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明澜子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眼前的女子眉眼含笑，眼波若秋水般动人，她饱满朱红的唇瓣微微上扬，如同盛开的繁花。
“小秦瑜，你怎么突然就醒了？不过正好，你晚上的药还没有吃呢。”
身子一轻，清新又让人迷醉的气息瞬间包围住自己，明澜子陷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那是少女的怀抱。
明澜子手足无措，偏偏又动弹不得。
他修的是无情道，自少年时就已经断情绝爱，总之一个女子这般亲密接触，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明澜只觉得哪里都怪异的很，女子身上的体香，她柔软的怀抱，以及垂下的发丝搔着他的脸庞，微微发痒。
神识应该是在一个小孩的体内，但他被禁锢了一样，根本动不了。
只能茫然无措听着秦桑的心跳声，以及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对他轻微的排斥感。
秦桑抱着孩子坐到了软榻上，将安西霖给的药瓶拿了出来，倒了一颗放入手中。
“小秦瑜，你该吃药了。不好好吃药的话，你就好不了了。”
一颗淡绿色的药丸被抵在了嘴边，淡淡的青草药香让明澜子分辨出，这药是清心明智的药丸，且适合下界人食用。
炼药的人应该是废了些心思的。
明澜子没有张口去吃药，他冷冷地瞧着女子过于惑人的美貌，神色半点波动都没有。
昏黄的烛火照耀下，秦桑发现秦瑜的眼神清泠透骨，稚嫩的眉目间似乎有了神采，就好像被注入了神魂，突然活了起来一样。
“小秦瑜，你是不是好了？”女子嗓音里含了一份关切和惊喜。
明澜神识一震，他感觉这身体主人的排斥，以及对身体掌控权的争夺，让他暂时处于了弱势地位。
身体里又充满了秦瑜迟钝又木然的意识。
秦桑看到小孩一脸呆滞的将药丸子含了进去，她仔细观察小孩的眼神，发现他还是双目无神，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样子。
秦桑一手环住小孩的腰，一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怪了，我是不是看错了？”
可能真的是她眼花了，不然她怎么会感觉到刚刚秦瑜的眼神很冷寂呢？
那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的眼神，她果然是看错了。
小孩含了那药后，药丸子入口即化为药汁子，因他下意识的吞咽，流入了食道。
秦桑看他一脸呆滞的模样，竟觉得他可爱非常，于是她忍不住亲了下他婴儿肥的嘟嘟脸，露出一个被萌到的笑容。
“我家小秦瑜真是太可爱了！好喜欢你呀1
秦桑只顾低头亲秦瑜的小脸，却没有发现，他呆滞木然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她柔软的嗓音含了甜意，这话好像给了稚嫩柔弱的孩童力量。
明澜子耳边突然响起结巴的娃娃音。
“不要……进来，小秦瑜不想离开秦桑姐姐，哥哥快点走，可不可以……”
小孩子正争夺着身体意识的主动权，明澜子没有压制小孩的念头。
于是，他的神识越发被挤压到了狭窄的地方，而稚子的意识渐渐强势地占了上风。
可是他却自然而然地从小孩身上，体味到自己从未尝过的情绪。
木然迟钝的反应里夹杂了一点点欢喜，就像是下界人会食用的橄榄。
初时青涩发苦，咀嚼含久后，便能体味到其中的清甜。
除了欢喜，小孩还有对身体失去了控制的恐慌和害怕。
很古怪的是，明明情绪淡漠的明澜，此刻却似乎同这个小孩共情了一般，他品尝到了秦瑜之喜与忧，也品尝到了，小孩对这女子天然的喜爱与依赖。
实在太古怪了，明澜子眉眼越发冷冰。
秦桑现在不觉得秦瑜是个麻烦了，养着养着也产生了感情，她眼睛现在带了滤镜，只觉得自家的孩子哪里都好，哪里都可爱。
抬手掩唇，秦桑打了个哈欠，抱着小孩往床上躺了上去。
高床软枕，柔软的锦被盖在身上，明澜神识突然重新占尽了秦瑜身体的上风。
他周身又被女子的气息包围，清甜淡雅，因共情的原因，明澜子心里竟然没有丝毫厌恶的感觉。
“崽崽，晚安哦~”
额头上被印了一枚轻柔的吻，秦桑脸上笑容柔和甜美，像是世间的美好都汇集在了她的笑颜里一般。
似乎连眼前都有了斑斓的颜色。
明澜子住在上清峰顶端，山顶日日落雪，雪花飞盐撒粉一般，将山顶尽数绵延覆盖。
仙侍甚少，明澜子经常不喜让仙侍呆在他的洞府。
很多时候，上清风也只有白茫茫的雪色，以及他独自一人。
秦桑鲜活的笑容，亲昵的语气和亲吻，都像是有浓墨重彩一样，五彩斑斓的色泽，绚烂又吸引人。
明澜子心上的烦闷感骤然消失，但又突生出对未来失去掌控的感觉，那感觉如同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
他皱了皱眉头，神情恍惚了一瞬。
下一刻，突然奋起反抗的小孩，彻底夺过了掌控身体意识的主动权。
明澜子眼前一黑，秦桑的温柔甜笑，以为她的吻成了他眼中最后的画面。
道了晚安之后，秦桑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脸颊被什么东西轻柔地蹭了蹭。
这什么东西？房间里难道有第三个人？
秦桑猛然睁开眼睛，她立即翻身，却感觉衣角被紧紧拉祝
那是秦瑜白嫩嫩的小爪子，正抓在她亵衣的衣角上，而刚刚蹭她的东西，竟然是——
两片柔嫩的小绿芽？
秦桑惊愕地瞧着自家小秦瑜头顶上，冒出来的一根顶着两片对称绿叶的小嫩芽。
那绿芽顶端的小叶子，许是因为她灼热的目光，还很可爱的颤了颤。
秦桑瞳孔地震，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谁家娃娃头上会长草？除非这娃娃不是人类！
想到捡到小秦瑜就在月西山深处，秦桑暗道，难不成她还捡了个什么成精的花草回来？
这是修真界，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她家的小秦瑜到底是什么成的精呢？是小人参精，灵芝精，还是别的什么灵草精？
秦桑满心都是好奇，她也睡不着了，就坐在床上，凑到秦瑜脑袋上认真观察着两片柔嫩的绿叶，试图从叶片的纹路分辨出这是什么植物的叶子。
抓着秦桑衣角的小胖爪子突然紧了紧，本来秦瑜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突然闪过深藏的害怕和忐忑。
生锈迟钝的脑子，突然因为意外的刺激就转了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秦瑜迟钝的眨了眨眼睛，有一颗晶莹的泪珠子无声又迅速地朝他眼中滑落，消失于柔软的锦被之中。
秦瑜唇角轻轻启合，却无法发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着秦桑的衣服不放。
小秦瑜真的不想离开秦桑姐姐。
好害怕，刚刚那个大哥哥，一定会让他离开秦桑姐姐的。
可是，小秦瑜一点也不想离开……
意识昏沉，明澜子陡然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静室内摆放着只会在白日开花，晚间就谢落的幽泽花。
幽泽花瓣如同冰凌子一样，清冷净洁地开放着，散发极淡的香气。
神识越过静室，穿透上清峰山顶的飞雪，山腰飘渺的云雾，明澜子能看到清镜宗的弟子正驭着仙鹤，匆匆往剑道场赶早课。
朝阳初升，日光划破云层照射大地，一切都宛如此前清镜宗的清晨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好像昭示着昨夜的经历，都是大梦一常
明澜子眼瞳清冷如同蕴结了冰霜，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心中感到怪异。
分明他的神识意外落到了一个奶娃娃身上，但是那女子的吻，却像是真实地落在了他额头上一样。
温柔中又含着长辈对幼童的喜爱。
明澜子皱眉，对孩童的喜爱？
共情能力好像没有消失，本来对万事都淡漠无情的明澜子，微抿的薄唇几不可见地露出个讥诮的弧度来。
“真是荒谬，不过机缘巧合下的一场意外罢了。”
昨夜过后，此事就应该像上清峰的落雪一样，飘落无痕。
明澜子心神一动，手中就出现了本命剑雪满群山。
走出静室，寒风卷着雪飞扑面而来，明澜子随着风雪练起剑来。
他的剑道本就悟于风雪凌冽与洒脱，又高于风雪的寒冷，风雪眷恋冬明澜子的雪满群山却带了让人心颤的杀意。
夹杂着寒意的剑光，扫荡过远处正静静盛开的白梅，花瓣被无情扫落，掺合雪花零落在地。
脑海却突兀现出女子温软的笑靥。
明澜子眸色不变，他冷着脸将手中的雪满群山插进了一处雪峰之中。
雪峰尽碎，地动山摇，雪落满山深深陷进了坚硬的山顶岩石之中，发出好似委屈的嗡嗡声。
明澜子皱起眉头，心头越发感到怪异。
他道心坚定，就算那女子的确生得美丽无匹，他也应该不会动摇分毫才是。
此事看起来是意外，但他却能和那小孩共情。
看起来，他应该和那孩子有些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