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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回 风助火,清浊福祸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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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劳永逸!”

    “救己救人、造福苍生!”

    那些字词像是佛陀禅语, 字字珠玑,在耳畔回旋嗡响;又像是恶魔低吟, 怪声怪气, 蛊惑人心。

    白玉堂心头杀意翻转,犹如浪拍暗礁, 起伏不断。

    他单手掐着白发女子,那白皙的脖子纤细得仿佛只要他轻轻一折,就断了。可他垂眼站了一会儿, 猛然回头冷视, 锋利目光疾如雷电,钉子一样钉死了那眼睛发亮的屈虹。白玉堂笑了,不冷不热的声线比屈虹嘶哑嗓音更像是地狱深渊的修罗低语:“你莫不是以为, 你那祝由术, 次次能有用?”

    声凝实物, 气浪翻飞。

    屈虹冷不丁吐出一口老血, 目中大骇, 整个人像是枯藤老叶飞了出去, 跌倒在地。

    他这是遭白玉堂内力化声,好比当头棒喝, 因而内力反噬大伤!

    白玉堂冷嗤了一声,扫过另外面露骇然的五人,又平静道:“武艺不济, 旁门左道倒是习得透彻, 江湖不见屈前辈美名倒是可惜。”他神台清明, 正是浑身真气随内功心法回转,从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扫荡而出的时候,像是席卷而来的狂风暴浪,岂会在此时被屈虹扰乱心志!

    到了这会儿,他也察觉过来,屈虹瞧着是个惯使刀的刀客,实则厉害之处根本不是刀,而是他所练功法与所习祝由术相辅相成,凝入声中,凭话语扰得人心志大乱,听他驱使。

    这等稀奇功法虽是鲜见,江湖上也不是只有这一个。

    单说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狮吼功算来也是凭内力吐气化声、发散入耳,一声长啸犹如迅雷疾泻、声传数里,万兽避让、敌胆俱裂,甚是可怕。要说狮吼功之源却是佛陀释迦牟尼诞于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其佛文说法似狮吼震慑人心,降伏外异学,而后少林研练而成克敌之技。换句话说,与扰人心智之法的殊途同归,只是一个歪门邪道,一个佛门禅理罢了,全看刀在人手如何习之、如何用之。

    白玉堂神思一闪,似是想起什么,但因那念头转瞬即逝,也便未能捉到,这会儿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懒懒

    哂笑,“不过,你六人欲杀西姥救己,这倒是未有骗人。”

    以屈虹三四十年的功力,不该被白玉堂这般轻易一震便遭反噬,正如他先头借鬼城幻象将白玉堂骗得几乎深信不疑、半点古怪也未曾察觉一般。这也是为何屈虹如此震惊骇然,须知他虽侃侃而谈、有意托白玉堂之手杀人,却正如白玉堂所说“杀人救己、未曾骗人”,换句话说,他虽用那功法震慑蛊惑白玉堂,却是所言非虚,因而威力更为惊人。

    说到此,却要怪白玉堂所中之毒了。

    白玉堂两个余月来被毒物渐渐掏空了十余年所修习内力,正是筋脉虚空;这一朝真气回身,全然没有往常日日行气吐纳累积的沉稳寂静,阔通充盈经脉时的厚积薄发、不动声色;正是大风大浪冲穴滚脉而过,犹若被死死堵了多年的堤坝轰然一声冲塌了,真气登时顺入干涸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那可真叫一个、势如破竹,长江灌海,滔滔不绝!

    那道士打扮的升仙太子季禁突然大叹一声:“妙哉!”正是看出白玉堂身上端倪,隐约有了猜测。

    “习武者多如过江之鲤,悟道者鲜似龙门一跃。”季禁说。

    白玉堂闻言也打量着季禁,这人青氅蓝袍、面有长须,瞧着目中清明、风轻云淡,白玉堂眼光毒辣,一眼便知此人执念过眼,与那屈虹一样,眼睛亮得像两团鬼火,正是精光算计于怀,哪是什么淡泊名利的修道人。这年岁,也该是有五六十、甚至更高寿了,但面貌上并不多显,皱纹极少,只是两鬓斑白。

    “贫道季禁。”他与白玉堂微微一笑,“听小友之言,小友姓白可是?”

    “白玉堂。”白玉堂道。

    “贫道行走江湖数十载,头一回见白侠士这般悟性高绝之人,”季禁说,目中似有赞赏之意。

    白玉堂不为所动,只淡淡一哂,“怕是季道长在井中久居甚矣。”

    这话冷嘲热讽,分明讥诮季禁井底之蛙、孤陋寡闻,可季禁只是眉头拧了一下,接着笑道:“小友误会了。饮赤水后,黑沙虫毒日渐安分,再不会扰人修习武艺,被封存的内力亦能渐渐随心法运转恢复。”

    “可如白侠士这般,”他又是一顿,视线扫过白玉堂浑身刺人的内劲风浪,徐徐道来,“察觉毒物安分、桎梏松懈,便借此良机、一鼓作气,强忍苦痛冲破旧日瓶颈,如此雷厉风行、破釜沉舟,世间少有。贫道佩服。”

    武林中人有言,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修习内力通十二正经,疏宽经脉通气血,再破循行错综奇经六脉,最后再及任督二脉。十二经脉如沟渠、奇经八脉犹湖泽,周天尽通,气机旺盛、循回往复,正是任督通则百脉皆通!

    白玉堂素来聪慧过人,于武学上天赋异禀,内功行气本就比寻常人强了不知多少;便是少年时心性散漫些,不甚刻苦,时常钻研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可调身、调息、调心,心法运转周天却日夜精进,不曾懈怠片刻。

    未曾有一个人的年少有为全赖于天分,白玉堂亦是如此。

    武学本就越往后越难精进,白玉堂随年岁修习同是渐陷瓶颈,越发艰难。

    而现如今……十数年的真气从消弭殆尽、堵藏暗处,又在这日骤然破出桎梏,浩浩汤汤,气象万千。白玉堂悟性过人、敏锐至极,于真气冲脉破穴之际,当机立断逮着那一瞬的机会,抱元守一,数个周天心法运转,忍着浑身剧痛,直将他早有打通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脉扫荡一尽,只今一瞬便从困扰已久的瓶颈一推而出,脱胎换骨,一日千里。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

    毒虽未解,却成助火狂风。

    白玉堂这会儿正是神台清明,真气比之洪水过沟,势不可挡,浑身畅快。其中威势,恐怕连那秦苏苏都不敢再说武艺更甚一筹,又岂是屈虹能轻易破入。

    这才是季禁为之一叹之因,此乃壮士扼腕、杀伐果决。

    白玉堂若稳妥行事、任由内力逐渐恢复,断然不可能有此机遇;而若未曾察觉,真气已然逐渐回身一二成,亦是错失良机。惟有发觉毒物枷锁生裂缝,尚未动得真气几何,运转心法,作那猛虎下山一口气撞破牢笼,才有此番成就。可真气初破桎梏之时,无声无息,转瞬即逝,

    岂是那般容易察觉?

    且说之容易,行之凶险。

    坊间说书人口若悬河,曾大肆描绘那江湖奇人,尤其偏爱年少英才,口中奇遇不乏有气数将尽之辈将毕生功力赠给有缘人、又或是师门高上将身后真气传给座下弟子助他神功大成,还有本不曾习武一日得高人神功云云。可说书人不习武艺,焉知其中凶险,渡毕生之功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那南阳连家之人,世上几乎没有人的经脉能承受旁人所赠的内力,尤其是未曾习武、又或是内力尚浅之人,只会被过于深厚庞大的内力崩裂经脉而死。

    就连为治旁人内伤,渡内力以护也是险之又险,须得慎之又慎。各家门派、各有千秋,一人一气、尺短寸长,入武道后,每个人的气都是不同的,哪怕修习同一门功法,也定会生出变化;若随意将己身内力渡以他人,运气好,许是二者相合,运气不好,便是害人性命!也唯有习内功心法大成的宗师,能摸得旁人之气,拟而换之,方能续起少许内力救人,却须臾便神劳精疲。

    行气吐纳,一啄一饮,溪河不容大川水,湖泽不纳万里洋。

    没有捷径。

    因而白玉堂真气破门而出那一瞬定会剧痛加身,心脉如遭雷劈,神魂摇晃。他但凡迟疑瞬息、不得专心,便会因筋脉不能忍受数月不见、过于强势的内劲而绷断,遭此反噬身死,正如堤坝塌毁时那可怕洪涝又怎会乖乖从河床冲刷向前奔流、而不毁岸边一石一木。谁敢如此胡来,赌命一试?

    时机、心性、天赋、气运……缺一不可。

    可这个年轻人做了,而且做到了,如此气魄,乃是万中无一,不,千万人之中也难寻的一个。

    季禁不知,这不过是其一罢了。

    白玉堂察觉枷锁生缝,正是在来路上想起为展昭封穴止血,方摸准良机;随后一鼓作气,却是因如今展昭重伤累身、毒扰神智,勿论如何也要从鬼城西姥口中逼问出答案来,再耽误不得。鬼城西姥武艺高绝,还有几分捉摸不透的诡异,他若想制住此女,非得要恢复全盛之期,甚至还要更强些。

    他等不得了。

    因而险中求胜,

    直捣黄龙。

    他望展昭莫醒,莫叫展昭受鬼城西姥所困前来相拦,也莫叫他察觉他此番铤而走险、孤注一掷之举。

    白玉堂既恼又恨,曾在江宁府时,于展昭洒脱劝语,说那沾了毒的筷子未往他桌上送该是庆幸了,时至今日,却悔得肠青。是恼旁人送到他桌上的毒筷,是恨未曾护展昭一时安康。瞧吧,人心总是长偏,事到临头、难加己身,也成不了那万事洒脱的世外人。他此生便也只动心这么一回,二十载方才碰上的心头欢喜,舍命亦无惧。他半生肆无忌惮、万事由心,却隐忍如斯,不敢叫心头绮念扰展昭一分一寸,可他们——!

    这些人,素未谋面、心怀鬼胎……个个都要为心头所图,欺压糟践于他。

    白玉堂冷脸听着季禁夸赞之语,半个笑容也无,只单手稍微往上抬些,将展昭扶得更稳了,慢声道:“那便如何。”

    季禁登时语塞。

    “此事,与白爷欲问之事无半点干系,即是无用之语。”白玉堂说,平掠数人的眼睛,“既然你们都说杀这鬼城西姥能解毒,”他将侧头,最后望向那个闭着眼的白发女子,“不如……”

    白玉堂也瞧得出来,这六人面上或多或少都有对鬼城西姥的憎恶、厌恨、愤怒与杀之而后快。

    他们确是有为解毒救己。

    这些人身上确有黑沙虫毒,在这样神思冷静的时刻里,白玉堂清晰地感觉到他能从旁人身上辨认出这种毒。正如屈虹如何在氿泉见众人坠落之时一眼断定出他与展昭才是中毒之人,而其余几个皆非如此。这是一种相当古怪的感觉,不受控制……白玉堂冷静地思索,他内功虽说恢复,但毒未解,且心头飘着一股古怪地杀意。

    这股杀意冲着鬼城西姥,使自己心头胡乱狂跳,躁动、不安,身体发沉,还有些许难言的畏惧。

    与这种杀意相对的……还有对塔内其余六人的微妙感觉。

    “感觉?”

    黑暗之中,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望下来,像是索命的无常恶鬼。

    而他的背后是数十丈高的石林,甚至有些石柱高的能通到最顶端,像是承托的梁木,托住了上面的大

    漠。

    “是,是能感觉,”老头哆嗦了一下,从那两个字里听出了质问的冷意,他仰着头,似是全然失去胆气,忙道,“若同是中了黑沙虫毒之人,一眼便能察觉此人身上有古怪。”

    顾唯不语,黑眸闪着血光,仿佛耐心耗尽了。

    “近乎于戒备与敌意,但能确信是同类的微妙感觉。”温老头继续说。

    这说法……听起来不像是对毒的感知,倒像是野兽趋利避害的直觉。

    不过那黑沙虫毒照这老头还有先头四人所言,好似本就是一群毒虫上身,寄居于人体血液内,以人气血养虫,直至毒发人死,食人肉骨后散,落于新的活人体内。如此说来,那感觉该是那毒虫所生……顾唯思索片刻,想起西南大理有蛊虫,亦有以人养蛊之说,只听诸如子母蛊虫之间有所联系,未曾听闻这子蛊与子蛊还有干系。

    他又问道:“都是如此?”

    “并非,”温老头摇头,“若是此人武艺弱些,并不会让人觉得威胁,敌意便也少些。尤其是在鬼城之内那些受西姥摆布的人,半点敌意也无,甚至……”

    “嗯?”顾唯见他突然收口,又将目光落了下去。

    “甚至不屑一顾……”温老头低语。

    “……没有别的标识?”顾唯眯起眼。

    黑沙虫毒已然进入大宋,并非只有府州一城,人来人往,毒发身死之事防不胜防。若只凭中毒之人的感觉,天下之大,要想寻出中毒之人难于登天。

    “有,”温老头说,用手指颤抖地指了一下心口处,“中黑沙虫毒后,背面会出现米粒大的黑斑,一旦未饮赤水,生出八个黑点,成一圈,此人便是寿命已尽,毒发之时。此事,乃是我们数十年来细察研究所得。这也是我等确认赤水虽是有毒,但的确能遏止毒发的唯一办法。”

    顾唯一愣。

    背面……这倒是未曾印证,展昭与白玉堂二人中毒之后,公孙策只日日诊脉,未曾解袍一观,他二人自己总不能去注意背后的异样。也只有这鬼城底下中毒之人为寻出解毒法子,十年如一日的研究着。

    “阁下之意,你们该是并不知真正解毒之法?”

    顾唯道。

    否则也不必饮鸩止渴。

    “杀了那西姥定能解毒!”温老头却立即驳道,不复冷静,那瞬间,那张老树皮一样的面庞上狰狞至极,眼睛里烧着一把明亮的仇恨的火,杀意升腾,“只要杀了西姥,母虫身死,子虫定也毙命!”

    可顾唯看来这不过是溺水之人抱着一根浮木罢了。

    温老头停了好一会儿,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又笃定的笑容:“……我先头之言,未曾哄骗于你,那屈虹、季禁等人,我虽与他们暗中协作,也确是利用些无甚用处之人去对付西姥,但从头到尾都是为活命之举!便是自私自利了些,总归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喘息起来,大约是因身上的伤势因不得及时救治而越发严重,但他黑暗中瞪着顾唯的那双眼睛却发着诡异的亮光。

    “且此事也绝非我一人得利,你既然从大宋而来,欲救人而寻解药,又是大宋折家军的将士;想必黑沙虫毒进了府州城,甚至在你折家军里蔓延。杀一人能得天下太平,让大漠之外的宋人得救,有何不可?我虽害鬼城之内的汉人,却是舍小取大之举!于天下有功!”

    “这不过是寻常人都会有的抉择!”

    言之凿凿,大义凛然,竟叫人不能辩驳他着歪理邪说!

    ※※※※※※※※※※※※※※※※※※※※

    呀!!

    五爷没有解毒来着,看你们都看懵了嘻嘻嘻。

    他只是内力回来了,而且还铤而走险了一下。

    昏睡的昭昭在梦中生气。

    xxxx

    调整一下行文,顺便捉个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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