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办公室内除了班主任，只有历史老师张着嘴巴靠在座椅上打瞌睡。
罗敷瞄了一眼，睡得真香。
她敲了敲敞开的大门，班主任抬起头：“进来吧。”
班主任是一个有点谢顶的中年人，果然物理使人头秃。
“小罗，来，坐这儿。”班主任和蔼地招招手，示意她坐到板凳上，又特意给她倒了一杯水。
罗敷站起身接过，在班主任格外慈祥的目光里抿了抿。
见罗敷喝了水，班主任才亲切地开口：“小罗啊，生活上没有什么困难吧？”
罗敷摇摇头。
就算有，她也不想麻烦别人，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好，如果有困难要及时告诉老师，老师就是你们坚强的后盾。”班主任没着急谈成绩的事，而是开始拉起家常，“在一中还习惯吧？你们平时不可以离校，但周末还是允许出校门的，有没有在市里逛一逛？咱们市的发展还是很不错的，对了，我有一张省图书馆的卡。”
他从旁边的小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罗敷：“你要是感觉去省图不方便，给。一张卡可以借十本书，只要记得按时把书还回去就行。”
不等罗敷犹豫，班主任直接把卡塞到她手里。
罗敷还想说什么，班主任话锋一转：“来，咱们说说你成绩的事。”
罗敷立刻闭嘴。
班主任面前就摆着全班的成绩单，他点了点那张纸：“这个物理是怎么回事呢？课上听不懂吗？还是做题方面存在问题？”
罗敷硬着头皮说：“就……讲得有点快，我有时候不太跟得上。”
她一边说一边看班主任的脸色，很担心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比如她的初中化学老师最常骂的别人都能跟上为什么你跟不上之类的话。
班主任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反而安慰她：“没事，很多不是一中本部升上来的同学都有这个问题。一中的课程安排本来就比其他学校要紧得多，许多同学都反映过存在类似的问题，不过别担心，等适应了就好了，这也是为你们高考复习尽可能的提供更充分的时间。”
他继续道：“这段时间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到办公室来找我。对了，你有错题本吧？”
罗敷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就好。错题本是一定要有的，是巩固知道必不可少的工具。”班主任指点道，“错题本不是只做题的，有时候得到的一些心得体会还有做题技巧都可以写在上面，以后复习时你能更好地把知识融会贯通，知道吗？”
罗敷乖乖点头：“知道了。”
班主任见她有些紧张，笑起来：“放松点，我又没责怪你，咱们就是正常的师生交流。”
他看到罗敷的语文分数，耐心嘱咐道：“你语文很好，要继续保持优势。同时其他的科目也要继续加油。”
“好，谢谢老师。”
随后，班主任又挨个给她分析了一遍她的各科成绩，还拉着隔壁中途醒来的历史老师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上课铃声响起。
班主任止住话头：“行了，上课去吧。”
罗敷朝外走了没两步，忽然被叫住。
“小罗，你那个刘海……”班主任说着对上她的目光，忽然一顿，然后才继续道，“天气热了，多注意出油哈。”
罗敷一脸莫名。
她每天都洗头发，头发从没出油过。
不过她还是老实感谢了班主任的叮嘱。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运作的空调发出轻微噪音。
历史老师打了个哈欠，随口一问：“这孩子就是警察局那边特意叮嘱关照的那个？”，
“嗯。”班主任拿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大口茶，想着自己之前看过的罗敷的家庭资料，不免感叹，“造孽啊。”
罗敷回教室时，引起了注目礼。
毕竟她被叫出去时，大多数同学都在教室里，看她去的方向就知道是班主任找她。
再结合她的成绩，基本心知肚明。
罗敷不太习惯被很多人一直盯着看，不自在地低下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节课是英语。
她抛掉脑海里的杂念，听得很认真。
英语老师每天都会给他们分享一句名人名言，今天的这一句罗敷格外喜欢。
iamaslowwalker,butineverwalkbackwards——lincoln
我走得很慢，但我从不后退。——林肯
罗敷默默在笔记本上记下这句话，暗道：我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高中的男生都喜欢谈论法律与政治，反正他们一班的男生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
还有人特意买了许多伟人的人物传记放在教室后方的书架上。围着范江峦的那群男生三天两头就要对国际关系和时事品评一番。
说真的，挺有古代太学清谈的意味。
当然，书架上其他类型的书籍也不少，各种散文、诗歌、小说甚至是史书摆得密密麻麻，还有全英版的外国著作，许多都是罗敷闻所未闻的作者与作品。
她越发觉得自己努力考到一班来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与优秀者为伍，实在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罗敷坐在位置上艰难地啃着一部外国文学作品，旁边就放着一本《英汉大词典》。
这周他们组换到教室后方，她的位置恰好就挨在书架旁边，对于不太愿意引人注目的罗敷来说，这是她不引起注意也能尽情阅读课外书籍的好机会。
这一周来她都抓紧时间阅读着。
旁边的学霸姐正在和人聊起国庆去哪儿玩。
“我买了青柠檬演唱会的票，打算飞去b省玩一圈。”
“哇！”坐杨思彤前面的女生发出羡慕的声音，“青柠檬诶！我也想看他们的演唱会，可是我买不到票，你运气真好啊。”
杨思彤得意地笑了笑。
“我和家里人计划去一趟国外，我姑姑在韩国结婚啦！”
杨思彤笑着说：“不错呀，以后去玩就找你了！”
“没问题！”姚朵意转向一旁专心致志看书的罗敷，“诶，罗敷，你国庆打算去哪儿玩啊？”
罗敷一开始没听到，姚朵意不高兴地又喊了一遍，她才愣道：“什么？”
“我问你国庆去哪儿玩。”
罗敷思考了一番，答道：“去省图书馆吧。”
“啊？”姚朵意撇撇嘴，“放假也这么努力学习啊？真卷。”
“我没有……”罗敷解释道，“我只是去看书的。”
姚朵意不以为然：“看书也是学习啊，哎呀，你别解释了。要我说你不如在市里多逛逛多玩玩，干嘛一天到晚这么努力，反正也考不过思彤和班长他们……”
杨思彤轻轻踢了一下姚朵意的凳子：“说什么呢你。”
“实话实说也不行啊。”姚朵意吐吐舌头，“思彤，去超市吗？”
“走吧。”
两人勾着胳膊，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说。
“你干嘛那么说话？多得罪人。”
“我就是看不惯她假努力的样子，烦。”
“你又知道人家不是真努力了？”
“真努力还考那么差？我真的会笑。”
……
罗敷把目光重新投到书本上，状若无事。
只是右手微微颤抖，书页许久都没有翻页。
省一中给学生们放了将近八天的国庆长假，代价是他们已经连续上了三周的课。
班主任宣布国庆放假那天，教室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同学们兴奋得恨不得把屋顶给掀翻。
结果一句话被班主任打回原形。
“国庆回来以后，是全年级的大考，你们做好准备，可别丢了我们一班的脸。”
同学们不情不愿。
“怎么又要考试了？不是才考过吗？”
班主任眼睛一瞪：“之前那是咱们尖子班内部的月考，这回是全年级统考，能一样吗？你们一个个别叫，再下个月是全市的半期考试，以为逃得过？”
这回锣鼓鞭炮都没了，只剩下哀鸿遍野。
班主任被这群学生逗得哭笑不得：“行了！玩给我好好玩，但回来以后都给把心收住，好好学。”
陈非忍不住杠一句：“老班，我们还没开始放假呢，你就叫收心了！”
“就是，就是！”
“这惨烈的命运啊！”
插科打诨的同学不少，原本心情有些沉重的罗敷都被他们逗出了一丝笑意。
班主任假装生气地举起黑板擦要扔，忍不住笑起来：“饶你们一次。范江峦，把安全通知单发下去。”
趁着范江峦发通知单的间隙，班主任道：“正面签你们自己的名字，背面签家长的名字，我只说这一回啊，下次谁没签就自己把安全通知单给我抄五十遍。”
说罢，他揣着自己的保温杯，大手一挥：“放学！同学们，国庆快乐！”
“国庆快乐！”
“老班，国庆快乐！”
气氛再次被炒热，忽然罗敷注意到班主任冲自己挥手，示意她去教室外面。
罗敷慢吞吞地走到门外，班主任正欲开口，发现坐第一排的两个男生悄悄把脑袋凑过来，就差伸到门外来了。
他立刻投过去一道死亡射线。
班主任带着罗敷朝走廊上走了两步：“那个安全通知单你去把自己的名字签好拿给我，背后的我给你签。”
罗敷点点头。
“你有手机吧？”班主任拿出自己的智能机问道。
罗敷沉默了一下，点头。
“行，那你说一下手机号。”
罗敷背出一串号码，班主任存好后叮嘱道：“你国庆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去省图书馆看看。”
“行，好孩子。多读书对你只有好处。”班主任欣慰不已，“记得用我给你的那张卡。”
“好。”
班主任满意地点头，转过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范江峦站在教室门口，礼貌地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对上班主任的目光时还淡淡一笑。
这孩子，总给他一种智多近妖的意味。
班主任内心嘀咕了两句，走过去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老师，还有一名同学没有拿到安全通知单，似乎是缺了一份。”
用词是似乎，但班主任知道肯定是缺了一份，以范江峦谨慎恪守的性子，大概只是不想让他难堪。
不过也是怪了，他明明在办公室里数了两遍都是三十份，怎么发下去还是缺了一份。
“行，我再去打印一份。”班主任让罗敷回教室，又对范江峦说，“你看着点他们，别让他们闹翻天了。”
范江峦微笑：“您放心。”
拿到安全通知单的同学迫不及待地收拾书包走人，兴奋地迎接自己悠长的国庆假期。
虽然满书包都是试卷和作业，但一点不打扰他们快乐的心情。
班里的同学开心地和范江峦挥手再见，他好脾气地每一个都笑着回应，十足的耐心。
罗敷签好自己的名字，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感慨范江峦性格是真的好，换作是她怕是早就不耐烦了。
差不多十分钟，教室里基本走光了，只剩罗敷和范江峦还在等着班主任回来。
当最后一名同学离开，罗敷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范江峦独处一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