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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回 三响钟,白发仙女逢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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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时, 又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展昭听见了钟响。

    那是当的巨响, 足足有三声, 从远至近,悠远之中又透着一种怪异, 震得整个人都懵了。

    展昭被这声响猛然从疲倦漫长的梦里扯了出来。

    像是从噩梦沼泽里被人用力拖拽,又像是暗黑无垠的迷雾里好不容歇息时冷不丁被人推着摔了一跤,又是梦醒的释然、又是疲倦的痛楚, 众多思绪烟消云散, 竟是一时说不清这乍然醒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一睁眼,便见白玉堂正盘着腿坐在床榻边上,也不知坐了多久, 应也被这三声钟响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就伸手捂住了展昭的耳朵。只这一瞬, 展昭心头便放松了些, 半睁着眼望去, 见白玉堂瞧起来虽说有些消瘦苍白, 精神头似是不错,远比大漠之中赶路的那两个月来饱受剧毒所困要好。

    “猫儿。”白玉堂立即发觉展昭醒了, 懒懒地冲他笑了一下,“醒了?”他收回手,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而另一只手仍是懒洋洋地被他的左手拽着, 似是从没有松开过。

    “玉堂?”展昭单手捏住眉心, 试图压住袭来的头疼,目光却落在四周。

    门窗外仍是昏暗的,仿佛不会有变亮的时候,但是屋内的桌上这回点了一盏灯,极为明亮,也使得展昭能够看清这间屋子。

    准确的说这不像是屋子,像是石洞。

    但也并非没有木头,石沙凝成的墙壁,木架承托在四周,除了门以外更像是一种雕饰,垂挂着帘帐,在灯火照耀下像是许多道鬼影;而墙上绘有精美的壁画,是勾着飘带飞天的仙人,色彩鲜丽,只是辨别不出是哪儿的神仙,又或是随手所绘。他们躺的那张床榻是一张石塌,垫着足够柔软厚实的皮毛。

    展昭坐起身,目光平掠过二人仍牢牢相扣的手上,白玉堂的指缝处几乎有些掐红了,可偏偏如此白玉堂也没发力挣开。

    展昭轻轻松开左手,隐约觉得手肘疼的发麻,十分古怪。

    他稍稍甩了甩,并无大恙,只是身子有些乏力沉重,便搁下心头思绪先与白玉堂道:“这是何地?”

    白玉堂扬眉,从展昭疲倦的眉宇和他甩动的左手扫过,口中懒声答道:“许是鬼城。”他另一手一搭展昭的脉,虽不是公孙策那岐黄圣手,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过展昭脉象沉稳,似乎果真并无大碍。他醒时就发觉了,仿佛二人身上那恼人数月的剧毒解了,又或是二人内力尽失,那毒便安分地潜伏体内,再不叫人为此痛苦不堪。

    “可是何人救了我们?公孙先生与二位副将,还有那孩子……奴尔阿洪怎不见踪影?”展昭见白玉堂下了床榻,又接着问道。

    白玉堂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随手递给展昭,放缓了声心不在焉道,“这你便问错人了,我不过比你醒来早片刻工夫罢了。醒时便只有你在一侧,莫说那四人了,白爷可是头回连刀都丢了。”他眯着眼,又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中倒映的眼眸中尽是冷锐锋利,“想弄明白,还得寻那将我们从流沙死地里捡回来的救命恩人。如今你既醒了,我们正好出去一探,也正好与这人家道声谢。”

    探探这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的洞窟,藏了什么神力通天的能人,将他们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你们醒了?”正在展昭颔首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语调委实耳熟,展昭侧头望去,正见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穿着白纱长袍对他们微微笑着,面容温柔又普通。人也有些面熟……展昭稍稍晃神。

    “醒的正是时候。”女人笑着说,似是有些松了口气。

    白玉堂打量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展昭发觉这静默有些尴尬,起身拱手一礼,“不知夫人……?”

    女人立即接上,“阿依汗。”她微微笑道,“我叫阿依汗。”是一个西域一带的女子会取的名字。

    “多谢这位夫人救命之恩。”她未说姓氏,直呼女子闺名非是宋人习俗,展昭猜她该是出嫁的妇人,便又道,“不知此地是?”

    “不必,叫我阿依汗便好。我只是当时碰巧碰上罢了,便不是我,也会有旁人将你们带回来。”阿依汗仍是温柔笑笑,十分客气,仿佛这救人之举当真只是举手之劳,“这里是氿城。三响钟了

    ,我们该走了。”

    展昭尚在琢磨女子口中的“鬼城”,白玉堂慢悠悠接话道:“往哪儿去?”

    “大会。”阿依汗说,“二位是头回来氿城,须得见过婆婆才能在这儿住下。”

    展昭与白玉堂默不作声地交换了个眼神,正要问询“婆婆”又是何人。

    阿依汗似是未有察觉二人的神色,快步前去给二人拉开木门,有意迎着他们向外走,“昨日我碰上你们那时,你们中黑沙虫甚深、性命垂危,又恰因流沙昏迷不醒,若再不饮赤水便要一命呜呼,便只带你们先回城中喂了赤水。今日却无论如何也要见过婆婆,得了婆婆首肯方能再城中留下。”

    因开了门,外头的脚步声也传来了,这竟叫阿依汗有些着急起来,“快走罢,若是落后了,排等到四响钟便来不及了。”

    黑沙虫,赤水。白玉堂默默咀嚼着这些陌生的字眼,从善如流地同展昭一并走了出去。

    黑沙虫定是他们身上所中地鬼城怪毒,而赤水是什么?

    展昭眸中闪烁,隐约觉得这些字词都好似在耳畔响过数回,可他细想却毫无头绪。不过他尚且惦念着公孙先生和两位副将,还有那高昌回鹘的孩子安危,便又低声问道:“不知阿依汗夫人带我们回来时,可有见过旁的……?”

    阿依汗瞧了他一眼,竟是与他微微摇头,“嘘。”她压着嗓音说,目光扫过屋外的人,好半天才小声答道,“我只见到你二人。”这话,竟是知晓他未尽之语要问什么。

    白玉堂眉头微妙地动了一下。

    他们出了屋子,在昏暗的街道上随阿依汗走动,见家家户户墙上都嵌着拳头大的明亮夜明珠,照的如此天昏地暗的地方也有几分阴天白昼模样。而朦胧的白光下,他们看到了人影幢幢,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朝那边走去,他们的步伐有些虚,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就和大漠中行走的苦难之人一样。展昭和那个女人也混入了这些人的队伍里,除了他们,所有人都穿着和女人一样的白纱长袍。

    无人言语,尽管面前的人越来越多,鞋子从沙石上接二连三地踏过,发出摩擦的低响。

    展昭与白

    玉堂都曾见过这样的异状。

    展昭忽然生了几分恍惚,因为这相似的场景又触及记忆里的旧事,婺州城,那些在桃木教的蛊惑、残害下释放出人心最恶的部分,变得残忍麻木、自欺欺人,又或是视若无睹、作壁上观。而那婺州城墙下沾染着厚厚的鲜血,曾有无数人,为自己当年的抉择、为展昭不知对错的一时之念,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那些赤红色的粘稠鲜血仿佛穿过时间的尘埃,溅落到展昭的眼睛里,让他猛然一晃神。

    正四下打量观察、思索这地儿仿佛是地下宫城的白玉堂察觉不对,轻轻拽了一把展昭的手腕,侧头望来,眸光闪烁着几分忧虑,“猫儿……?”

    展昭摇摇头,示意无碍。

    白玉堂端详了片刻,略一颔首,虽是眉头松开,可手仍是牢牢握着展昭的手腕。

    转眼间,他们和所有往前行走的人影一样平静地走到了一座高高的塔下,停了下来。没有人入塔,那塔的大门紧闭着,一旁是庞然大物一般的青铜沙漏。白玉堂眯眼从下到上打量了一会儿那巨大的青铜沙漏,稍稍一拽展昭手臂,无声地说:“钟响。”

    展昭顺着白玉堂的目光望去,正奇怪于自己怎会对这庞然大物视而不见、当作理所当然时,猛然意识到白玉堂在说什么。

    那巨大的沙漏用青铜浇铸,似能摇摆,当沙子从里头漏空一头时,轻的那一头会有一根木头翻转,重的那一头木头便会敲击在另一侧的青铜铁壁上,发出咚咚响声。这般设计巧夺天工,实为惊人,该是这地下宫城里用来计时之用,否则日日月月、月月年年,又哪儿知晓时间流逝。想来阿依汗所说的三响钟、四响钟就是这个了,只是这地方暗无天光,不知时辰,更弄不清这青铜沙漏的响钟分别要隔多久。

    几乎众人站定不动的同时,铃铛从高处脆脆响了起来。一个女人从塔顶跳了下来,白发、赤足,挽起飞天髻,用长长的白布条紧紧裹住胸前,白色的长裤,披着一件轻薄的纱袍,面若少女、身姿优美,看不出年岁,细长白皙的手臂和脚腕处都挂着金色的铃铛,那不是铜铃是金铃。她足尖一踩,

    像是蝴蝶儿一样落下了。

    纱袍无风掀起,仿佛九天仙女下凡尘。

    她落在塔前的四个壮汉抬着的一张步辇上,架着腿,细长的眉眼扫了过来,妩媚又冷情。那模样,比之兴庆府的异域女子风情更甚,将她们衬得好比鱼目见珠玉。

    这是何人?

    展昭与白玉堂无声地对视,又不约而同地扫过斜前方站着的阿依汗。

    她温柔又普通的面容微微含笑,静静地注视着那个白发女子,目光虔诚又明亮,像是注视着自己的天神。

    这……是婆婆?

    鬼城西姥!二人心头皆是升起这抹心念,几乎是同时想起曾在马商口中听闻的传说里,鬼城西姥是少女也是老妪,是法力通天的仙,又是咒人夺命的鬼。

    而那步辇上地女子却仿佛不知底下万众如何目光,她玩着手指,慢慢悠悠道,“人在何处?”也不知是问谁,嗓音似水如歌、娓娓动听。

    这声音展昭听来甚是耳熟,可他却又没有更多印象。

    思索间,远远就见一个人被四五人押了上来,底下的展昭和白玉堂俱是一怔,虽面上不见异状,可心头涌起万千思绪。也不知怎么的引得那白发女子细眉一挑,往展昭、白玉堂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倏忽间,她又将视线落在那个被人架上来的青年身上。显而易见的,这个青年更吸引她。他也是年纪轻轻一头奇异的白发,十足的扎眼,精瘦的身躯穿着普通的布衣,微微垂着头,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被头发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只明亮又懒洋洋的眼睛。

    他在笑。

    是叶小差。展昭与白玉堂心念一闪而过。他在此?怎他独自一人……那公孙先生、顾唯还有那孩子在何处?

    叶小差在笑。

    也不知他们未见的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里,叶小差为何被人这般控住,架上了台阶上端。可他仿佛不能动弹的时候,竟然还挑着半边唇角与那白发女子慢悠悠对了一眼,在这万籁俱寂只余众人一呼一吸的高塔前,竟是轻松开口笑道:“有意思,鬼城西姥,是你罢。”

    那只独眼里尽是兴致勃勃。

    白发女子细眉又是一扬,细长的

    凤眸里闪过意外。

    她一翻身,像只蝴蝶眨眼飞落在叶小差面前,指尖勾起叶小差的下巴,白发滑落,露出另一只眼睛上狰狞的伤疤。白发女子仿佛是凑近叶小差闻了一下,也不知发现了什么,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她轻声说着,抬手示意那几个人松开叶小差,眉眼挑出惑人的笑容来,“你叫什么名字?”

    叶小差神色不变,垂着手仍是笑,嗓音极轻:“怎么,说来听听。”

    “你可要留我这鬼城之中?”白发女子问道,大方直白,全然不知女子羞涩,风情魅人。

    “哦?”叶小差不为所动,笑容更灿烂,也叫他这张乍看平凡的面孔绚烂如阳,勾人心神,他嘴一撇竟是毫无预兆地反将一军,“你这话,是要以身相许?”白发女子尚未回神面前这个青年人说了什么,就听他声调极轻地调笑道,“也不是不行。”他舔了一下唇,可那只独眼里倒映出女子,没有半分旖旎绮念,只有兴致与战意。

    他猛然踏前一步捏住白发女子的下巴,那力道丝毫不见怜香惜玉,“如果你比哑巴能打的话,虽然……”他顿了顿,手中已然一掌推去,“年纪大了些。”

    那白发女子只在他伸手捏住的一瞬间,便足尖一点,挣开他的桎梏,往后退去。这一推,她身姿摇曳落在步辇上,也轻松地躲开了叶小差这一掌。

    “你也挺有意思。”

    四下寂静,白发女子勾起腿,靠着步辇,单手支着下巴,斜瞧着叶小差,并没有为他的话恼怒。

    而叶小差的拳已经近至跟前。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晚安

    来不及了明天改吧

    xxx

    捉个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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