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望月
他低着头看她, 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她冰凉的鼻尖，眼底是一片清浅的月色。
乔叶攥住他风衣的袖口，力道紧了又紧, 神色里有种莫名的动容。
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 转过头对等在一边的管家说道, “今晚让大家都别睡了, 加固一下围墙, 检查一下地下的防空设施, 将庄园里所有的物资清点一下告诉我。”
管家看着二小姐牵着那个男人利落回屋的背影，直接愣在了原地，摸了摸脑袋, 梦游似的将工人们集合起来去干活。
乔叶牵着月限莲回了屋里，将他安顿在楼梯旁左手边第一间房，嘱咐了他好好休息，也没再说其它什么话，转身回了二楼卧室。
乔卉说过，只帮她一次。
她用第三次世界失败的代价，给她换来了不到几秒的挣脱出这个世界的机会。
在那几秒钟里, 她获得的信息量很大——她的身体躺在那个白到发光的房间里, 全身上下贴满了电极片。
眼睛在经过最初几秒的适应后，她瞥见了一个布满数据流的模型，天圆地方, 像个半球形的容器一样悬浮在房间正中。
因为她的意识强行从那个世界挣脱出来, 整个模型连带着房间一闪一闪的发出红色警报。
她想扯掉身上的电极片, 但由于身体长时间处于近似植物人的状态, 肌肉严重萎缩, 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
最后陷入昏迷前的几句话她也记得很清楚。
“清除记忆。”
“世界进度退回0。”
“重启。”
她想起了一切，但她最好装作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样子，否则很可能又要重来一次。
乔叶站在二楼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夜色下湖面上一张张碧绿的莲叶，忍不住伸手贴上玻璃。
窗外慢慢飘起小雪，温度也跟着降下来。
上一次她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是整个冬天里最寒冷的时候。
她本以为自己是穿书了，还穿成了书里的短命女配，只打算囤点物资找个地方苟起来，能活多久是多久，但后来她种出了一群植物，还有他。
她的手贴在玻璃上，渐渐起了一片水雾。
被她带回房间的月限莲不知道为什么又从屋里出来了，站在湖岸边，仰头看着二楼卧室的灯光，细雪片片飘下，落在他的眉间发梢。
乔叶缩回手，后退几步，两手捂着脸在床沿边坐下，慢慢想着之前和以后的事。
这次莲花成熟后直接爆成了x阶，还觉醒了月相天赋。
但在上个世界，他其实已经多次使用过这一天赋了，利用月光漫进林逾的空间屋勾出异能书，在海底的时候用月色牵丝指引方向，用月光链子串南瓜吊坠，还有第一次出现时身上不断涌出的月海……
想到两人完全共通的异能，乔叶伸手在空气里拂开一张无形的画卷。
一排月相按照盈亏顺序依次在她手下浮现。
朔月、峨眉、上弦、望月、下弦、残月、晦月……
每一个技能放出去，都是极具杀伤力的存在。
乔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月限莲在上个世界用的是半完全态的月相天赋，他本可以在完全成熟后爆成x的，但为了打断卫亭的结契提前成熟，最后只能停留在sss。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么快开花，但他确实是完全成熟了。
还有上一次，丧尸病毒是在她选好住址的第二天下午爆发的。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8:36。
距离丧尸病毒爆发还有将近18个小时，距离第一只丧尸游荡到湖心别墅，还有36个小时，而庄园的地理位置比湖心别墅更偏僻，距离丧尸游荡到这里，应该还有好几天。
而她，也不必像上个世界一样，因为太弱太菜只能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只求苟得久一点。
乔叶摸出钥匙圈，感觉有些冷，披了件羽绒外套往外走。
空间里囤的物资加上不断生长的蔬菜，养活她一个人绰绰有余，但她没有预料到庄园里还有几百号人。
还有，那个模型是有边界的，她不可能再借助乔卉自杀的方式从这里挣脱出去，她只能靠自己找到那个结界，打破它，她不可能永远缩在这个庄园里。
乔叶走到一楼，从南瓜空间里取出一半的物资堆在客厅，对迎过来的管家交代道，“等我走后，庄园还是维持不进不出的状态。”
“我的物资也不多，加上这里本来就有的粮食，你们要省着点吃。”
“还有，围墙要继续加固，一发现有不人不鬼的东西出现，你们就带着食物和保暖的衣物躲到地下防空洞，如果东西都准备好了，最好现在就搬下去吧。”
乔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门外，伸手接了几片细细的雪花，将羽绒服的帽兜拉起，“我走了。”
管家看着她在细雪中走远，好像看尽了一个小女孩从小到大的背影，心里突然腾起一种不安的感觉，连忙追上去喊道，“二小姐今晚还回来吗？”
“不知道。”
也许会带着更多的物资回来，但如果遇到意外，也可能回不来，所以她预先留下了物资。
乔叶走到泊车位边，考虑到跑车的声音太大，换了一辆普通的车，按下手中的遥控锁后，车低鸣了一声，站在湖边的月限莲立刻侧身看过来。
乔叶拉开车门，朝他招了招手，“一起走。”
车开出庄园，速度不快，轮胎压过路面上积起的一层薄雪，在雪夜里发出静谧的咯吱声。
等到上高速时，乔叶才慢慢把车速提起来。
两个人坐在车里，昏黄的路灯明灭的打在两人脸上。
雪越下越大，雨刮器扫得飞快，所有的车辆都开着前照灯，快速又有序地行驶在车道上。
搁在仪表盘上导航的手机突然卡了一下，提示信号弱，乔叶看着道路状况，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过手机，瞥了一眼左上角——
没有网络信号。
乔叶心里咯噔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安静坐着的人，又看了一眼手机的信号，好像有很多事都提前发生了。
“吱——”
“嘭！”
“嘭嘭嘭！”
前面传来几声刺耳的刹车声后，后面紧跟的车辆避之不及连环撞了上去。
乔叶看着前方车辆纷纷急刹，也踩下刹车，打开双闪。
整条高速公路后半段，伴着越大越大的风雪，亮起一片红色的双闪灯流。
没有人知道最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手机没有信号，报警电话打不出去，所有的电子设备宕机。
大家静静在车里等了片刻，没等到交警前来调度，烦躁地摁了一通喇叭后，还是按捺不住，一个个拉开车门走了出来。
“嗷~”
突然，一声毛骨悚然的尸嗥声，穿透风雪从高速公路前方传来，紧接着又想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嚎叫。
奔到最前方去看情况的车主满身是血，两手捂着被撕掉的半张脸颠颠撞撞地逃回来，另外半张完好的脸上，肌肉因为剧痛抽搐成一团，斗大的眼泪混着血水哗哗淌下来。
“救，救命！”
不明情况的车主纷纷吓得后退几步，也有几个好心人上去帮扶，翻出车上的应急救援包给他止血消毒。
“咔。”
“咔咔咔。”
倒在地上的车主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了身体和手臂，一把抱住帮他止血的人，狠狠撕咬下了那人的面皮。
高速公路前方又游荡过来几只不人不鬼、满身是血的怪人，看见活人就像戳到了兴奋点一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张大了满是鲜血的嘴就往人群里冲去——
“啊！！！！！！”
聚在一堆的车主瞬间散开，慌不择路地奔回自己的车上，踩下油门调转车头就跑。
后面的车又堵成一片，再次响起连环碰撞的声音。
车主见开不出去，纷纷弃车而逃，撒开脚丫子在高速公路上狂奔起来。
逆行的人流穿过乔叶的车旁，撞掉了她的车灯。
更有甚者，因为车辆间的间隙过窄影响逃跑速度，像窜天猴一样直接爬上了车顶开始逃跑。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无数的人流踩着她的引擎盖、挡风玻璃和车顶棚，咚咚咚咚往后逃。
车窗外的人更是挤作一团，严丝合缝地贴着车身挤过去。
乔叶试着推了推车门，没推开，索性坐直了身，透过挡风玻璃上凌乱的脚印看前面的状况——
“嗷~”
又一声响彻雪夜的尸嗥后，前面的柏油路面连带着撞在一起的车被整个掀起，飞快升到最高点后又轰然落下，砸死一大片逃跑的人群。
路面还在不断被掀起来，就要推到乔叶的车前。
逃生的人群看了一眼后方的情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逃得更快了。
密密麻麻的脚印布满挡风玻璃，将乔叶的视线完全挡住，这种伤害值，只可能是中高阶以上的丧尸造成的。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进度会推得这么快。
“咔”一声轻响。
身侧的人松开安全带，手指搭在拉手上，轻轻往外一推。
车门外摩肩接踵的人群被突然横出来的车门挡了求生路线，摔了个屁股蹲后忍不住破口大骂。
月限莲看了他们一眼，将车门推到最大，走了下去，逆着人群往前走，在距离车头几米远处停下。
乔叶连忙爬到副驾上，从他推开的车门处钻了下去，站到他身旁。
前面调转的车开了刺眼的远光灯，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乔叶眯起了眼努力看——
整块掀起的路面像滔天的巨浪一样立在前方，还在冉冉不断升起来，被带起的车辆不断从竖起的路面上滑落，噼里啪啦将最下面的车砸成一片扁扁的废铁。
月限莲伸手将乔叶拢到身后，另一只手缓缓托起一片涌动的月色。
月光不断从他指尖淌下，又从他掌心涌出，渐渐凝成一轮满月。
掀到两人身前的路面和砸下来的轿车，瞬间像失去了重力一样浮起来，路面解体成石块，桥车浮在空中，像潮汐一样在空气中起起落落，就是无法砸下来。
“嗷~”
一直没有现身的丧尸怒了，嘶嗥一声，路面上立刻出现几条大缝，裂缝越来越大，到最后，高速公路断成无数截，连带着踩在上面的人一起砸了下去。
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里，月限莲轻轻托了一下掌心的圆月，月亮缓缓升起来，爬过路灯，爬过高压线，爬上半空。
即将坠落的路段和人群，仿佛也变成了他手中的潮汐，在潮汐引力的作用下又浮起来，壮阔成一片波澜的浪潮后平稳落地。
似乎是知道踢到了铁板，丧尸没再出手，轻声嗥叫了一声后，召回跑出去的低阶丧尸，迅疾消失在夜色里。
大雪乌沉沉的压下来，静谧无声。
一轮明月如镜，高悬在雪夜上空。
离这里几公里外的大海，似乎也因为收到月球引潮的影响，响起哗哗的海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