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烟尘昏翳
“王子妃殿下？王子妃殿下！”
“嗯，怎么了？”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雾气，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叫她，声音还有点熟悉，她这才抽神回头。
壮实的男青年策马追上她和她并肩而行，她愣了下，意外发现这人她认识。
来人正是前些日子在圣公家帮忙的代晓，没想到前几日白苗族长调来的人中也包括他，而她这几日昏头昏脑地忙的一塌糊涂，根本没发现。
“是你啊！代公子。”
代晓笑道，“王子妃殿下，可别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是族长派我来当您的护卫的。啊，虽然您可能也不需要我的护卫。总之，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了，毕竟是自己人，方便些。”
“是啊，多谢族长了。”她笑笑道。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大理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都挺好的。少主在圣公的协助下主持大理的重建，前些日子清理了所有的水井，最近正准备修缮之前被魔兽冲毁的房屋，用不了多久，大伙就能恢复以往的日子了。”
“那太好了，阿努果然厉害。”
代晓似乎料定了她会在意这事一般，急急忙忙地就说了出来：“我来这里之前按照圣公的嘱托去了一趟他的院子，阿辛姑姑果然神通广大，院子完好无损，并没有被魔兽破坏。”
他倒是没料错，前几日她不敢想的事情终于在心中落下了。她惊讶道：“是阿辛姑姑做的？她这么厉害的吗？”
“这我们也纳闷，阿辛姑姑的来头挺神秘的，除了圣公，我们都不太清楚。我前几日回来的时候，阿辛姑姑还特地让我多带了些药材，带给圣公一看，果然都是后续要的。”
“不亏是阿辛姑姑，那……盖将军他们的伤势怎么样了？”
“盖将军的身体有些好转了，这些日子偶然能清醒片刻。唐将军的一只眼睛估计保不住了，但其他没有大碍。芸儿最近一直在照顾龙长老，老人家的腿伤不轻，估计还要一段日子。”
芸儿？嗯？
在圣公家的那些日子她可不记得他这么称呼过龙芸儿，但是那段时间的确经常看到两人单独聊天……难道是？
或许是看到了她表情的微妙变化，代晓嘿嘿笑了笑：“不瞒王子妃殿下，我们确实在一起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过来，她不担心啊？”她玩味地问道，代晓依旧是傻笑两声，得意地晃晃自己的小指：“那可不，所以我请教了神庙的祭司，专门学了个小巫术，叫‘一线牵’的，用上这个，不管距离隔得多远，只要我动一下手指，她就能感觉到！”
“还有这种法术啊……”她一时间讶异难以言表。
“哈哈，王子妃殿下你想学的话，回头扎营了我教你！简单的很！”
“雾气扩散……捂好口鼻！”前军最前方的士兵传令来了，队伍中多了许多窃窃私语，但是众人都默契地掏出了布条捂住口鼻，李小遥也照做，只见前方天色一片漆黑，几近入夜。“现在什么时候了？距离入夜还早吧？”
“是，殿下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代晓带上面罩，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唔，这雾有股怪味，王子妃殿下您可千万别多吸！”
“怪味……？”她心头一紧。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队伍中的众人戴着黑色的面罩，为了不吸入雾气屏息不语，只是前进，在黑压压的天幕下平添了一分恐怖。李小遥握紧缰绳，感觉那马缰都被汗液浸透了，她随即快行了几步，冲向前军最前侧。
“王子妃殿下，要不然您先去中军那边和黑苗的纳将军汇合？这里……”代晓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急急而来，马上的人正是赵麟。
“小遥，是你？太好了。”赵麟神色紧张，急忙道：“这雾气有问题，吸入后会使人中毒疯魔。我在前面布置了不受雾气侵扰的区域，距离不远了，我们要加快速度。”
“什么？”这时候黑苗的士兵也围了上来：“殿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啊？我们那几个兄弟咋样了？”
“不会是……”
“……详情等会儿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去传令。”李小遥急忙打断了那群黑苗士兵焦急的询问，“快去传信给前军的饶将军。代晓，就麻烦你带消息给白苗族长了。”
“是。”代晓得了令后立刻转身向后去了，赵麟点了点头：“我暂且就留在前军处，用一点风法术略微减淡雾气，但这雾气太浓，作用有限，还是要诸位再快一些。”
“嗯，阿麟，我现在去中军和纳将军说明情况。”说话间李小遥策马向后去。
半个时辰后，在赵麟的领路下，黑白苗联军终于接近了的营地，只见一片灰黑浓雾的前方有一个淡绿色的球形体，勉强可以辨认其里是周围难得的透明，周围灰黑色的雾气舔舐着透明的壁障，显得分外可怖。
队伍中的不少人已经咳嗽了起来，转移到前军的纳、饶以及白苗族长三人率先进入营地，后续众人快步迈入，许多人进入后都情不自禁地深深呼吸了一口干净的气体，然后再一次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众人有序进入营地，赵麟见队伍中目前无人出现异状，松了口气，转身去看之前留在营地的几个先锋士兵：“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多……多谢殿下，要不是您的法术，我可能就……咳咳咳……”那人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吐出了好几口黑色的血，旁边照看他的人摸了摸胳膊上生疼的牙印，心有余悸地问道：“殿下……那，那我不会有事吧？”
“没有咬破，没事的。”他安抚道，随即站起身，见已经进入的苗人正在妥善安排扎营的事情，最后面的就是携带辎重和粮草的后军了。
“这是最后一个营。”站在一旁的纳鲁浮道，李小遥也松了一口气，“还好，目前没人再出问题……嗯？！”
就在那一瞬间，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从雾气中传了出来，听起来像是马车被撞倒车辙断裂发出的爆响，混着刺耳的马嘶，本身好不容易维持住秩序的后军顿时淹没在尖叫声中，李小遥刚摘下的面罩正要带上，赵麟急忙按了下她的肩头拦住她，自己两步迈出营地，只见黑色雾气中迸出了一道金色的强光，随着一声宛如野兽嚎叫的惨呼后，一切回归平静。
“出什么事了？”纳鲁浮高喝道，有人跌跌撞撞地爬入营地：“将军，有……有魔兽！！！”
“什么？这里还有魔兽？！”
”是……有人负伤……”
“快！还能动的快去带伤员，剩下的人抓紧时间进来！”
就近点士兵得令后屏息重回雾气中，李小遥唤出蓬蓬，也钻了进去中，在蓬蓬微弱的光芒映照下，一辆大马车翻到在地，除去较为坚硬的轮轴以外，马车上的一切……包括马车上运载的粮草，杂物，甚至连拉车的两批大马都被从中间齐齐切断，散落在地的粮草沾上了黑漆漆的马血，众士兵见状，均不敢发一言，只能默默绕开，带着剩下的运料尽快进入，李小遥发现了一个被甩出在一边的士兵，那士兵肚子上同样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正在淌着黑色的血。
“有人吗？来搭把手！”
那士兵很快被转移到马车上运入营地里，她捂紧面罩，转头又向旁边去，只见眼前有两团黑白混在一起的粘稠东西晃了晃，她借着蓬蓬的光正要去看，但可能是吸入了太多黑雾，只感觉到喉咙越发干涩，甚至都开始痛了起来，胃里一阵一阵反酸，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捂住肚子。
突然一双手臂扶住了她，她微微睁开模糊的双眼，赵麟搂住她的肩，随即一道温暖的蓝光笼罩了她的身体。
赵麟扶她进入营地，靠着一块石头坐下，“怎么样，小遥，感觉好点了吗？”
“咳咳。好像……好像是好点了。”好像没那么难受了，胸口有一道暖意延展开来，她盘腿坐稳，运起冰心诀，一遍运完后果然舒服了很多。她揉了揉额头，“阿麟……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是拜月的魔兽？”
“嗯。”他神色一黯，“是从雾气里突然出现的……我还是迟了一步。”
“啊……那，那魔兽呢？还在吗……？”
“不知道。我确定我击中它了……但之后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赵麟答后陷入了沉默，随即站起身来道：“小遥，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看着大家把剩余的粮草运进来。”
所有人和物都进了营地，大概清理后，众士兵遵从纳鲁浮的命令安营扎寨，忙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安扎好了营帐，纳、饶、白苗族长，赵李二人以及黑白苗的几个队长聚在营帐内讨论后续对策。
其中一名队长率先汇报方才意外的善后情况，经过一番清点，在刚才的袭击中损失了三匹马，一辆马车的粮草，士兵死亡三人，负伤者五人。索性负伤者伤情都不严重，随军军医已在全力处理。目击者表示从雾气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怪兽，形似甲虫，由于太快，并没有看清楚具体的样貌，只能确认其和马车差不多的大小，怪兽直接袭击了马车，导致两名押运马车的士兵和一名后车的士兵身亡，周围的五人受到波及负伤。
那之后赵麟用法术击中了魔兽，但魔兽受伤后并没有死亡，只是吼叫了一声，随后便飞快地消失在了雾气里，宛如从未出现一般。
“外面那雾气不除掉，我们是绝对没办法找到拜月的。”汇报完方才事故的具体情况后，那队长急不可耐地补充了自己的意见，“殿下，我认为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尽快除去那雾气，属下愿意去石林那边探路！”
这话音刚落，营帐内的几个队长免不得窃窃私语。有几个人神色昂扬，满面通红，眼神坚定，频频点头；还有几个目光躲闪，小心地打量着在座众人——尤其是黑苗两位将军的神色；还有一人幸灾乐祸地盯着那方才发言的队长，而饶大介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对这番“多嘴”很不满意：“德瓦，讲你的事就行了，殿下的决策用不着你多嘴。”那队长神色一黯，诺了一声慢吞吞地退后，白苗族长看到这一幕，轻轻哼了一声。
“饶将军，原来你们对于自告奋勇的勇士就是这番态度？难道这位队长说的有错？”
因为大理之事，一路上饶大介自知理亏，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闭嘴就绝不开腔，忍到现在早已是心头压着一团火。此时遇到白苗族长这番话，哪里能善罢甘休，随即冷笑一声：“族长阁下还真是关心我族的勇士啊，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对我族刀兵相向呢？如果以您族的一贯的‘和善’态度，岂不是应该早些投降求和？省的我们造些无辜的杀孽。”
“大介，行了。”纳鲁浮出言打断了饶大介的冷嘲热讽，后道，“族长额下，见笑。殿下，我们这内部内维持多久？外面那雾气可有办法除去？
“这烟雾很浓，目前来看，防止其继续入侵需要每两个时辰在外侧使用风法术才能保持内部不被侵蚀，但这烟雾毕竟有害，用风法术清理后也只是将其带到其他地方，不是长久之计，除非从源头消灭它。”
“在清理营地的时候我观察过烟雾的方向，大致能确定源头在石林内部，可能还不止一处。”
“殿下，那可否在石林附近释放法术，清除石林内的烟雾，然后杀进去？”
“诸位将军，谁了解石林的地形？”
众人面面相觑，众队长也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白苗族长道：“数十年以前，我族曾涉足过石林，但后续并没有留下地形图。只留下记载\""怪石嶙峋，巉岩参差错落，叠叠如障，内有多石壁横生阻隔，宛成天然之阵。中央地狭仅通一人，易守难攻。’”
如果是这样的话，风法术肯定会被石壁阻隔。赵麟解释过后，众人一时陷入沉默，饶大介想了想又开口了：“殿下，您看此法如何？您再释放一次我们营地这个绿色的屏障，把石山整个圈进去不就完了？我们就在外面围着，想必熏个三五天拜月就自己投降了。”
“这方法不行，首先这屏障并非坚不可摧，如果覆盖到石山，拜月稍做些手脚就可以将其打破。况且这雾是拜月制造的，想必她自有对付的办法。”
“殿下，那之前……您在大理释放的那个雷电法术，是否可以使用？”有一个黑苗队长低声问道。
“如果雷电法术可以用，殿下应该早就尝试了。”纳鲁浮道，“殿下，是否还是由于这黑雾以及石林的地形干扰？”
“是，如果无法直线定位敌人，天雷法术也作用有限。”李小遥听了一会儿，感觉选择似乎越来越少，而德瓦队长最开始说的“去石林探路”似乎成为了唯一的办法。
“难道只能去石林里撞了？殿下，可还有别的办法？刚才那魔兽藏在雾中，可不是普通人对付的了的啊！”另外一个小队长急忙开口道，然而德瓦队长听到后立刻打断了那人：“这可不对，谁说我们就对付不了那些东西？之前在大理城外的时候，我军的勇士们不是也杀过很多魔兽？”
“殿下，被动防御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必须主动出击。我建议派人结成小队分批进入石林探路，消灭黑雾源头，之后剿灭拜月。”白苗族长刚说完，饶大介又是冷笑一声，接道：“呵，族长阁下这主意真不错，只不过你们就区区数十人，这探索队伍是黑苗人出还是白苗人出呢？”
“诸位，我们现在一致的目标是拜月教主。现在内讧，岂不是正合了拜月教主想要苗疆大乱的意？”赵麟站起身道，“至于入内探索之事，我需要大家的力量。但同时，我会想办法协助大家。请大家相信我。”
“对哇，有殿下在，有什么好怕的。”德瓦队长率先表态，“殿下，我愿意去探路！”
“加我一个。”代晓起头喝道，“殿下，拜月教主害苗疆大乱之仇怎怎可不报？请让我做前锋！”
“这位小兄弟说得对，拜月狗贼就在面前，这奸人骗了我们这么多年，老娘有账要和她算，殿下，也算我一个！”
“没错，我熊平也愿意出一份力！就算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陆陆续续有四五个队长响应了，但还有几个神色游移的队长眼珠子左右乱转，纳鲁浮余光左右一撇，正色道：“诸位，这才仅仅数日，拜月就已经制造出了如此可怖的毒雾和不知名的魔兽，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她在弹尽粮绝之前定还有其他杀招，危害我等是小，要是伤到了殿下，乃至苗疆的百姓，后患无穷！”
“殿下说得对，此时此刻我们确实应该放下争端，一致对敌！”
纳鲁浮此话一出，方才很多眼神闪烁的黑苗队长纷纷表示此言有理，也一个个自告奋勇了起来。赵麟按在桌子上的手指终于略微松了松，他轻轻叹了口气，只见身边半天没说话的李小遥突然也站了起来。
“诸位好像忘了我。”她朝赵麟笑了笑，然后转向自告奋勇的众人道：“我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