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回 援兵至,因缘天意各有归
初阳东升, 漫山遍野旌旗招展、千军万马。
而小道上一辆马车徐徐推进,终于停在千军万马的前端包围处,显得十分突兀。马车停下后,掀起的帘子里走出了一个满脸乌黑的中年人,他在马车上负手而立, 头顶月牙, 容色端正。
……
润五月初四一早, 一个浑身湿透、身材瘦小的男人也混在人群里, 随着陆陆续续挑担回头的人缓步离去, 正是蒋平蒋四爷。
他去请兵。
蒋平离城时为了不引人注意,是从城西内河下潜寻暗流摸出城外, 此时整个白府只有他能做得,寻常人便是通水性也比不得他长时闭气无碍、又能开目视物,更别说白玉堂与展昭俱是遇水就沉。至于从城墙上头过, 只怕不知城外山有无人盯着, 且白玉堂与展昭最是引人注目, 不便出城, 沈嫮身体不济、又心忧丁月华,思来想去还是由蒋平前去最为妥当。
他比不得白玉堂与展昭轻功绝妙,又没有骑马, 这一路奔波可真是费了浑身力气。
此去开封路途遥远, 他不知城内如何, 更不知婺州城内能否等到他请来朝廷援兵……但婺州城一事实在诡谲, 虽处处盯着白玉堂, 但却牵扯全城百姓,幕后势力太大,非是他们这些江湖草莽能够轻易料理。
蒋平日夜兼程,出了七拐八拐的山道,费了三天时间抵达杭州预备换马折去开封,却在驿站听闻马夫有意前去明州。原是包公大上月上旬领旨代天巡狩,从开封出发,直下江南,月底就已经到了明州,他们想亲眼看看传闻中的青天大老爷。
这消息来得突然,蒋平庆幸尚未离城,赶紧转道明州。
他连着四天三夜没有合眼,赶到明州府衙时面色惨白,她本就病夫模样,这一头撞进府衙的时候简直是不人不鬼、半具尸首。
也亏得路过府衙前门的赵虎心善,还当这是什么大冤情,赶紧口呼公孙先生,将蒋平扛去寻包大人。结果才入公堂,蒋平身上就掉出了展昭的亲笔书信和贴身信物,登时大惊。
包拯随军同来婺州。
那白发的年轻人手里拎着那大得吓人的
铁背胎弓,一人一马杀入敌军。
他手中的神弓竟是被他当成了兵器,单手一挥就是一片人仰马翻、血贱满地。那些呆滞的贼兵立即回过神反抗,长矛随着手中动作刺出。
白发的年轻人没有穿铠甲,一身布衣,任由千万长矛从身上刺去,却也不躲,长矛扎在他身上就像是遇上了铜墙铁壁,纹丝不动,贼军大骇,连城门上的白玉堂与展昭都为之吃惊。任他万人阻拦,他均不理会,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不过片刻,瘦巴巴却矫健有力的身躯纵马穿过人群,在城门前的高台下又急又快地勒住了马。
马声长嘶。
他拧着眉头,垂头看了一会那杜承的尸首,确认那贼兵首领果真是死的透透的,一口气也不剩,才不满地啧了一声,声调也随之轻了下来,不急不缓道:“死了。没意思。”
他来时难得气急高声,可神色并不恼怒,反而透着一种无趣所生的失望。
阳光之下他一头奇异的白灰色头发随风拂动,一只眼睛明亮至极,而另一只挡在头发下的眼睛闭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令人不敢直视,活像个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妖怪。
别说底下的贼兵,就是城墙上的百姓都面色大白,搞不清援兵是否人间将帅。
青年扭了扭脖子,瞧了瞧头顶城墙上一白一蓝、显然身受重伤,又看了看身后万数贼兵,舔着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自语道,“我在边关闲的兄弟都生锈了,”他生的本不算英俊,可这弧度一牵,面容上竟是熠熠生辉,“还当大宋太平盛世,果真没仗可打,南下剿匪还能叫我遇上起兵谋反的好事。难得哑巴不在,今日一行,我可期待得很。”
他这自语像是迫不及待要吃人的老妖怪在嘀咕,随着风传入众人耳朵,呜咽大哭的百姓吞了吞口水,提矛不知所措的贼军吓住了,四下寂静,尘埃起伏。
那杜承的尸体还倒在他马下,面目全非,血流汩汩。
“贼首不经打,你们……”
他收敛了来时的高声,眉宇间仿佛是失望,可转过身来灿烂笑容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可别叫我失望啊。”他说。
他单臂抬起了那神弓,只一句,声穿云霄,“众兵听令!”
一年岁不足双十的女子拖着苍白的病容登上城门,尚未在寂静之中寻见欲寻之人,就听一个明亮的号令。
“大宋折家军叶小差,奉命剿贼,乱我大宋者,皆须一死!”
一声令下,漫山遍野万军应声而动。
“杀!!!”
休憩的野兽在这重重山林中睁开了眼,杀气纵横,气势如虹。
纵有贼兵数万,可到底是连战三日两夜,又哪里比得上朝廷的精兵,添之首领已死,军心大乱,登时兵败如山倒。大军所至处,犹若碾谷,断肢鲜血,惨叫不绝,无一幸免。
那叶小差更是捡了落地的杜承长棍,将贼兵打得脑袋开花。
桃木教杜承造反之兵于起事第三日兵败。
叶小差领兵,与包拯所在的马车驶入婺州城内,高台之上被俘虏的百姓很快就被放下,双腿发软,泪如泉崩;济世堂的吴家三具尸首也被安然放下,朱老夫人千恩万谢,抱着自家女儿的尸首恸哭不已。
婺州百姓不是痛哭流涕,就是大笑如癫,他们两两相拥在一块儿,庆贺他们等来了天明、也等来了希望。
他们还活着!谋反的桃木教兵马皆被拿下!
为婺州城守到最后一刻的白玉堂、展昭二人早就深受重伤,见援兵扑来,两日两夜紧绷的精神气一松,相视一笑,竟是双双挨着城墙,靠坐在一块儿抱着手中刀剑睡了过去。
婺州围城一难终得解脱。
随后几日城内寂静,无数百姓挂起引魂白幡,而幸存的百姓得了好几日地歇息,竟是不少发热、生病,苦得同来的公孙先生在瞧过白玉堂、展昭还有众位受伤百姓的伤势之后,又脚不沾地,给各家各户发热伤风的百姓们看起脉来。
全城没有大夫,幸得此事蒋平与包公言明,因而多请了明州几位大夫一并前来,这才不至于将公孙先生累倒。只是个中匆忙,病死者仍是不计其数。闻说那官府官差头子的亲眷见寻不着丈夫尸首也蒙头一晕,当夜便发热随他而去;至于那城门守卫的老母亲早在闻说儿子命丧便一病不起,城内无
大夫,如何也治不好,撒手人寰。一家数口在这婺州城内像是一朵花儿在凛冬凋尽了花瓣,引人唏嘘,可城内人人悲痛,谁还顾得上。终究是包公领来的兵马搁下兵刃,为城民一一安顿后事。
白玉堂与展昭喝了几日药,浑身裹得像个粽子,偏生不安分,不愿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白玉堂硬说这躺了几日骨头更酸疼了,拉了展昭在院子里坐着。因公孙先生没收了二人刀剑,还趁人不注意还捡着枝条对起招来,气的公孙先生恨不得给白玉堂灌三天的麻沸散。
后几日叶小差也掺合进来,拖着把可怕的长戟天天坐在院落里蹲着。
丫鬟小厮好奇问询,他说他等着白玉堂与展昭伤好,想同他二人讨教几招。说那话时,他嘴角挑着笑,笑容堪比天上日月,可杀气扫得院落内的草叶都战战兢兢。
丫鬟小厮俱是不敢接近,连院落里也安静了好几日,白玉堂与展昭竟是手谈起来。也不知二人是有意老实养伤还是避开叶副将的锋头,须知那叶小差一瞧便是个好战之辈。
那日杜承被他一箭射死他非但没有洋洋得意,反倒气急,只恨他千里迢迢领兵剿匪,却碰上个过不了一招的无用之辈。
说来那杜承死得极冤,当日他以山民要挟白玉堂与展昭,最是全神贯注,只怕二人前来杀他救人,哪能想到背后一人臂力之强、拉开神弓,一箭直曲要害。
杜承自然躲闪不及一命呜呼,回天无力。
若真要让他躲过这一箭,兴许还能与叶小差站个十多回合。虽说白玉堂与展昭二人私下谈起,猜测那姓顾的折家军副将一□□法惊人,想必此人亦不实不弱,更别说叶小差能挽神弓、一身神力不说,当日独身杀入敌军之中,竟是刀枪不入犹若铜筋铁骨,实在可怕。他并无其他顾及,只怕那身着奇异铠甲的杜承十多回合就叫叶小差活活打死在长戟之下。
折家军内屏大宋、外攘夷敌、久经沙场,果真是养了不少好儿郎。
在包拯连日整顿之下,婺州城虽哭丧之声不绝于耳,但总归是逐渐恢复了平静。田知州在公孙策妙手回春之下亦有好转趋势,这叫已
然苏醒的金玉仙喜极而泣。
展昭寻空问及包大人缘何来得如此之快,蒋平又在何处时,方知蒋平味了赶路四日三夜未睡,如今仍在明州休养,白玉堂且说他这会儿许是回陷空岛了;至于援兵抵达之快……
“却要问一物之主。”包拯微微一笑道。
包拯取出了一柄黑色长剑,是一把上古宝剑,与展昭的黑沉巨阙不同,这把剑窄且轻,色泽黑而纯亮。
“湛卢。”展昭一眼瞧出此剑底细。
“丁三佩剑。”白玉堂亦是早知丁月华有一宝剑湛卢,乃是上古好剑,乃是其父偶然所得,因其剑轻,便做主赠给了好习武艺的丁月华。
“你二人识得此物之主?”包拯道。
“此乃松江府华亭县茉花村丁家之物,宝剑之主,想是包大人也猜不着。”白玉堂玩笑道,转头就叫一个丫鬟去后院寻丁三前来。
“只是不知如何落得包大人手中?”展昭问。
包拯搁下此剑,笑道:“丁三是哪位英雄人物?本官却要一见了。”
白玉堂与展昭对视一眼,俱是一笑,竟是神神秘秘,不与包拯说出底细。
包拯便也不问,耐心等待片刻,却不想一柳眉杏眼、娇媚娉婷的姑娘踏进厅门。她瞧着瘦弱,手中抱着一个木盒,身着月白对襟长褙,米黄立领内衬,暗红绣花的百褶单裙随迈步起伏,庄静秀美,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可目光坚毅凌厉,却又有侠女风采。
这便是包拯也吃了一惊,“竟是为巾帼英雄,失敬。”
“民女丁月华,见过包大人。”丁月华行了一礼,双手递上手中木盒,敛着神色郑重道,“民女从明州所得,顺线索查至婺州桃木教,并暗中潜入,调查数月,终得此证,桃木教山贼伙同明州水匪,暗中勾结明州官员,罪证确凿,请包大人查看。”
此话令白玉堂、展昭均是神色一动。
包拯取来木盒,其中乃是桃木教与明州官员来往的信件,还有桃木教山城的完整图纸等等。
包拯不由得瞧了一眼那十七八岁的姑娘,微微一笑:“丁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令人敬佩。”
宝剑还主,众
人方知丁月华三月离去松江府,装作北上,实则为掩盖踪迹,调头南下,转道明州寻友;又在明州察觉水匪作乱扰民,官府不能约束不说,还官匪勾结;她便书信一封,托得明州好友携剑进京,寻得包拯,以宝剑坐抵,望包拯相信书信所言,南下调查此事;而她自己也转来婺州继续调查,非是沈嫮所请,而是她有意潜入桃木教,因而发觉白锦堂尸首之后,仍在探查山城密室,这才入了那长老密室,被桃木教的教主发现端倪。
而四月下旬得信的包拯立即于官家请命。
同在汴京尚未离去的叶副将听闻明州水匪一事,主动请缨,领兵剿匪。
未免泄漏风声,官家下旨,命包拯代天巡狩,做那南下的钦差大臣,展昭不在,便由叶小差领兵护卫左右。
五月下旬包拯一行兵马抵达明州,叶小差设下天罗地网剿灭水匪;而包拯明察暗访之下,证实官匪勾结,正苦于不知明州官员多少牵扯其中,却得了蒋平消息,婺州有难,桃木教养兵积财意欲谋反。
包拯这才与叶小差急忙领着兵马折来婺州,行军六日,及时赶到。
前前后后可谓是天意,也可谓是众人协力所得。
包拯又赞叹丁月华不愧为江湖侠女、将门之后,若非她早日书信,高瞻远瞩,婺州只怕早就城破人亡,落得贼子之手。
丁月华当日本可顺江湖侠客之风,取明州狗官首级,却心忧其中牵涉过大,水匪又不知从哪里得来大量银财,因而将此事告知远在开封的包拯,以求明州贪官污吏俱受责罚。
包拯在明州调查时,得出匪贼得了官府的便宜,装作商户,将货物从海路远卖他国;那婺州匠户所造器物在大宋境内虽能卖出,也所得不多,可那色泽变化的奇异技艺使其深受扶桑、高丽、三佛齐、交趾、大食等国的欢迎。因通商海外,所得金银财宝无数,又不易被察觉,这才十年养出了一个桃木教。
也难怪大宋金石少见,却在山城之中垒起了金窟。
润五月下旬,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
田起元终于苏醒,而包拯着手梳理婺州桃木教一案也有了新的进展。
那半支秃笔中的说书胖子所住的东市宅院,乃是前任知州方大人的宅邸,荒废多年被说书人买去。他们本有意调查半支秃笔的底细,却意外从宅院之中搜出了方知州所留遗物。
原来九年前桃木教与官府便有勾连,且此中相关的不是杨主簿,而是已死的上任知州方大人。
杨主簿,名作杨序清,十五年前随父从关中而来;父亲往日以山中采药、卖药以供其读书,为求一日科考中举,做官发达。
十年前父亲在山中采药,偶然发觉隐匿山中的山贼,被其推下山崖杀害,装作意外。此事乃是包拯推测,十年前有卷宗记载一杨姓青年报案父亲死于山中,乃是被人所害,可知州查了几次不得真相,反怪报案人无理取闹,将他赶出府衙,而包拯与街坊多人求证,孙书生告知包拯此人正是杨序清。
随后杨序清想是自己暗中调查,发觉山中山贼;随后他竟是不报官料理,暗中接触山贼,并发现商贼勾结之事;而后杨主簿看出方大人乃是贪财之人,生出异心,自荐知州,牵桥搭线,令方知州与山贼勾结。九年前师婆之乱,乃是一箭三雕之计,一为给白锦堂设套,二为乘鬼神之风建立桃木教,三为来日白府清算婺州商户。杨主簿早早料想白家定不会饶了那些商户,早早算计商户与百姓之害,引百姓不满;又劝方知州从婺州商户夺来与山贼的勾结,养一批自家商户,从中分一杯羹;同时,他献山贼建立桃木教、隐匿山贼身份一计。
师婆一计得逞之后,得了方知州的器重,做得府衙主簿;也得了桃木教首领杜承的信任,成了桃木教的大长老。
桃木教九年前顺利建成,山城图纸正是那一年送给杜承。
却不想白锦堂一死,白家大乱,沈嫮怀孕,因而清算商户一事被推后,方知州得了商户与桃木教的好处;而后沈嫮清算几大商户、调查桃木教扶起多家商户之时,杨主簿已经便由此开始算计沈嫮,不再自己扶持,居于幕后。反其推算,可知杨主簿当时就有意那白家当后路,又或者那时他与第二拨人就有所接触。
可三年前方知州突然病逝在调任之际,
原以为不过是意外,如今却从方宅得了亲笔遗书,可证杨主簿对他下毒。想是方知州连任六年,心知调任在即,不可不从,有意算计桃木教,给自己添一笔政绩,以便扶摇直上、官运亨通,然而他所为被杨主簿察觉,这才被毒杀。
三年前秋日奉命前来的田起元接任婺州知州,又在今日调任前发掘桃木教有疑,意欲调查之时被杨主簿毒害。
那五石散配方是杨主簿从关中所得,其父是个卖药郎,杨主簿对药石耳濡目染最是了解,婺州怪疾便是他的毒计。
以上推测均是包拯从展昭与白玉堂调查论述、各处证物、百姓旧事忆述等接连所得,人心难测,各怀鬼胎,却害得婺州百姓苦难连连,无知无觉中做了桃木教的奴役不说,还受其哄骗、为恶杀人,又遭围城之难,实在可恨。
润五月末,包拯协同田知州升堂审问济世堂一案,犯人乃是婺州全城百姓;田起元当堂请罪,卸去婺州知州一职;婺州百姓但反伤人杀人者俱判充军之刑,作桃木教徒助长围观之人,三十年内不可科考为官,重者受杖刑,轻者劳役建城五年;白家虽是受害,但沈嫮所为助长桃木教成势,白玉堂亦是杀害数人,念在后者情急所迫,罚白家半数银财。
婺州城因围城之危,赢得百姓醒悟,此判虽仍有人不服,但终归得众人颔首。
那桃木教的教主下落不明,也被白玉堂亲手作了画像,满天下通缉追拿。桃木教山城被拆,独留满山桃树,金银财白竟是尚在山城,最终半数抚慰婺州百姓守城有功、以及作建城之用,半数上充国库。倒是有数家百姓接连几夜悄悄上了白府,将所得抚慰银财搁在白家门前,也不叫门,又悄悄离去,头一日开门时白府小厮差点被倾倒而来的金子砸昏了头。
转眼六月,天朗无云,蝉声大噪。
“白兄莫不是藏了好东西?”
展昭进院时,正巧见白玉堂拎着铁铲,挖开了院内大树下的厚土。
白玉堂抬眉瞧了展昭一眼,“非是白爷所藏。”他懒洋洋地答道。
二人尚在养伤,不得动刀剑,虽说包拯与公孙策转回明州,将尚在养
伤的展昭留在白府,叶小差等不得二人,也班师回朝,他二人这一月多倒也真没有提过兵刃。说到此事,蒋平回到陷空岛后,那丁月华也被闻讯而来的丁家兄弟二人接走,瞧见丁月华伤势未好丁兆惠差点要将白玉堂当场剁了,还是被丁月华拦下。
“你这馋嘴猫儿不是要喝那十年酿的梨花白?”白玉堂说。
他指着土里露出的一截儿红布,微微一笑,一身白衣弄的尽是污泥,他也浑然不在意,也不知为何非要自己动手。
展昭神色微动,目光也随之落在树下,自然也瞧见了那图里的红布。
他好半晌才认真道:“白兄,公孙先生说你我这三月不得饮酒。”
白玉堂闻言眉梢一抬,“你可莫说你真不想?”
展昭淡然一笑,不做言语。
“听闻明州落马的狗官不少。”白玉堂一边挖着那坛酒,一边说。
“牵连其中的贪官污吏,凡有罪证在手,包大人自然不会放过。”展昭走上前。
白玉堂眯起眼想了想,才道:“那田起元如何?”
田起元中了五石散,如何也不能做官了。
“此事该由圣上定夺,他与田夫人都随包大人前去汴京,等官家发落。”展昭道。
白玉堂轻嗤一声,倒也没有多说,“这么说婺州的新任知州也该在路上了。”
“应是文书下达,调任路上。”展昭对此事并不了解。
白玉堂将单手拂开尘土,将那坛酒从土里提了出来,“那便瞧瞧新来的是个什么人物。”几年前他不在婺州,对婺州之事一无所知,这回他却要坐等府内、瞧瞧是朝廷又派来什么人。
“说起此事,”展昭顺手接了那坛酒一把,口中道,“白兄可还记得松江府的林知府?”
白玉堂跳了上来,抖了抖衣服上的土灰,才挑眉问道:“如何?”
“林知府从知县、知州做到知府,来来去去地调任别地几回又回到松江府,在松江府加加减减也将近十年。可这三年他仍在松江府。”展昭拎着那坛酒转去院落石桌,缓声道。
“你曾说知州知府在任不过三年,最多留任六年。”白玉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