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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回 纵马行,福祸吉凶总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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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知州, 你可还有话说?”

    吕文茅口不能言,一身肥肉歪歪斜斜瘫跪在地,面孔上惨白、全然颓败之色。

    到了此时,他如何不知展昭这几日已经将他查了他个底朝天,展昭乃是铁面无私的包拯手底下的护卫, 只怕是他再巧言令色也无用。他猛然面色发狠, 阴沉高喊:“动手——!”

    话落时, 异变陡生。

    先是罗善动了, 便是不必吕文茅喊, 他也早有意行事。这个被展昭一剑拍得双膝跪的男人像是早就做足了准备发力,趁着吕文茅吸引了注意, 先是抓起一把泥沙冲白玉堂抛了出去,紧接着袖中连甩数十把飞镖;趁着无人刀剑在旁,整个人一跃而起, 飞扑一旁他带来的官兵, 抓住衣领就往白玉堂那头甩去, 自己则欲翻出重重围障、逃出生天。

    白玉堂冷哼一声, 便是一把抛沙扑面也浑然无谓,身形一晃,躲过被抛来的人, 同时手中漆黑长刀一转, 冷不丁地出了鞘。众人只见他抬臂迎招, 横上横下的刀风诡谲至极, 叮叮当当转瞬间, 数十把飞镖被如何来又如何去。

    再一看,众人无不骇然,白玉堂竟是闭着眼,全凭听声辩位将那来势汹汹的飞镖击退。

    亦有如秦苏苏、立雪等人含笑称道。

    罗善哪肯这般束手就擒,见白玉堂闭眼还击,竟是早有所料般诡秘一笑,再抖落袖子时,飞出的便不是飞镖而是三枚黑色的小圆球!

    轰!

    那出自轰地门的小圆球落地时威力惊人,他竟是不管不顾起来,为逼退白玉堂、自己逃去,先炸得自己带来的官兵人仰马翻。一时间惊叫喝骂、痛哭哀鸣不绝于耳。

    可便是如此白玉堂仍是未退,凌空而起,长刀像是突然生了眼,左右一探,将剩余两枚小圆球硬生生卷了回来,直甩身后。离他有些距离的庭院之中,巨阙出鞘,只听虎啸龙吟长喝,那钝剑宛如脱开封印的巨兽,而展昭所踏之地肉眼可见地裂开了,他借了力,浑身气势比得山海,将两枚危险的古怪圆球直接削成四段,拍进青石板里,无声无息地灭了。

    白玉堂已经跨步上前,长

    刀直逼罗善。

    人群之中又有两人蓦地跃起,两条人影一取白玉堂,笨重的银刀横砍直劈,威势可怖;二取展昭,却是个赤手空拳的,他不与展昭的巨阙争锋,左右手连推数掌,确有层叠之相,劲力刚猛,双袖翻飞。

    白玉堂侧头扫视,见那银刀笨重,也不知是寻常钢刀还是什么玩意儿做的,倘使与他和轻飘飘的长刀一刮,只怕又要翻了卷,便知此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丝毫不恼,手中长刀闪电一般一探一点,这一手简单至极又炫目惊人,快得诡秘,直取迎面之人握刀的手腕;长刀在他手中不像是一把冰冷、坚硬的武器,倒像是长在他身上的手脚,连着他凌空一翻身,那握着笨重大刀的人吃痛惊呼,怪力的手登时软绵绵起来,大刀咚地落了地,人被蹬中了胸膛横飞一旁。待到回神时,原是手腕竟是被刀刃划了一圈,皮掀筋断、鲜血横流,倘使白玉堂多添两分力,他这只手就要被直接剁下来了。

    围观数人倒吸冷气,秦苏苏又慢悠悠地拍了拍掌,“好刀法。”

    白玉堂这横刀刀法变化多端、收放自如,诡秘之中又有几分惯常的狠辣无情,再添他那一身极重煞气……倘使敌手弱了几分气势,刚迎面就能叫白玉堂一刀将脑袋削下来,这便是白玉堂刀法中独有的起“势”。这满庭英雄,又有几个敢说自己能在他全心全意的杀人刀法下挨得过三招!

    这头完事,展昭那头也几乎在同时击退了另一人。

    此人掌法刚猛,可人却不是个粗壮力士,好像全凭一口气,将闷头一通连绵掌,使人眼花缭乱。可展昭的应对却是毫无花哨,他只一抬剑,一挑、一转、一削,站在原地甚至没挪动脚步,有识之士皆瞧出展昭以柔化刚,只凭三招将那数十连绵的掌法劲道全卸到地下去了。用掌之人倒是比那提笨重银刀的人技高一筹,展昭巨阙起时,犹似春风吹细雨,倘使少了一分刚勇果决、一分灵通善变,这人也就留在他这举重若轻的剑招之下了;可他发觉不妙时,余光见温殊笑眯眯地拿着吕文茅,手中扇子似是要伸前一探,当场罢了去提那吕文茅的心思,更不与展昭硬拼,

    凭着大厅柱子直上,竟是全身而退。

    众人醒神,三三两两叫破二人名讳!

    “病太岁张华!”

    “小瘟癀徐敞!”

    提着笨刀被白玉堂差点断了手的正是那姜黄面皮、瞧着病怏怏的病太岁张华。他武艺比之白玉堂弱了不少,全凭那一口笨重钢刀意欲与白玉堂硬拼,断了他的长刀,方能占上风;可不想白玉堂刀法变换、灵巧诡谲,把他性命差点先留下了,只得另一手拽起笨刀便退。而对上展昭的,正是他们见了几回的年轻男人,如今群豪汇聚,方知此人名头。

    此二人一来一去,十分突然,须臾之间,看似被击退得轻松至极;可庭院群豪俱是惊出一身冷汗,不少人心道此二人要不是对着展昭、白玉堂去的,只怕项上人头不保!

    便是这时,异变又生,数十枚烟雾弹猝然炸开。

    “哎呀!”烟雾之中传来庞昱得痛呼。

    这一手烟雾弹来的神鬼莫测,若非庞昱鸣声示警,展昭与白玉堂凝目望去之时,竟是一时不知从何处射来暗器。倒是竹子顶上的秦苏苏瞧得分明,那随安乐侯庞昱一并来兵马之中暴起一人,竟是手握铁靶弓,借烟雾惑眼之便,冲着展昭连发十余弹子,俱是瞄准要害,毒辣至极,分明铁了心要取展昭性命,也不知何来的仇怨。

    展昭只得听声辩位,以巨阙挡下,可四周人多,他不便大开大合还招,免得弹子殃及无辜,总归有些束手束脚。

    便是这时,徐敞趁虚而入,又翻下大厅屋檐,恶虎一般朝展昭天灵盖扑去。

    掌至跟前,如疯如狂。

    展昭眉梢微动,对那弹子不做理会,抬剑应对徐敞,背过身去,以鹤唳长空之势,用力往上一削,直将自上而下来的徐敞三招又逼了回去;展昭又抬臂一掌,一身浑厚内力直接将徐敞打成重伤。近处之人见那铁弹子凌厉射来,心胆俱裂,眼前却是一闪,当啷几声,弹子闪电一般嵌入地中,白玉堂直接抛下张华,鬼影一般晃上前来,一身喜庆的红衣,可浑身却溢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杀气,并着那把漆黑的长刀也像是躲在烟尘虚影中的鬼魅,锋锐可怕。他又上前,长刀

    疾削,身形似箭,破开烟尘,一刀斩断了那射弹的男人手中铁靶弓!

    那男人倒是反应及时,一把拽起被他踩在脚下的庞昱,另一手拔出腰间佩刀,扣在庞昱脖子前。

    他若再晚一步,白玉堂的长刀就要凭空带走他的头颅。

    短短几瞬,两拨人已经交手两回。烟尘散去,众人这才瞧见这个男人,他单手捏着庞昱的脖颈,目光落在完好无损的展昭身上,不由面色狰狞,口中嘶声道:“展昭!”

    展昭逼退徐敞,这才侧头望去,目光之中仍有意外。

    他不认得此人。

    可这面目分明是仇怨至深,眼中满是怨毒与仇恨。

    秦苏苏见展昭一脸茫然,不由失笑,他倒是认得这男人,便轻声示意展昭,“神手大圣邓车,好似与那花蝴蝶花冲有些称兄道弟的旧日渊源。”

    展昭恍然,这江湖传言花蝴蝶那采花贼是被他斩杀于交州。

    至于邓车今日能在此,显然与张华、徐敞等人同伙,此事展昭也早在多日前从江湖人口中耳闻渊源。只是不知这邓车是何时混入兵马之中。展昭心头微凛,见小侯爷庞昱吓的面色青白,好歹没哆嗦胡叫,不免叹气,他怕是又大意行事,算漏了。

    与安乐侯庞昱一并的这伙兵马乃是夔州路的兵马,前几日在归林居见过九天月隐之后,便定计托小侯爷前去借兵。此中一为今日引蛇出洞一局,二为护佑小侯爷安然无恙,省得这江湖人来来去去、逞凶斗恶,一不小心殃及毫无武艺的庞昱。却不想,展昭棋差一招,这夔州路的兵马之中竟然混着细作,也不知是今日混入还是如何……

    展昭心头转瞬万息,目光瞥见白玉堂轻轻摇了三下长刀。

    三个数。

    他二人刀剑并起,同去一招,剑气刀风气势如虹,掀起尘土迷人眼,展昭与白玉堂已经近至跟前。此变突然,邓车哪能想到手中上有质子,二人还敢胆大如斯,全然不受威吓,登时目眦尽裂,果不其然习以为常地抬剑还招,但另一手快手一变就要发狠将庞昱掐死此地。可他焉能比白玉堂的刀更快,一刀下,竟是精准斩断邓车两指,;那庞昱才是机灵,

    被掐红着脸千钧一发之际,整个人弓下了身,露出了邓车的脖颈。邓车剧痛难当,心头却魂飞魄散,在白玉堂第二刀削断他脖颈前松了手,踏步向后急退,高声道:“撤!”

    徐敞、张华还有随张华一并的罗善三人立即抛了烟雾弹,转身也要走。

    罗善更是将身上仅剩的数枚小圆球全丢了出去,直炸庭院之中。

    “张爷!”吕文茅吓破了胆,分明是知晓自己成了弃子,那罗善要一并杀他灭口!

    众位英雄如临大敌,却不敢像展昭那般直面那古怪的圆球,登时庭院之内躲躲闪闪、推推挤挤一片混乱,个中好手俱是拿出看家本事应对这小小的圆球;三教九流、平头百姓最是惊慌,更有甚吓得直接尿了裤子;官兵不过平头百姓,亦是大为慌乱,匆匆忙忙退撤躲闪、举盾护身;拂柳山庄、千霖宫、飞羽门、剑南帮等江湖弟子与早前被丐帮弟子拿着的掌门人也暴起伤人,趁乱跑路,向四周散去,欲退唐门再做打算。

    一时间,打杀之声乱成一团。

    展昭与白玉堂捡回庞昱一条性命,只得提刃与庭院诸多英雄豪杰一并救人为上,顾不得那离去的众人。

    “我唐门,岂是尔等来去自如之地。”

    嘶哑温柔的声音像是凝成一根线,穿过了三人的耳朵。

    只听一声惨叫,张华眉间一点红,从半空直至坠落在地,瞪着眼,已经悄然没了气息。早就双腿受伤,被张华拽着跑的罗善也重重摔下,再跑不得。至于那些巴蜀江湖人皆是三三两两倒下了,死到没死,想跑却是没辙……唯有徐敞和邓车有几分能耐,硬是借宾客和兵马为盾,添之唐无影无意大开杀戒、门下弟子又早就前去擒拿内贼,竟是趁虚杀逃了去。吕文茅倒是好运,温殊见那能炸死人的小圆球,竟是抬起手一卷,徒手轻飘飘地接了两枚,没有炸开就被他自个儿收下了,引得秦苏苏侧头打量,仿佛兴致大起。

    庭院静默,群相耸动,纷纷吞了口气。

    好半天无人作声、无人动弹。

    待明白此番惊险后,再无其它,宾客再不敢逗留唐门,纷纷散去;留着做局得东道主收拾残局

    。

    小侯爷捂着脖子长吁了口气,只觉得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回,一边喘气一边暗自嘀咕着,下回官家说什么他都不能跟着展大人出来办事了。

    他从夔州路这几日暗度陈仓悄悄带来兵马,将听从罗善、吕文茅调令的渝州叛军全数捉拿;吕文茅与罗善一个也没跑掉,先以随意调兵谋害天子使臣和贪赃枉法、误判冤案的名义直接押入大牢,因牵扯吏部与科举选官等大事,只待送回汴梁仔细审问、听候发落;大牢之中关押着的一众人皆得以释放归家,来日再述冤情;还有千霖宫、拂柳山庄、剑南帮,以及冒充掩日教的那伙闹事人等江湖人,此番为算计唐门与雷家图纸,不惜合谋,以掩日教名义对“展昭”这朝廷命官下手,也是通通抓了起来。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这一日悄然过去,这场唐门结亲的大乱终是就此了结。

    而云府的游云宴在万众瞩目中到来,一众江湖人纷纷赶至,见云府仍贴着双喜红字,俱是心有余悸。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在门前踯躅,不由心想这游云宴十一年未开,莫不是也是东道主闹的另一出大戏、做的另一桩大局?

    门前的云府小童也不催促,只乖乖站着静候,跟灯火下俩小石像似的。

    过了戌时一刻,白玉堂来了。

    他独一人来的,换下那身绛红喜服,又穿回了往日那身白衣,只是里衣仍是绛红,在领口漏了些红边,越发衬得他面容白皙、俊美无双;他又提着一把漆黑长刀,一轮弦月下,虽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不见动武时的凶煞,眉眼依旧锋利得叫人不敢逼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大摇大摆、坦坦荡荡地抬脚进了云府。

    他这一进,江湖人就更迟疑了。

    且又不见展昭,犹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江湖人聚在台阶门槛前面面相觑。

    而在他身后的人群里一胞胎兄弟见了白玉堂,俱是隐隐一横眉,唇角挑着不屑一顾的嗤笑。

    凑近些的人听见那英华满面的年轻人似在嘀咕什么“又是这装模作样的德性”云云的话,只是声音不高。很快另一人,许是性情沉稳的兄长拽了另一人一把,

    低声道:“莫在这儿费时间了,三妹不在此地,许是对游云宴并无兴致。你若有意来此一会,倒不如先去寻疏影阁弟子投宿哪家客栈,寻得三妹、回头再来。”

    “若非你我来迟了一日,这会儿也早该寻见三妹了。”分明活泼本性的年轻人禁不住叹了口气,扫过白玉堂入了云府的背影,点头跟着兄长在人群里消失了踪影。

    这一来一去,犹如石子落水,叮咚一声也就没了后音。

    唯有几个江湖人似是认出了这兄弟二人,与旁人道是“丁氏兄弟”“华亭双侠”,闻者无不心驰神往,小声称道起来。

    夜色渐浓,这挤在云府门前的江湖人按捺不住,到底是陆陆续续地进了门。

    另一头,未与白玉堂前来游云宴的展昭,正在渝州府衙之中。

    四月初八那夜虽在唐门见了云静翕,可到了游云宴这日,白玉堂仍是打死了主意,自个儿前去云府;且官府诸事也得展昭主持大局,虽说他一介武官,可这知州和通判都叫他按进大牢了,总不能搁着不管,得幸颜查散相助,展昭也能躲几分清闲,只清点了府衙卷宗,将大牢之中的犯人释放录册,以备后用。

    展昭又书信一封汴京,好叫包拯知晓前因后果,往后到底该将吕文茅和罗善秘密押解进京还是包公亲自前来,还得包拯定夺。其中委实牵扯过多,光是“科考舞弊”、“卖官鬻爵”两桩大罪仔细查起来,就能让朝廷伤筋动骨。这不是往日在科考之时捉到舞弊,而是已经上任的官员叫人不清不楚、悄无声息地顶替了身份。吕文茅在巴渝足有十三载,难说这十三载里到底有多少人被冒名顶替,如今又是官居几品、身兼何职……大宋立国以来极重科考,一入天子堂,便是天子门生,无论是先帝还是管家都偏爱寒门士子,其中疏漏难以想象。

    展昭将传信飞鸽送走,未免意外,又另修书一封,借陷空岛的便利送往开封。

    诸事皆了,展昭方才从街巷缓步回了府衙。

    月从东方起,银辉扫尽灯火城。

    展昭也早换下了一身古怪的罗裙嫁衣,不过因里衣仍是绛红,因而也就将往日的红色袍衫拣

    出来穿了。夜色下,黑衣红发人,眸中淡淡笑,不见妖艳之色,倒是端庄得很。

    只是这淡笑之余,他眉目间的沉思仍扫荡不去。

    案子虽破了,人也抓了,可此案背后所藏的东西着实让人心惊,往后若是有意料理,只怕麻烦得很。更别说此案之中,展昭与白玉堂仍有些糊涂之处。

    在展昭与白玉堂看来,吕文茅与罗善一并遮天蔽日、犯下大罪,并非与寻常卖官鬻爵之人一般为了几两黄金。

    他们能幕后有人。

    不说那夜张华等人谈及的王爷,光是这渝州前后官府所为,都透着一股怪异。明知“展昭”在渝州,官府又关押着满大牢的人,怎仍是不惜将聚众械斗的罪名扣死在“展昭”头上,将“展昭”除之……十三年了,这些人行事谨慎,就像躲在苍天大树下根土里的虫子,从来不冒头耀武扬威,又怎会在今日失了分寸。

    要按白玉堂所言,他们本该在今日粉饰太平,将“展昭”敷衍了去,再细细编好牢中之人的罪名与卷宗才是。

    显然,是为了雷家图纸。

    若非为了“雷家图纸”大动干戈,他们当是在展昭也怕是不能这般轻而易举地捉到吕文茅与罗善的错处。

    可怪异之处也在此,江湖盛传“雷家图纸”乃是一张从万魔窟老魔头手中得来藏宝图,图纸绘有此人生平积蓄,什么金银珠宝、秘籍功法、神兵利器都藏在那儿。可吕文茅等人为何要这张图纸?

    展昭提着巨阙,转头就去了牢狱,有意再审问一二吕文茅与罗善。

    他们所行贪赃受贿之事,金银财宝自是信手便得;至于秘籍功法……从庞昱一案祸水东引来看,吕文茅等人显然对与万魔窟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秦苏苏毫无兴致;总不可能是为了什么神兵利器罢?

    展昭不信。

    那日夜探张府,病太岁张华三人不曾谈及,展昭自然也无从得知。

    这几人,无论是吕文茅和罗善,还是那张华、徐敞、邓车等江湖人,显然背后站着一个皇亲国戚、王侯子弟。他们在此做出偷天换日之举,将不知身份来历的人悄悄送入朝堂,所图定然不小,那位王爷想要

    “图纸”,又怎会在意区区神兵利器。

    可惜这二人……吕文茅又或许明知死罪难逃,再怕死也不肯多言一句,罗善本就是个嘴硬之人,俨然是那什么王爷的死士;展昭与白玉堂费了数个时辰也没从二人口中得来论断。

    正是为此,展昭有意再多加审问。

    而白玉堂今夜前去云府,一是为道谢今日唐门结亲上的助力;二是了结此番入蜀所问之事;三便是有意从云静翕口中一问“雷家图纸”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展昭刚进大牢,便叫一人拦住了。

    “展大人有礼。”立雪双掌合十,恭敬一拜。

    他站在又脏又黑的大牢之中,一身白袈裟金莲闪烁,仿佛仍如大雄宝殿礼佛,浑身透着一股出尘之意。

    “立雪大师可有事?”今日混乱诸多,这为在江湖上犯下数桩命案的真凶却不曾趁乱逃走,反倒是那掩日教的秦苏苏不见了踪影。立雪更是在唐门庭院连救数位无辜宾客,又任由官兵将他缉拿、关在大牢之中,坦然认罪不说,凭他武艺,这大牢怕是管不住他……这所行所举着实令展昭费解。

    “解惑。”立雪道。

    “……”

    展昭站住了,半晌竟问道:“大师三月来杀害八人,果真是为雷家旧怨?”

    “是。”立雪仍是干脆至极。

    “……疏影阁阁主,青城派弟子,轰地门少主,为何而死?”展昭又问。

    立雪笑而不语。

    展昭想了想,“拂柳山庄庄主虽也是一刀穿心而死,却与旁人不同。”他被阉了,若为雷家一案,不必如此。展昭又缓声接着道:“大师不曾在雷家一日,虽有生恩牵绊,可展某看来不过是大师顺手之举。”

    立雪原是微微含笑,清丽俊俏的面容在摇曳的火光中格外显眼,听展昭后半句,才抬头仔细端详了好几眼展昭,终于转着佛珠慢声道:“人为恶鬼,当归地狱,罪孽得清,再入轮回。”

    “行何恶?”展昭问。

    “一者杀人满门;二者奸人妻女;三者掩罪灭口;四者夺宝害命;五者逼良为娼;六者谋财杀亲;七者辱人清白;八者勾结贼寇。”立雪平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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