白玉堂亦是不明所以,心头无答。

    这鬼城之中什么黑沙虫毒、赤水之毒,还有那红雾幻象都诡异得很。

    二人行走江湖多年,亦曾遇上不少奇案,抽丝剥茧、细察推论怎么也该是称得上有经验之谈。可到这大漠诡异之地,竟是从头到尾都在听各方言说,稀里糊涂,毫无头绪可言。二人又身中奇毒,因一无所知,前前后后不知遭了多少人摆布……这才不过是二人入鬼城的两三日罢了。

    “许是饮了赤水之后,黑沙虫毒对武艺便无影响。”白玉堂道。

    他亦是真气回身,这会儿并无消散之势,如此推断,也只有当日救他们的赤水了。

    这说的,仿佛赤水真是解药一般,白玉堂无声哂笑了一下。

    “且断饮赤水便是当真解,黑沙虫毒发作,仍短不过两月,长不过一年。那屈虹之言若真,该是断饮三日便要毒发。”话虽如此,白玉堂侧头望向展昭,见他眉目不见那古怪的淡漠无情之色,只温温谨谨,心头半忧半喜,忧他性命、喜他本心如常。他垂眉低叹,若寻不得黑沙虫毒之解,终归还是要先饮那赤水为妙,只是他且看来那赤水终归是有毒之物,不能多饮。

    “玉堂似是不受赤水所扰,也不受那鬼城西姥摆布。”展昭忽而道。

    白玉堂原是浅浅一颔首,道:“其中缘由,确是不解,我诊过我二人脉象,不能发觉差异,到底不是岐黄圣手。若能叫公孙先生诊脉一看,许是有所得。”他说完,又忽而一愣,不知怎么从展昭那话里琢磨出一股淡淡高兴来。

    白玉堂正心头困惑,又听展昭轻声问道:“玉堂可知,这是何地?”他先头昏睡,只记得白玉堂与他离了那阿依汗的石洞屋子,一路往高塔行去,往后便累极昏睡。

    白玉堂掀了掀眼皮,懒懒道:“许是大漠深底,鬼城底下罢。”

    展昭侧头瞧他。

    白玉堂扬眉,“瞧爷作甚,爷当真不知。”

    展昭忽而笑道:“展某昏睡之前,似是问玉堂往何处去。”他这会儿可回过味来了,那时白玉堂说是去寻公孙先生,因而找鬼城西姥一问,分明是趁他糊涂的哄骗之语。否则二人怎回突然落到鬼城底下来,这四周石壁分明是有人在此建了什么,总不会是鬼城底下的牢狱罢。

    “……”白玉堂神色一顿。

    他侧头去瞧展昭,“猫儿?”

    展昭正思索二人中同一种毒、饮同一赤水,究竟差别在何处,二人又身在何处,闻白玉堂之声,便习以为常地侧头望来,“怎了?”一只手从他眼角抚了过去,展昭一愣。

    白玉堂歪头,眸光灼灼,口中莫名其妙道:“鬼城西姥那塔,似是被白爷拆了。”

    展昭不明白玉堂缘何突然有此一言,哭笑不得道:“莫不是塔塌时,你我一并被埋了?”

    “是。”白玉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挑挑眉,那神态得意又张扬,还大言不惭道,“怪只怪他们要在大漠地底建什么高塔,一塌便整个儿陷入地下,害的白爷又叫沙埋了一回。”

    展昭无奈,尚未接话,忽闻黑暗中隐约传来白玉堂极轻的声音,“猫儿。”

    “嗯?”

    白玉堂许久未有言语。

    展昭神色微动,“怎了?”

    “赤水之外……你好似连那黑沙虫子母蛊的影响也暂且解了。”白玉堂说。他侧着头,离展昭极近,尽管灰头土脸、浑身是伤,连唇角还有一道口子,可黑暗中那俊秀华美的眉眼竟是仿佛发起光来,噙着淡笑,懒洋洋的,不见锋利,甚是柔和。

    展昭这才愣住。

    他的目光冷不丁地落在白玉堂唇角磕破的地方,连并着想起黑暗中那个出格又放肆的亲吻。

    “此为子母蛊毒?”很快,展昭敛了神色问道,只是黑暗中无人能见他双耳通红,“仿佛是该如此……”他本就聪慧,经白玉堂一说,自是思及开封旧事旧人,低声喃喃起来。

    “虽尚未印证,但应是差不离。”白玉堂未有发觉异样,只挑眉一笑,“不过杀母蛊能否得解尚不知。”

    展

    昭微微颔首,又缓过神来,白玉堂先头那一问,是试探他的。

    受那赤水之毒,是情思动荡,淡漠忘浮生,一见展昭神色变化,白玉堂便猜着展昭神台清明,该是暂时从赤水之毒里挣脱。可这与那黑沙虫毒又是不同,展昭前头不闻不问之余,最要紧之处还是对鬼城西姥的顺从,甚至全然以鬼城西姥的安危为先,已是受人摆布的傀儡之相。

    原先二人问话,白玉堂本也刻意避开了那鬼城西姥。

    可展昭一连两句却对提起鬼城西姥毫无避讳,白玉堂才突然说什么拆了那鬼城之塔,欲瞧展昭如何反应。

    “那鬼城西姥……玉堂与她在塔中起了冲突?”展昭问道。

    白玉堂微微颔首,“她该是与我们一并被卷入塌毁的塔底。”说到此,白玉堂心头闪烁几分古怪,正是那时他对白发女子突然下了死手。可怪就怪在此处,他便是真要杀那白发女子,也断然不会过激至此。白玉堂虽有几分冲动,但从未有心头毫无准备就莽撞行事的时候。再说,他分明早知二人解毒一事系在那白发女子身上,又怎会不管不顾起来……

    那不似自己。

    白玉堂心头恍惚,此时回想,方惊觉那时因白发女子伤及展昭,他心头生出杀意,竟是与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躁动杀意融作一体,化作魔障执念,叫他像个不受控制的疯癫之人发起狂来。

    他一心记挂展昭之毒,倒是一时忘了他身上也有处处古怪,只是毒发症状与展昭不甚相同罢了。

    白玉堂留了心思,压下此事不提,只又想道,展昭一连挣开赤水之毒与黑沙虫毒,是因二人离那鬼城西姥太远?还是……鬼城西姥,那个白发女子已经死了?

    二人皆是心头疑虑重重。

    “这塔底下……”枯坐片刻,展昭朝白玉堂只指了指石壁,“似是……?”

    白玉堂想了想,已然打坐调息半晌,干脆扶着墙吃力地站了起来,“走,看看。”

    展昭便顺手抬臂扶他,心知在原地呆着也不是办法。歇也歇够了,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毒也不能任其不管,总得赶紧寻个出路,否则三日之期一到,回天乏术,

    当真是坐着等死。

    至于原路返回怎么看也是不成的了。

    只是二人半斤八两,都是外伤极重,展昭心不在焉地一扶差点一并又摔一跤,手忙脚乱地各自扶住对方手臂,又各伸了一只手扶墙。好险扶稳了,二人一抬头,两个大高个直直撞上了天花板的石壁。旁的默契都先喂了狗,齐齐先一起吃痛地嘶了一声,声音顺着黑黢黢的长廊传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回声,可真是好笑之极。

    “……你这三脚猫。”无语之中,白玉堂埋汰他说,可眉目含笑,尽是揶揄,“尽添乱。”

    “白五爷仿佛也高明不到哪儿去。”展昭老神在在地驳道,搀人的手却没有收回。

    得亏二人一个伤了前胸、一个伤了后背,双腿却无碍,不过走路之时难免牵动伤口,因而干脆搀扶一块,压低了身子,忍着疼深一脚浅一脚、一摇一晃地朝右侧的石壁走廊深处走去。

    两个靠扶着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只是远远还能听见惊声低语。

    “……嘶!猫儿你踩我!”

    “……你莫往展某脚下……”

    “展昭你是不是赤水之毒没解骗爷的——嘶!”

    ※※※※※※※※※※※※※※※※※※※※

    关于……好好的严肃剧情走着走着,我为什么突然发起了糖……我也不知道……

    可能他们俩身上就存在着这种磁场吧……

    我明天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调整章节顺序。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我思考一下罢,晚安,最近一个月接连思考,实在有点转不过弯来。

    看过的小天使注意这张加更了1000字……晚安

    xxxx

    想了想还是没有调……

    捉个虫……往下写再看要不要调整吧,嗯!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