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往城于方
命令传下去后，李赵二人就暂时在黑苗大营里歇息，由白苗带来的护卫队轮流守卫。
五日后正午，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听说探子回来后，李赵二人和白苗族长迅速被纳鲁浮派来的人请到了议事的大帐内。
“殿下，根据探子带回来的消息，拜月教的人暂时驻扎在东南方位的石山附近。”几人进入仪事大帐后，纳鲁浮起身道，随即看旁边的探子。
“熊平，你直接来说吧。”纳鲁浮话后，探子上前一步，举手一礼：“是。将军。”
“殿下，小人探到附近，隐约听到了怪响，就在石山外侧，大约有五只虫形魔兽，后有三个拜月教打扮的人。”
“有没有看到拜月教主的营地？”赵麟开口问道，那士兵回道：“回殿下，并未看到拜月教主。小人猜测拜月教主躲在石林深处，只是门口有魔兽守卫，未能找到机会潜入。”
大帐中央是一张粗糙的木桌，上面摊开着一张厚重的大地图，右下方的石山标出的位置一侧是一条山谷。众人听到此，纷纷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处险关。”是白苗族长开了口，他扫了一眼抬起头的纳鲁浮，道：“石山西北侧是悬崖，内部地势险峻，巨石林立，通路如同迷宫，还有参天巨木遮蔽。”
“原来如此，那这就难办了。”纳鲁浮道，“如果真如阁下所言，恐怕大军在此处完全施展不开，更别提还有魔兽守卫……”
“但拜月教主的魔兽也同样施展不开。”赵麟道，“纳将军，拜月教主大概有多少人？这些人战力如何？”
“拜月教主大概带来了拜月教徒百人左右，这些教徒均是拜月教的精锐，他们的法力神秘莫测，一人能匹敌我军数十人。另外南诏原黑苗长老乌松也随拜月教主叛逃，其带贴身卫队大约二十人。”
“黑苗长老？”李小遥疑道，纳鲁浮叹了口气：“王子妃殿下，此事说来话长……石长老去世后长老位空缺，这位新任长老是由拜月教主提名的，大王信任教主，便任命了他。”
“殿下，将军，小人还有一点发现。”那探子拱手道，“小人见到的那几只魔兽的有些古怪，似乎和之前在营地看到的有所不同。”
“哦？这是怎么回事？”赵麟问道，“具体是哪里不一样？”
“是，小人在石林见到的虫妖粗看和之前的是同一种，但体型较小，獠牙较之前见到的长了许多，不知是否是不同的类型。”
……难道又是新的魔兽？赵麟沉吟片刻，望向地图。
“既然如此，那此地是留不得了。”纳鲁浮片刻后道，“拜月教主知道我们驻扎的位置，极有可能再派魔兽偷袭。如果如同族长阁下所说，那处石林易守难攻，但拜月没有补给，只要我们将其出口封死，只要拖个十天半月，他们一定会举手投降的。”
“这不行。”
李小遥忍不住开口了，她这话刚说完，帐内数十道锐利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她身上，她吞了口水，迎着众人的目光抬起头。
“这事拖不得。拜月诡计多端，她在短时间里便又弄出了不同的魔兽，多拖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王子妃殿下所言有理。”白苗族长点了点头，“那些魔兽的威力我们都见到了，万一拜月休养生息数日又卷土重来怎么办？”
“难道苗疆还要经历一次那样的危机？”
“自然不能。”坐在对面的饶大介轻飘飘地扫了白苗族长一眼，“族长阁下，现在两军损伤如此，水源又刚刚恢复，如果贸然进攻又会折多少人进去？”
“二位。”赵麟开口道，“我们现在对情况了解不够充分，下判断恐怕为时尚早吧？”
“……殿下说的有理。”纳鲁浮听到后率先开了口，立刻正色道，“那就如殿下所言。”
“通知下去，全军整装东进。”
行军的命令发下去后，营地内迅速行动了起来，经过前两日的清点，被魔兽重伤的伤员就有三百人之多，剩下勉强能作战的只有大约六百，为确保后续行军速度，只能将重伤员就地留下安置，另拨一支小队守卫。其余轻伤员和有余力的士兵一起出发。白苗族长依约解了血乳娘之毒后，传信大理，又调来一支小队的兵力助阵，加紧行军，现在是马不停蹄，每晚只停下来休息三个时辰便立刻拔营前进。
入夜，在营帐前篝火处的士兵们停下来休息，一边吃着饭一边热热闹闹地聊天。
“这天气，那拜月教主现在估计要冻着喝西北风了，嗤——笑死人了。”篝火处的一个士兵一边喝着白雾蒸腾的粥一边嗤笑道，手里的粥摇摇晃晃，他见到液体溅了出来，急忙下意识用舌头去接。
“你居然笑得出来。”旁边一个瘦小的黑苗士兵手指紧紧按在刀鞘上，脸色发青。
“呵，被那些魔兽吓破了胆啦？”喝粥的士兵终于舔干了粥碗里的最后一颗米粒，“就这点胆子，还混这口饭？”
“那是你没看到。阿刚就在我面前……他还在说话，就被魔兽撕成了肉片，在魔兽撕他的肉的时候，他的眼睛还睁着……”
“他在看我，你知道吗！在看我！我就看着他被撕成了肉条！”周围休息的士兵纷纷侧目，片刻后，他如同魂归原位一般，慢慢又平静了下来，“魔兽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
“哦，我记得之前拜月教的人祭你不是也去看了吗？”一个高大的士兵加入了谈话，瘦小的士兵摇了摇头，低声道：“那不一样。”
“人祭是圣洁的，是为月神献上的礼物。”
“割脖子放血还叫圣洁？哼，我看你是脑子坏了，老子早就看拜月教不顺眼了！”
“你不要这么说！人祭后天气变好了、魔兽变少了是不是事实？”
“魔兽都是拜月教主弄出来的，你还信拜月教主的鬼话？”高大的士兵愤愤道。
“不，不，那魔兽……那魔兽，不，那魔兽说不定是月神派来惩罚我们的，就因为我们的信仰不虔诚……”
众人听了这安心话后纷纷发出嗤笑，角落里裹着披风烤火的影子默默地看着，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碗里滚烫的粥。粥里漂浮着腌菜的菜叶和小块的碎肉，喝下去会舒服很多。
虽然水源恢复，但是枯死的植物和干渴而死的家畜却不会立刻长起来，粮食依旧短缺。最开始纳鲁浮会给他们准备单独的饭菜，但可能是最近奔波疲惫影响胃口，即使是面对那些大鱼大肉，她也毫无食欲，倒是没缘由地生出些许难受来，反倒随军的大锅饭她吃着舒服些。赵麟本就不愿被如此特殊对待，见她如此，便也一起拒绝了纳鲁浮的好意。
这些日子里，行军途中赵麟会帮着一起去照看伤员，或者被众人拉去议事，一忙大半天，即使到了休息的时候也很晚才回来。李小遥最开始的打算是和黑苗的人了解下拜月的情况，结果问了纳饶二人，关于拜月到底是怎么混入朝堂得到信赖和拜月教的详细来源，二人都表示时间久远不知详细，只是含糊作答。她大概知道了些拜月是黑苗王童年好友，而拜月教成为南诏国教也是近百年的事，在那之前，黑苗的信仰混乱，有信蚩尤的，有信山川草木精怪的，也有少量信女娲的，直到神通广大的拜月教出现统一了信仰。李小遥再问，得到的也只是这些翻来覆去的模糊信息，她转念一想，干脆改变策略，混到士兵中打听消息，这些日子倒的确有些收获。
“还信仰个屁的月神，老子反正是看透了！”另外一边方才在埋头啃肉的士兵抬起头怒道，“还不如信殿下，我听白苗说殿下和巫王陛下都有神的血统！”
“不过殿下那蛇身……我见了，是有点怕人……”
“呸，魔兽怕人还是殿下怕人？殿下那可是真的神啊！好几个重伤员就剩一口气了，结果给殿下一看，就起死回生了！这不是神仙，谁能做到？”
“要我说，大家就安安心心信殿下，殿下既然能给我们求来雨，能治好重伤，自然能解决魔兽的问题，之前不就是殿下的法术消灭了那些魔兽吗？”
“这话没错。”方才喝粥的士兵插道，“还有王子妃殿下也是，好像用的是什么御剑的法术，也厉害着呢！你们就别瞎担心了，只要有殿下在，我们肯定都死不了。”
眼中可见的士兵们也是一脸的疲惫，但他们谈到无所不能的神仙王子殿下后眼睛都闪闪放着光。
是啊，阿麟是“神仙”。
……真的是吗。
……
饭毕，她穿过营帐和篝火，向二人休息的帐子的方向走去。走到路中间发现一侧角落里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细看像是白苗族长，她上前两步，刚准备去打个招呼，却发现气氛严肃，便停住了脚步。
\"族长，黑苗这边六百余人，我们现在只有不到五十人，是不是太少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才出这点人，黑苗那群混账肯定会看不起我们！”是一个白苗的士兵一脸不忿地在询问，白苗族长听到后脸色一沉，冷冷瞪了他一眼，余光快速扫了下左右，李小遥赶快往后面躲了躲。
“我们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白苗族长压低声音冷道，“再退一万步来说，这归根结底是黑苗的事，我族造此一灾，派人援助完全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
“那么想帮忙的话，不如现在就收拾东西加入黑苗投诚，我绝不拦着。”
“属下……属下不是那个意思。”那士兵急忙后退一步慌道，“属下……属下只是担心，我们人数不够的话恐怕不足以相抗，更别提帮殿下除去拜月教主了……”
“那你的意思是把留在城里的人全调来送死？”
“不……属下，属下知罪。”那人听了这话浑身一哆嗦，急忙低下头。
白苗族长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些，“我就这么告诉你，这一仗主要靠殿下。只有要殿下，多几十人少几十人全无问题。否则别说六百人，再来六千人，一样要死在魔兽的爪下。”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你回去告诉我们的人统统管好嘴巴，叫你们做什么照着做就行了，这里人多口杂，少说不该说的话。”
“这话你记下，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那士兵唯唯诺诺地退下了，李小遥默默站了片刻，终究还是没上前去。
“小遥？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她回到二人休息的营帐内，意外地发现赵麟居然已经回来了，要知道他以往总是忙到半夜的。
“嗯，我在营地里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去看了伤员后和纳将军又谈了谈。”
“纳将军？他说什么了呀。“她一边脱下披风，脱到一半发现冷气丝丝往她身上钻，急忙凑近室内的火炉，这几日想必是快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
“嗯，有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个？”他走近前接过她脱下的披风，她点了点头，急忙在火炉旁边烤了烤手：“那……好消息！”
“之前派的探子又回来了，在那周围找到了一块最有利的驻扎位置。按照现在的行军速度，我们大概明天就能到了。”
“那太好了。”她笑道，“总算要接近拜月了。”
“那我说坏消息了。”
“南诏的回信来了，那边被魔兽破坏的也很严重，抽不出额外的人手支援。”
“这样啊。”她想到今天白苗族长说的话，心中苦笑，看来对于这一点，两边少见地达成了一致。
“就算没有援军，六百多人对付拜月也够了，她们不是才有一百多人吗。”李小遥在床边坐下。
赵麟沉默片刻，道：“是啊。”
“如果能一举消灭剩下的魔兽，那抓出拜月应该不难。”
“就担心拜月利用地形做文章。如果雷系法术施展不开，恐怕就难办了。”
她心中默默叹息，望向摊在床中央的地形图。
“小遥，你今天打听到什么了？”或许是看到她神色忧虑，赵麟不再继续讲这“坏消息”，转而问她道。
“拜月教一直有人祭的传统，不知道和那些被刻法阵的士兵又没有关系。另外听说她的那些教徒，最开始也是从黑苗士兵里面选拔的，但是他们进入拜月教后就和换了个人似的，似乎没了七情六欲，脑子里只有拜月教的教义。”
“哦，还有，我听到有人说拜月和黑苗女王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其他人都表示这是无稽之谈，不知真假。”
“姐妹……？她们的确是一起长大的，但我记得她们应该没有血缘关系…”赵麟听了这话也沉默了一下，后道，“拜月教似乎一直都很神奇，也的确展现过很多次‘神迹’，好像还有一部分是脱胎于原来的蚩尤信仰，所以信的人很多。但如果是到了没有七情六欲的地步，是有些奇怪。”
“是啊，之前那群教徒也是，动不动就自杀。”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是一起长大的，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也不知道。”
他也不清楚父母和拜月教主之间的过往，她到底是凭借什么唤醒水魔兽的？还要大费周章，培养这么多魔兽，设下这么一个局来迫害父亲和自己？
可能是见他又陷入沉思，李小遥开口道：“哎，先不想这些啦，阿麟，早点休息吧，不剩多少时间了，一会儿又要走了。”
“嗯。”
罢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是无用。如果能活捉了拜月，自然能得知原因。
他只希望，不要牵连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