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繁华地段的紫英楼前，他们的身后是川流不息的地下城街市。
紫英楼由四幢楼相连的巨型水滴状建筑组成，从上俯视，正好是四瓣紫金花的模样，只不过这朵“花”被围在一圈金色墙里，只能由一扇大门进入。
从赌场一同而来的两位侍从将他们引至正门外后离去。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飘来安神香料的味道。
两列侍从候在楼内大台阶下的门边。
侍从衣着古朴紫色长袍，腰上系着金色流苏腰带，头上别着紫金花装饰。
等他们步入大门后，一齐俯下身。
他们在一位侍者的带领下，进入第一个楼区，由螺旋形楼梯往上，进入大厅。
大厅地面铺着紫藤纹饰地毯，玻璃穹顶上出现的却是卡珊德拉家族的金夜莺徽记。
等候区，紫藤扶手椅上坐满了人，却安安静静地。
这里是卡珊德拉家族的预言厅。
“我们不是要来这里。”约芬·白说。
“若二位贵宾来得正是时候，确实可以直接进入珍宝阁，但是不巧，那个时候，珍宝阁已经转过去了，也就是说，二位错过了。”
“这里四个楼区是旋转着的，也就是说，阁下若想进入下一个楼区，必须等到该楼区旋转九十度之后停下的五分钟间歇时间里进入中央内厅，在那里重新选择要去的地方。”
也就是说，只要楼在缓慢旋转当中，她们都只能被迫困在这里。
银发少女面露愠色，侍者低着头解释：“请谅解，旋转楼如此设置，是为了让一幢楼不至于一次性招揽太多客人，毕竟水滴状的楼型，面积上很有限，而且这里是寸土寸金的地下城繁华街段。”
“要等多久。”
“还有二十多分钟，因为二位进入大厅的时候，正是楼区刚转动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因为约芬·白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侍者开始想办法平息她的心情：“这里已经满座了，二位是达菲大人的友人，可以进入神耀厅等待。”
神耀厅内，依旧坐满了人。
“为客人占卜解惑是进入紫英楼的额外增值服务，只是，只有今天客人才格外多而已，因为今天来的这位预言家，是卡珊德拉家族的近亲。”
苏瞬息问：“真能解惑么？”
“是的，金色夜莺卡珊德拉家族族人拥有占卜解惑的能力。”
侍者发现苏瞬息很是感兴趣的样子，继续说道：“机会很是难得。二位是达菲大人的朋友，无需排队等待。而预言家的话向来言简意赅，不会耽误二位太久。”侍者恭顺地回答。
苏瞬息看向约芬·白，问她有没有兴趣。
她当然没有。
“我在这里等。”然而约芬·白这句话根本没有说服力，她什么时候等过人。
“机会难得啊。”苏瞬息对她说。
最终约芬·白还是跟着过去了。
神耀厅四周垂挂着金色的纱帘。
侍者带着他们朝着远处一片金灿灿的纱幕走去。
一路上，约芬·白完全不顾侍者脸色：“那两个家族有本事博得任何人的信任，他们，就是靠落后世界才发家的。”
“卡珊德拉家族是间谍聚居地，他们的大部分预测都是基于搜集到的海量数据推测出来的。以他们家间谍敏锐的观察力和洞悉力，从你在这里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人已经开始研究你了，你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或者眼神，内心的希望或者恐惧，都会被他们看地明明白白，只要你是个人，就逃脱不了作为人的规律，所以他们不管说什么都错不了。”
约芬·白像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听她这么一说，苏瞬息确实感受到了金色纱帘后无数双注视着他的眼睛。
苏瞬息掀开金色纱帘走了进去。
苏瞬息没往里走。隔着金色纱帘，他看着还在外面犹豫的约芬·白。
侍者说会在外头等待着，到了时间提醒他们出去。
她这才走了进去。
他们像是走进了一团光芒里，四周点满了金色的蜡烛，将墙壁上的星座图照地灿灿发亮。
金色地毯的尽头，挂着一层半透明的帘布，帘布上面画着星环。
“我就在这里，你快去快回。”约芬·白站住不往前了。
苏瞬息一人走了进去。
帘布之后，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宽大的袖子下，她双手交叠着。
她的座椅右侧，紫金色的方巾下，盖着一个球状物。
她的脚边卧着一只黑猫。
苏瞬息进来的时候，黑猫正好睁开深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有人靠近，她摘下了帽兜，露出了一头金灿灿的长发。在她面前，低矮的乌木桌上空无一物，
约芬·白透过帘幕看清了那个人。那个侍者说得没错，这位确实是卡珊德拉家的近亲。而且，从相貌能看出，是个地位不低的近亲。
她的右手缓缓放在了右侧盖着的球状物上，随后金色的睫毛掀开，浅紫色的唇轻启。
“请坐吧。”她优雅声线带着神秘的味道，空灵地像是接通了另一个世界。
光是声音就够迷惑人了。苏瞬息想。
卡珊德拉夫人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瞬，她眼波凝住了。
眼前的人犹如夜幕星辰般耀眼。
世间罕有的，纯净至极的灵魂。
“你有什么疑惑吗？”她问道。
想到外面有人在等，苏瞬息直说了。
“我有一个问题，”苏瞬息说，“敢问，您对‘天堑之下，再无魂灵’这句话的理解。”
夫人嘴边浮起一丝笑，她的手抚上了卧在脚边的黑猫，缓缓说道。
“为何要在前面加限定呢？”她抬头看眼前人，“既然相信了世间确有魂灵，那么，在天堑之下，天堑之上，又或者，是天堑本身，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灵魂，也不过是我们通向另一个人的裂隙。”
这句话苏瞬息一时半会儿无法理解。很有深意。
“您对灵魂很了解。”
夫人摇头，“不，我能试图了解的，只有人。”
“灵魂难道不正代表了那个人吗？”
“那么身体呢？”她问道，“灵魂如果足以代表一个人，那身体算什么呢？你的身体，不正为你背负着天堑带来的伤痛吗？”
苏瞬息下意识右手紧了紧。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
下一刻，他整个人怔住了，因为他听到对方说——
“忘了吧。”
无形的重量在他心上敲了三下。
“如果困住你的，是这三个字，那就忘了吧。”说着，她看向了帘外。
困住一个人的，怎么可能只有三个字。
只是想到这里，苏瞬息突然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她当年说的是，忘了吧。她没有说，忘了我。
而这些年，他都没有注意这两种表达的细微差别。
他一时呼吸有些紊乱。
卡珊德拉夫人宽大的袖子拂过乌木桌面，苏瞬息面前浮现8x9排列的七十二张星网牌。
“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那就抽一张卡牌吧，它会为你解答一切。”
星网牌的金色光芒使得整个空间变得虚幻起来。
看着卡牌背面流淌着的星座，苏瞬息迟迟没有动手。
“在为选择犹豫吗？”卡珊德拉夫人微微一笑，“请大胆地选择吧，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选择，都会指引你通向同样的结果，而不同选择带来细微的差别，细微差别带来的微妙感受，只有你自己才体会地到。”
苏瞬息伸出右手，然而那些卡牌像是虚拟的一样，他的右手穿了过去。
他确定眼前的牌都是真实存在的。
看来，连牌也知道他的手是假的。
“试试左手吧。”夫人说道。
他的左手一触碰到离他最近的那张中央卡牌，牌就燃烧了起来。
一张带动了另一张，随后是一整片。
他和卡珊德拉夫人面前顿时燃起了一片火幕。
火焰一点也不灼人。
是幻术吗？
卡珊德拉夫人眼里的火光消失。
苏瞬息收回触碰卡牌的左手，他的手心有微微的灼热感，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中指指尖流淌向他的手心，最后凝在了手心。
他张开左手，手心金色的光芒渐渐淡了下来，上面出现了一个星网圈。
在星网圈内，星座流动着。
“看来，这是一张待显牌。”金发夫人说道。
“命运将亲自带给你启示，而我无从探知。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格与你的未来直接对话。”
“我这个中介，终于再也不用为这些牌的未来发愁了。”
预言家夫人笑着戴上深紫色的金边帽兜，起身往房间里边走去了。
她很快就消失在光里。
黑猫原地睁大眼睛看着苏瞬息，等到他看了过来，黑猫用爪子挠了挠圆盘脸后扭转过身，对着他甩了甩长尾巴，这算是道别过了，随后它也跑进光亮里。
“两位贵宾，时间到了。”
一个声音远远地在提醒着。
苏瞬息出去的时候，约芬·白正抱着手靠在墙上，看着墙壁上的星座。
“走吧。”看到他出来，她收回视线走在前面了。
离外面的世界只剩最后一层金色纱帘，她伸手要撩开纱帘，手立在纱帘上，又顺着纱帘垂了下去。
她转头，打开了手环隔音装置，低声说道：“卡珊德拉家族的星网牌，整个家族只有这一副。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那位夫人失策，她在没有探明你意控能力的情况下，就向你展示了她的卡牌，所以星网牌才到了你手上。”
她反倒是在给他找理由。
“你的意思是，他们家族的人知道了会来找我麻烦？”
“暂时还不会，因为消息传出去，需要一段时间。”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她之前明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约芬·白背对着他说：“因为这是家族圣物。使用的人不同，圣物能发挥出来的作用也不同的。在那位夫人手里是占卜，那么在你手里，可能完全是另一种用途。”
她停顿了下，最后说道，“当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