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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回 白无根,随风浮萍何去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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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静谧无声, 那头喧闹不止。

    展昭提着刀, 慢悠悠出了别无旁人的窄巷,一转眼又是吵吵嚷嚷的街道, 男女老少出入商铺,女子娇声呵斥, 小儿啼哭,嬉笑怒骂、众生百态不绝于耳。他站在巷口笑了笑,又想起开封府往日的一派和乐之象, 年少憧憬江湖刀光剑影、快意恩仇,可到头来真正期许的不是那盛名天下、胜负输赢,而是仗剑江湖之下那守住几分安宁的侠义之道。

    而这天下百姓安康和乐, 却不是江湖杀伐给的。

    他穿过人流,想起两年前在江宁府女先生之言, 至今如雷贯耳, 心神又定几分。再转过街道往城东去时, 已然开始细思白玉堂所说的这两月这江湖上所生的六桩命案。

    第一桩命案生在黔州, 二月初三那日, 白鹤门掌门人因亲生儿子胡一归为了一女子跑去招惹雁行门与快刀门,活活被气死。

    照白玉堂所说,那白鹤门的掌门人今年才四十多岁,又有武艺在身,病死或气死都不太可能。若只是这一桩还算得上意外,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难免有这般巧合, 又或是掌门人本就有旧伤旧疾在身,便也算不得命案。可偏偏其中牵扯了个秦苏苏,随后又接连生了好几桩与秦苏苏有关的命案,实在可疑。

    展昭算算时日,他二月十九与小侯爷离得开封府,又从应天府转来蜀中,费了一月有余的光景,三月廿七才进了渝州城。

    今日三月廿九。

    那轰地门的少主是昨夜,也就是三月廿八被杀,这两个月内除了弄不清干系的唐门老门主,竟是死了五人。若是一人所为,展昭不免猜测背后藏了什么旧年江湖恩怨;若不是,那便是有人故意借着这位魔教妖女之说浑水摸鱼、趁乱杀人推锅。

    也难怪白玉堂要费尽心思寻出这个行踪诡秘的秦姑娘。

    这念头刚刚生起,展昭忽而心神一晃,察觉隐隐不对头之处。他停住脚步,好半晌紧蹙的眉头才松开,摇首暗笑自己又叫白玉堂这混世魔王好言哄骗、顾左右而言他蒙了一回,竟是未能发觉其中疏漏。

    白玉堂虽说江湖上连着生了六桩命案

    ,可他又不是展昭这般官府中人,这江湖械斗也不比坊间百姓恩怨,若非近亲旁友,均是约定俗成各人自扫门前雪。陷空岛来的白五爷来此一为修刀,二为寻亲兄旧友,三为探查亲兄旧事,该是无意去管外人之事才是。

    换句话说,白玉堂只当江湖轶事听了一耳朵,但并无探究这古怪的江湖命案究竟凶手何人的心思。

    可展昭心知,白玉堂也在想方设法地寻那掩日教的秦苏苏。

    他这白兄是个浮浪自在的散漫性子,竟为寻人连风长歌那般听着不靠谱的主意也用上了,要说其中没有几分缘由展昭不信。

    只是,他为何要寻那秦苏苏?

    理当不是好奇此人掩日教的身份又或是万魔窟之说。

    这头展昭心头揣测,才弄明白了白五爷赖皮蒙人;那头无赖的白玉堂与柳眉吩咐完,且提着巨阙晃晃悠悠地出了柳府的小院儿。他尚且一面顺着七拐八拐的小巷往外头走,一面思索先往何处去当这展昭展护卫的差,可巧就远远瞧见一队人马随着一顶四四方方的小轿子行色匆匆地跑过了街道。

    白玉堂一挑眉,一眼瞧出那队人马之中混着两个眼熟人物。

    可不就是今日一早,把那可怜的泥球儿小侯爷抓去蹲大牢的官差,这可是世上罕见的几个与江湖人说什么命案嫌犯也不假辞色的官差,一身胆气了不得,就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这么说来,这顶小轿子里该是个与渝州城官府有关的人物了。

    这一队人马里连个随身伺候的女眷都没有,可见轿子里坐的定不是知州府上的女子亲眷;他们跟着轿子万份警惕,想是轿子内的人十分要紧;能叫动一整个府衙的官差衙役前来护卫,知州公子只怕都没这待遇。

    是渝州城的知州。

    白玉堂眯着眼心念一转,抬脚便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这轿子尽挑小路走,不知是急着赶路,还是想着避开耳目行事。白玉堂踩着屋檐不紧不慢地跟着,心头断定应是前者。若想避开耳目,远不必这么多人跟着行事,就差没举着府衙木牌说是知州出行了。且那几个官差也并无小心躲藏之意,腿脚倒是挺

    利索。

    白玉堂跟了一会儿,终于见那队人马停住了。

    在一座高门宅院前,匾额挂着张府,瞧这像是什么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小厮、护院、丫鬟倒是不缺,十分规矩森严的模样。就是不知这府邸的主子到底是个富还是个贵了。

    白玉堂抱着巨阙在斜对门的屋顶上蹲着瞧了一会。

    只见抬轿子的人才刚将那顶轿子在门前停稳,轿子中的人便匆匆走了出来,单手推开拦在他面前的轿夫,拖着一身肥肉、满头大汗地进了张府。

    张府门前守卫的下人倒也没拦,仿佛对这位渝州知州亲身赶来习以为常,连半句招呼也不打。

    白玉堂嘴角一歪,这便是渝州城的知州了。

    倒不知是如何把自己吃成这幅尊容的。

    白玉堂稍作思虑,想起那听雪阁的掌柜说昨日与秦苏苏一并的还有个知州侄子,摸着下巴轻声自语道:“可就天意叫展爷从这儿开始当差了。”

    他轻身一跃,踩着旁人家的屋檐兜了半个圈子,轻而易举地寻见了无人察觉的角落,翻墙进了这不知主子的张府。

    白五爷这头且又顺手在背地里做起往日翻墙掀瓦的事,那头满腹心思的展昭却是也碰上了个人。

    展昭想了想,脚底一拐弯,没有回这几日落脚的来福客栈,转头往不远的茶楼去了。

    他神色仍是平稳温和不见恼怒,心中更无怨怼。虽说察觉白玉堂打从来了这巴蜀之地,就仿佛搁了不少心事,言辞闪烁,不愿与他谈及,实在古怪;但展昭倒是心无波澜,并不怪责,甚至未觉白玉堂言行举止含有丝毫疏离推拒之意,反倒事事留神于他。

    要说白玉堂有意瞒他罢,白玉堂这般七窍玲珑之人竟是处处不仔细,好似就差要将“有事相瞒”四个字写在脸上,摆给展昭看;要说他无意……这其中有添了几分迷雾,遮遮掩掩,叫展昭看不真切。

    展昭心下少不了几分忧心,因而存了几分心事。

    白玉堂既然不提,可见仍有几分未能想通透明白的缘由,他且在等之几日便是。

    明日便是四月初一,他且要加紧弄清这渝州城的风雨。

    如

    今既满江湖各门各派的遣了弟子门人在四月之前赶到渝州城,少不得见着往日江湖旧友。

    便是他早年独来独往也总归有几人记得他这张脸才是展昭,至于白玉堂本就是个交友广阔的张扬性情,这江湖上认得他比认得展昭的只多不少。若是交情深些还好相托闭口不言,泛泛之交只怕是一语叫破,且也少不得不知者无意之辞。

    凭着一个腰牌与一把巨阙,他与白玉堂互换了身份多半不出几日就瞒不住了。

    他却要快些。

    展昭这念头刚起,便远远见街道川流之中一人。

    那是个身形清瘦的年轻男子,身着深色长衫,还带着半个铁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虽不知长相容貌,可光看下巴和嘴唇都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且此人气质十分温吞清和,展昭一瞧他也觉得像是个人畜无害的仙人。

    展昭甚觉眼熟。

    此人行为古怪,走走停停、遮遮掩掩,好似在躲藏踪迹。

    展昭远远瞧了片刻,从那人几番留神的目光中寻见了另一人,那面具男子竟是在行暗中跟踪之事。更奇的是面具男子不通武艺,被跟踪的那人却内力浑厚的年轻人,被这般跟踪,却仿佛一无所觉。

    此番委实古怪,展昭难免多瞧了两眼,没能从面具男子身上瞧出花样。

    莫非前头之人知晓自己被人跟踪,仍任他这般?

    展昭随此猜想暗暗端详了一番前头那人,竟又古怪地发觉走在前头那绷着脸、内力浑厚的年轻人,他也有几分眼熟。

    这又是如何回事?

    他思来想去,未能从早年独身游历江湖的记忆中寻出一个对的上名号的年轻侠客。想想许是偶有一面之缘,未有深交,这才难寻记忆,他到底不比白兄那过目不忘的本事。

    展昭本就另有要事,如今渝州城内之事虽无催命符却也隐隐有几分时间紧迫,便无意好奇二人行迹。

    可展昭转过身时,却一阵及时雨上心头,拨开了记忆的迷雾,想起那面具男子何人。他忍不住心头一跳,添了几分无端的猜想与忧心,踏步上前。

    那面具男子一心留意跟踪之人,本是一路无忧,却不想

    街巷人头攒动,他才一转身就被一个黑衣人拦了视线。他尚未心急,目光先落在一根裹着白布的兵刃上,这兵刃与那白布他都见过,他顿住了脚步,与面容温和的展昭视线相碰。

    展昭微微一笑,“你随、展兄来此?”

    “……”那面具男子忍不住又瞧了一眼街巷,不见那人踪影,终究是浅浅叹了口气。

    虽有遗憾,他并不为展昭拦了他的事而不快,亦是平静的答复,“是。”

    他知晓白玉堂如今顶着展昭的名头。

    “不知仁兄如今如何称呼?”展昭眸中微闪,又问道。

    “在下无根之人,侠士若不介意,唤在下一声无根便是。”他轻声说道,声音仍是白府初见那日哪般沙哑,叫人又想起这面具之下清俊容色,实在可惜。

    此人是谁?

    正是去岁婺州城中,顶着一张去世九年的白锦堂仙人面容,叫满城百姓弄不明白是人是鬼是仙是佛,也叫白五爷与他亲嫂子沈三娘一眼瞧着就气昏了头的年轻男人。

    婺州一案虽结,他这来历不明,自个儿也说不明白是何来历的可怜人便被留在了白府。

    他原一无所知地被劝来白府,想着从白府寻见秃头男人所说的东西换来自己的身份底细,却不想他一直被白福惦记怀疑;直到婺州城危,才寻见机会,又被恰好醒来的丁月华差点一手掐死。

    去岁白玉堂来开封那几月,展昭与白玉堂二人偶有闲谈旧事,少不得提起这位被人易了容貌,顶着白锦堂面容招摇过市的年轻男人。白玉堂提起此人自然没有好脸色,倒也算不得迁怒,只是疑心此人失去过往记忆与本真容貌,所言之语有几分可信罢了。

    展昭且从白玉堂口中听闻此人的嗓子早就被有心人弄坏了,非是他早年声音如此。

    白玉堂托了卢大嫂闽秀秀细细诊脉查看,为审辨此人并无弄虚作假、哄骗他们,却发现他中毒颇深,时日无久,许是再过个三五年就突然之间一命呜呼。还有那嗓子是几乎被毒哑了,这才沙哑难听。许是那易他容貌之人早早做好打算变了他身上的一切特征,又想法叫他忘记早年之事,免得叫他被人寻

    出真正底细。

    可这也古怪。

    抹去了他的过往记忆,就已经叫他醒来之时犹若突然劈开石头蹦出来一般,又毁他声音作甚?

    难不成这声音还能泄漏一人身份?

    天下之大,世人之多,总有几人嗓音相似,此人早前嗓音莫非极为独特,独一无二到能叫熟识他的人一口断定不曾?

    他与白玉堂虽闲谈此事,终究不得线索因而作罢。

    说来他也就至多三五年的寿命,白玉堂面冷心热之人虽每每瞧他便边心头生恼,恨不得将那给人易容改面的祸首揪出来碎尸万段以慰亲兄在天之灵,也到底不能怪责此人。与一可悲可怜、遭人利用的短寿之人又能闹什么脾气。便是白玉堂再阎王脾气也闭口不言,无非白府空养个生了张白锦堂面目的闲人,眼不见自然心不烦了。

    思及此,展昭瞧这带铁面具的男人,不知如何应话。

    也难怪这人自称无根之人,无姓无名、无家无亲,无过往无来日,连面孔都不是他自己的。

    许是瞧出展昭的迟疑与困扰,心知无姓之名称来十分亲昵,面具男人又轻声道:“白公子虽恼在下,但到底给了在下一个容身之所,若侠士不嫌,便改口一句白无根,只望莫叫白公子知晓,想是白家这姓氏非我这等人能用,擅作主张,实在引人不喜。”他没有取下面具,那双眼睛仿佛含着几分平和安然的笑意,与几分无可奈何下对打扰白家、对白玉堂的亏欠与愧疚。

    展昭闻言动容。

    此人本性温良文雅之中,又有几分开阔洒脱,倒是真有几分传闻中的白大当家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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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

    晕头转向。

    改几句语句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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