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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回 城危矣,唯有死战浴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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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婺州城外杀声震天动地, 刀光剑影无处不在。

    正城门展昭一人当关,虽有五千兵马合围欲破城门,却不得门而入。显然他们没有想到正城门虽然门外没有阻拦,城楼之上也没有守城将士的弓箭,但那城门内放了厚重木桩, 无论如何也通不开。也有个中好手强攀四丈高的城墙, 皆被展昭斩落, 坠下城门, 无一能活, 尸首不过片刻堆满了城门底下。小城门更是死伤无数,白玉堂以一敌百竟是毫不退缩, 片刻犹若收割稻田一般带走数十条性命,且战且退,见形势不妙立即回退城门之上, 刀法配合身法诡谲惊人, 仿佛戏弄这攻城万兵。

    这便是守城的优势, 高高的城墙和城门就是唯一的凭仗, 一旦敌人攻上城墙,优势便不复存在。

    但也正是这伙贼兵暂时没有攻城器械,他们才能确保暂时无人能越过他们入城。甚至, 第一波攻城的失败已经让贼兵生出暂退之心, 这胆寒的退意又被小城门的白玉堂瞧出, 硬留下数十条性命。

    南山之顶, 一只鸽子飞落。

    秃子瞧着胖子收了飞鸽传信, 于那粉衣女教主微微一笑,“教主这般相拦,可是不信?”

    “……不信。”女教主冰冷冷地瞧着山底下的惨烈之状,口中道。

    “第一波杜承轻敌,他便要退兵了。”秃子轻声而笃定地说。

    “……”

    “教主若不信,我们便陪教主再坐几日,待这婺州城战了结。”这话是胖子说的,他将传信塞进衣服,转头大摇大摆地回到先头所坐地位置,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歇息。

    其余三人自然也随他之后,在树底下坐了下来。

    那教主眯起眼不言,从这南山之顶实在瞧不清山底下的情况,一是目不能及,二是千树遮目。

    但是那灰色与褐色的人潮确是在留下不少性命,向后退去。

    杜承退兵了。

    杜承比白玉堂与展昭想象得更通兵法,一看城门难攻,立即下达了退兵之令,于城外扎营。

    尽管他急切于攻下这座城池,也不信仅凭两个江湖人的高强武艺能拦得下千军万马,但他知道没有

    攻城器械,这城门暂时就是不可逾越的壁障。虽说他原有意凭人命填充活活累死两个凭一己之力守城的江湖人,武功再高强那也是人,只要是人他就会累。但在接连一个时辰内,甚至他自己也几次参与其中,还是被留下了数百条人命。他确实没必要和他们硬扛。

    岌岌可危的婺州城挨过了第一波强攻,才得片刻休息,临近晌午,第二波强攻又随号角而来。

    这回铺在最前方的贼兵手里不是长矛,而是木板,他们欲凭空搭出攻城的竹飞梯,数根长长的树干也被砍下,从队伍中间冲来,搭上了城墙。他们赌得便是凭一人守城,难以估计这城墙各处攀登的壮汉。

    然而谁也没想到,尚未搭起竹飞梯,一桶桶烧得滚烫的金汁混着石灰就浇了下来。

    竟是白府的仆从们随白玉堂的响箭倾巢而出,随白玉堂前来御敌。他们也心头惧怕、焦躁发抖,然而无人退缩,瞧着领头的白玉堂将那惧怕扭变成从未有过的胆气。

    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弄来的金汁,被大锅大火烧的滚烫,城门之上臭味冲天,一桶接着一桶泼了下去。

    城底下登时传来连连惨叫。

    被烫的贼兵非死即伤,恶臭难闻,十分惨烈。

    然而战鼓被敲得咚咚作响、震耳欲聋,杜承命人顶着这从天而落的滚烫金汁强攻。他比谁都清楚这烧热金汁需要时间,越给城内人时间歇息,越是让他们预备充足,不如强攻一波,总会找到守城之人忙活不及的漏隙。

    “……为何不从城门一侧强攀,城墙之高四周无差。”南山之顶教主忽然道。

    不必只盯着白玉堂和展昭所在的城门。

    “教主看来是从未有靠近婺州城。”胖子抬起一只眼的眼皮,“你真当这几日白玉堂和展昭只是散布流言,什么都没有做?”

    胖子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冷笑,可偏偏长得白白胖胖,圆圆滚滚,因而笑容也瞧不出冷意了。

    “除了城门这道墙,他们早就防备着有人从两侧攀出,堆起了沙土的麻布袋子。”胖子慢悠悠地说,“那城墙本就有四丈高,须知襄阳城墙都不足四丈,可婺州城因是土

    城墙,几百年来遭了几次攻城,也不知是哪个知州硬是将城墙垒足四丈。如今再加上白玉堂与展昭二人接连几夜垒起的麻布袋子,将近六七丈。”

    闻言,秃子转头瞧了一眼胖子。

    “攀那高墙不要紧,摔下来也就一条命。”胖子讥笑。

    这才是白玉堂与展昭狐疑城内送信之人是个高手的缘故,没想到城内确是有秘道。

    他二人无论如何谋划,也是要做好被攻城的准备,自然早早备了御敌手段。只不过他们算错了桃木教的人马,也算错了桃木教的首领,才令婺州陷入今日之危,否则纵是万兵临城,他们也并无困扰。

    当然,杜承也是有派人手登侧墙,可惜那六七丈高绝非一般人能攀登,摔死在这上头的人算来已经折了近百,几乎是一摔一个准。不知是这堆叠的墙实在高耸入云还是往日他们没有攀登过这般高的墙面,贼军之中非是没有胆大身强的好手,可根本没人能爬过去,爬上去十个摔死十个,邪门的紧。杜承只得放弃了这念头,专心派人攻下城门。

    只要白玉堂与展昭二人倒下了,这城门便是攻破了。

    可他瞧着白玉堂杀进杀出,连毁数根未能搭建起来的竹飞梯,一手长刀、一手捡起了从他的兵马手中抢来的长矛,进出来回、单手拨开密密麻麻的箭矢,除了血染白衣,竟是毫发无伤、面无疲态。杜承也不由为之震惊,为之大怒。

    更多的兵士被杜承派去攻打小城门。

    千万只羽箭如雨点般射向了城门上倒金汁的人,城地下厮杀一片、交战激烈,一时之间血流成河。人数的压制实在可怕,更别说还有徐徐推进的长矛步兵,便是白玉堂武艺高强也被强行逼退了多次,回到城门之上调整一二再提矛拎刀而战。城门之上懂拳脚的不过几个白府的仆从,又不似底下的贼兵身着盔甲,少不得被弓箭射中,非死即伤,惨叫不绝于耳。

    相比起正城门面临不过五千人手的展昭,小城门这头几万大军压阵,实在可怕。

    那五千人在正城门也不过是牵制展昭罢了。

    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甚至几次伤了白玉堂,数根长矛几乎

    要穿过他的胸膛,被他堪堪躲过。

    若非后来沈嫮代守正城门,而展昭及时从正城门赶回小城门,与白玉堂交替为战,只怕白五爷的命真要给列阵的贼兵大军留下。可便是如此,小城门上的白府仆从也丢了一半人的性命,这才只是头半日,云梯等真正的攻城器械尚未运达城下。

    城外战役的凶险随着惨叫与号角战鼓声传入城内。

    城内百姓起先战战兢兢,生怕因白玉堂、展昭二人的狂妄相拦,得罪了外头的贼兵。

    他们跑回了自己的宅院、闭门不出,被震天动地的声音吓哭的孩子不计其数。有人茫然四顾,有人蜷缩惧怕,有人求神拜佛,有人绝望等死,也有人恶意地暗恨着、向天上的神仙祈愿两个年轻人早点被杀死。他们口中念着自己与白家无关,与白玉堂无关,若是他们在这么拦下去,上天发怒攻城兵马算在他们头上,他们婺州百姓该如何是好,谁还能救他们?

    他们岂不是逃不了一死……?

    短短几个时辰里,无数百姓几乎崩溃。

    而后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漫长的等待里没有人入城,一个也没有。

    只有厮杀声、惨叫声,浓重的血腥味,以及拦在城门处的那些强悍且坚毅的身影。朱老夫人跑遍了全城,拍着每家每户的门,无惧甚至忘却这些曾经杀害她亲女一家老小的疯子,哆嗦着腿脚、嘶声力竭地哭着喊着,一遍一遍,“求求你们”“帮帮展大人”“他是好人”“他是开封府包公的护卫”“他是官家钦点的大人”“帮帮他们”,怆天呼地、泣血涟如。可婺州城犹若空城鬼城,任是门板咚咚作响,无人应答,哪怕有良善不忍之辈也被家中之人死死按住。

    终于,外头两个神一般的年轻人舍生忘死的厮杀恶战惊醒了一些人。

    “他们为何……为何要拼死相搏?”

    “他白家不是和桃木教一伙吗?他白家不是要我寻我婺州百姓报仇雪恨吗?”

    “难道不是……?”

    “那……复生的白锦堂作何解释?到底是真的复生还是白家故意将活人改头换面弄了个假的来?”

    “仙人赐下的神丹妙药怎会是

    假的?!”

    一些模模糊糊地念头从蜷缩在屋里等死的百姓心头升起,有人在疑惑,有人在辩驳,有人在咒骂。

    “是官府说的!是杨主簿说的!”

    “杨主簿在哪里?官府的人为何不保护我等百姓?”

    有人竖耳倾听,惨叫仿佛将外头的惨烈之战不断的放大到眼前;有人前去城门之上偷窥,被白府的仆从赶下,只能一眼瞥见城楼底下血流成河的尸堆遍地的凶残之状。

    这外头可不是城内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匠户,他们是无所事事、终日训练的悍勇匪兵!可他们在两个年轻人面前,只听兵器交错的当当响,长矛挺入匪兵胸口,纵是铠甲护身,也躲不过深厚内力震荡;更别说那长刀犹若阎罗斩,从脆弱的脖颈入手,黑沉古剑更是专挑天灵盖,重击之下俱是脑壳碎裂,令人惊骇胆寒。

    “杨主簿死了!被火烧死了!”

    “杨主簿是被那个江湖人杀的!亲眼所见……!亲眼所见!”

    “杨主簿说是白家要屠城!”

    骗人的……

    “他要屠城为何要拦?”

    杨主簿怎么会骗人,他为此而死,被那江湖人残忍杀害了。

    杨主簿一心为民……

    混乱的念头像是千万根线卷在一起,将满城百姓弄得稀里糊涂,弄不清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他们只知道外头杀声震天动地,箭矢虽然没有带火星子,但是铺天盖地地从城外往里飞射,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刀子。

    那阎罗一般的白家公子一身白衣染得血红发黑,分不出是他自己的伤还是别人的血,面色有些白显然早已受伤,再无往日风流公子哥的快意,连寒光逼人的长刀都卷了口;蓝衣的侠客不复往日温和脾性,神色冷沉,古剑所过之处俱是人死灯灭、断枪折矛,可谁都瞧得出他蓝衣破损,背后一道长疤、皮肉掀开、鲜血淋漓,肩头更是一个血窟窿,让人震惊到底是什么样的力气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抬起臂膀。

    仿佛不知疲倦,仿佛抛弃生死,仿佛天降战神……

    “到底是谁要害我婺州?”

    “莫非外头的真是仙人神兵来救我婺州,这才被白玉

    堂拦下?”

    “若是如此他们不必守城,只管离去便是,若要害我百姓,只管杀我等便是……”

    外头是千军万马,他们怎么可能拦得下来,他们为何不逃,因为心知逃不掉仙人追捕吗?

    他们到底是人,刀剑之下虽有亡魂无数,也绝非战场驰骋、看惯数千万人赴死的英勇将士,他们当然会疲倦、会耗尽内里、会身受重伤……也会流尽鲜血而死。在这数万大军不顾生死地扑埋之下,两个年轻人渺小又高大,是芸芸众生之一,也是高悬明日灼灼。

    “他们不必……”

    有人忽然哭了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睛里流出来,口中啊啊叫着,念不出声。

    错了!

    错了啊!

    有人放声大哭。

    错了!都错了!

    他们在救我婺州!他们不是贼人!管他是何谋算,是他们……在用性命守婺州百姓!哪怕百姓正诅咒着他们的性命,哪怕百姓把他们与贼人混为一谈,哪怕百姓曾伤害他们、忌惮他们、算计他们。

    错了!错了!

    门外他们供奉多年的桃木仙人才是哄骗他们捐财为恶的贼子宵小,没有仙人下凡、没有仙丹妙药,他们被骗了数年。有人又是哭又是笑,形若癫狂;有人不敢置信、念念有词;有人放声痛哭、痴痴傻傻……

    “是桃木教的错!”

    “是他们装神弄鬼利用你我……”

    田府的官差头子看着昏迷不醒的田氏夫妇,还有一旁杨主簿唇色发黑、显然中毒而死而非被烧死的尸首,呆立不语,心乱如麻;朱老夫人声哑泪崩,不住地走在街上,坚持不懈地拍打着每一户紧闭的屋门;书生推开了府衙的大门,与府衙内茫然无措的衙役们一一对视。

    婺州城内长久的沉默中,一个接一个百姓拉开了屋门。

    山风吹过婺州城。

    今日风从西来,不得已之下,小城门之上白玉堂命仆从丢下烧起的草垛,将底下的尸堆烧了个干净。

    这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下策,一个不慎甚至会烧毁城门,反倒给了贼人便宜。但凭他们几人实在拦不住了,白家仆从甚至一部分倒着滚烫金汁,一部分

    开始各自学起那些搁置已久的守城器械,指望能凭这些阻拦贼子一时片刻。如今城外烧起大火,草垛里还添了白家所有的火油,整个婺州城他白家的火油只怕是占了大半,这一遭几乎用尽,因而城外不过片刻就蔓延至林子,此计虽是下策,但好歹有三点奇效,一免贼兵踏着尸堆攀过城墙来,二挡匪贼继续架起竹飞梯,三也让这伙贼人忙于救火,使精疲力竭地守城众人暂得歇息。

    这场大火烧到了半夜,方才缓缓熄灭。

    许是天要助他们,风向未有变化,从西北而来,护得城门前的周全,反倒是贼兵所在营地四处起火,浓烟滚滚,赔进了上千人。

    可这半日的歇息也等来了贼兵真正的攻城器械。

    因惧怕城池损毁,投石车没能派上用场,但云梯和数千只箭矢在高悬的皓月之下随号角之声一并推进,来势汹汹、面目狰狞!这一猛攻,城门之上瞬间死伤数人,杜承拿下婺州城仿佛计日而待。

    但谁也没想到,城门之上竟然涌出了无数百姓,两方领头的一是那于展、白二人城门一会后赶去救火的孙姓书生,二是那府衙的官差头子。

    “仙人降世是为渡化我等、解众生疾苦,绝非此等养兵攻城、敛财骗民之辈,此乃谋乱之贼所为!”

    “他欲乱大宋江山!”

    “他日城破,你我皆是贼子俘虏,援兵来时定是首当其冲!”

    皓月当空,书生与有意拦下百姓的白玉堂、展昭二人摇了摇头,转身高呼:“城不可破,贼不许入,我不为俘!”

    “唯有死战!”

    成千成百的贼兵攀着云梯,提刀杀来,被百姓所泼滚烫金汁所伤滚落,前仆后继;床弩被官差和百姓一并转动,连发数十,犹若疾风暴雨;提着刀的官兵将云梯之上强攻而上的贼兵砍下,沉默不语的官差头子好似一马当先,杀红了眼;城墙之上的人拉开弓箭,那些绵软无力的箭矢不必瞄准,只管往漆黑的城底下扫射……一人接一人倒下了,生死不过眨眼间。

    官差头子身中数刀,顶在最前头,他双眼血红,已经沾了不少鲜血,身为官差他这辈子都没杀过这么多人,可他

    手中凶猛心头却是惧怕,他不敢看两个江湖人,也不敢去想田府之景。终于,他抬不起手了,好像听见有人喊他,官差头子一头坠下了城墙,已经生气断绝。最后他还回头瞧了一眼城墙之上,万民守城,生死一战,他想……当日他围了白府,欲逼贼子伏法,可、可是错了?是他……

    错了罢!

    可恨却成贼子之刃,可恨他不通情理,可恨未能真替那外甥报仇……可恨未能弄明白究竟错在何处,又该怨恨何人。若是当日未有错信,若是当日能查出真相,若是早早拦下这些被桃木教骗了心智的百姓,若是官府能早早打醒这些愚昧刁民……可否就无今日城破万民死的结果?他努力瞪大了眼睛,黑暗却漫了上来,一切都跌落了,战火呼喊惨叫之中,这一刻他没想起外甥被分尸的可悲死相,也没想起家中哭得恨极、如今可否安好的婆娘,只有那温静平和的低语:“济世堂吴家五口当众被私刑杀害之时,你们婺州官府好似没有这么硬气;白府被婺州百姓夜围,你们好似也没露面。”

    “莫不是白家人少势寡,瞧起来比较像那熟透的柿子?”

    他跌落在尸堆里,远远看去渺小而并不起眼。

    只有那双瞪大的眼睛看不出是恨还是悔,又或是不甘。

    他无声坠落无人注意,又或是再也顾及不上,城门之上还有熟人倒下。而一人倒下就有一人接上,丁壮俱是提起白玉堂、展昭抢来的长矛为战,老少妇孺协力摆弄抛石机、担土递石、烧火泼汁,石头砸落在徐徐推来的攻城塔上,凄惨之声响彻云霄。尚在家宅之中不敢出门、瑟瑟发抖之人满耳尽是厮杀之声。

    万户百姓,不通兵法、不精杀伐,藏起幼童,俱上城门,皆为守城之兵!

    早日城内流言所生怨怼在今日发酵为一股怒极的恨意,他们并非英勇之士,甚至不少站在墙头上呕吐,不少上了城墙又哆嗦着逃跑,不少一招不敌久跪地求饶,可还有更多的人凭着这股恨意与贼子恶战,守这婺州城门。

    再无人去想谁敌谁友、谁神谁鬼、谁奸谁善……也无人再想身旁那人是否与自己仇怨难解、是否伤亲性命

    、是否发疯为恶,是否……曾经犯了错。

    烽火不绝、埃尘连天,无人杂念,唯有一愿:杀尽谋乱贼子,活下去!

    羽箭来去、刀光剑影。

    只此半夜,流血漂橹、死尸盈城。

    第二把火在小城门烧了起来,这回火油不足,火势不大,但到底是挡住了攻城之兵。城门之上的人抛下敌军尸首,将其烧毁。

    杜承不得不再退兵。

    天蒙蒙亮,城内响起了哭声,为子为夫为兄为夫……一眼望去哀嚎满城,而半城百姓更是疲态难掩。

    而后一日一夜,杜承不再领兵强攻,换作数波兵士攻城扰乱,朝廷援兵来时尚早,他有时间耗尽他们的精力。此番用兵出其不意,且战且进、且退且走,欲耗守城之人精力,使其精疲力尽,使其担惊受怕,使其不得歇息。本就受伤的白玉堂与展昭两日两夜不曾合眼,全凭一身浑厚内力顶着精气神苦熬。可便是如此,这一日一夜匪军依旧死伤数千,虽城门之上亦有不计其数的伤亡,可远比不上城外敌军损失。仿佛这些身强力壮的匪兵在这壁障之前就是孱弱蝼蚁,连老天都在帮着城内之百姓,要他们这些往日太平安乐的百姓举起刀刃犹若战神附体。

    星辰闪烁,月洒银光。

    南山之顶,身着粉衣的教主持鞭静立。

    她已在此瞧了整整两日,如那秃子所言,仅凭白玉堂与展昭二人,果真并无一人入城。尽管其中不少是婺州百姓的功劳,可他二人能叫城内曾经发疯为恶的百姓众志成城、共抗强敌,也是他们的本事。

    她虽意外,但非是不能通透。

    城内百姓本就是因鬼神之说与性命攸关才发疯发狂、偏听偏信,做桃木教的刽子手;如今因白玉堂与展昭二人舍生忘死而惊醒,发觉如今始作俑者俱是城外敌兵。万兵临城,性命攸关的凶徒不再是白家,而是早日供奉仙人,矛头掉转……他们不是因受欺受骗怒起,便是往日捐财早有怨怼,当日有多虔诚、今日就有多痛恨桃木教的装神弄鬼、欺瞒利用。

    当然,也有将过错推给哄骗他们的桃木教的百姓。早前几月,城内山野村民非是没有悔悟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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