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可理喻
正院堂屋,韩老爹和韩老婆子坐在上首,左侧的椅子上是愁眉苦脸的韩二哥。
韩老爹上了年纪,年轻时的脾气一点都没变,见不得儿子一副窝囊样。
“瞅瞅你那样子,这事有啥难办的。二儿媳相中盈丫头,你就跟你妹妹说,这亲事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韩二哥见他爹说的轻松,忍不住道:“那爹你和六娘说说呗?”
韩老爹气得大骂:“你个怂货,白长了根舌头!”
韩老婆子劝道:“算了,老二家的都快病没了,咱们能帮就帮帮吧。”
自打媳妇病了,韩二哥一天好觉都没睡过,眼看着人越病越重,交代起后事来,他心里难受得紧,不管媳妇说啥都答应。
可眼下六娘真来了,韩二哥才想起先前媳妇为了儿子娶盈丫头没少折腾,上回直接被六娘给拒了。
这回再提,若是六娘答应了还好,若没答应,就怕他媳妇受不住直接撒手归西。
幸好他娘心软,同意帮着说亲,这样一来六娘想拒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韩老爹说话一向大嗓门,因提着气声音更有穿透性。
好巧不巧被过来的柳盈儿和韩云翰听个正着。
柳盈儿尴尬极了,转身就走,一口气跑出正院,却不想表哥韩云翰也跟了过来。
面对脸色涨红的表妹,韩云翰不知怎地有些心虚:“我、我不知长辈有此意。”
未等柳盈儿平复心绪,又听他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表妹放心,你我同病相怜,若亲事成了,我会对你好的。”
韩云翰心想:表妹得母亲喜欢,两人肯定能好好相处,表妹胖是胖了些,但心地善良呀……
柳盈儿要气炸了,谁和你同病相怜!
芸娘不要你了你伤心,那陈旭她可不喜欢!
她正欲开口反对,就见自己娘亲和韩家另两位舅母一道过来了。
一时情绪控制不住,苦着脸拉住韩六娘的衣袖小声要求要回家去。
两位舅母不知出了何事,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韩云翰。
方才那些嫁娶之言,韩云翰说完就后悔了,此时面对长辈目光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拱手施礼,然后就跑了。
留下几个大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嘴上倒是都归结于小辈们的玩闹,劝着母女俩留下用过午饭再走。
事情显然由不得柳盈儿做主,一顿午饭吃得她味同嚼蜡。
饭后更是被找借口打发出去,留下韩六娘叙话,不用猜都知道肯定要提婚事。
柳盈儿郁闷的不能行,那求来的破签文难道是应在了此处?
可她对三表哥只有兄妹之谊绝无男女之情,不,从今日起,那点子兄妹之谊也要折半了。
婚姻大事,他愿意将就,她还不愿意呢!
柳盈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想着该怎么解了眼前的局面。
二舅母有意结亲这事,她先前就知晓,但那时爹娘都不同意。
眼下二舅母病重了,又提起这事,情况就大不相同。
极有可能是叫她和三表哥成亲,给二舅母冲喜。
想到此处,柳盈儿忍不住抱怨起素未谋面的大夫来。
要是医术高明点,早早治好了二舅母,她也用不着面对这种处境了。
胡思乱想之际,柳盈儿不知不觉拐到了韩家灶房所在的院落。
因为人口多,韩家灶房显得颇为拥挤,两个洗刷碗盘的丫鬟将大盆搬到了水井边,边干活边闲聊。
柳盈儿欲掉头走人时,恰好听到了她们说的话。
“……我看二太太不像病重的模样,送去的芙蓉鸡片粥吃得干干净净,当初我爹病重可不是这情况,好吃的送到嘴边都没什么胃口。”
“陪二太太用饭的是她娘家妹妹吗?许是人家吃的。”
“厨房送去的饭食充足,用得着吃病人的东西?”
“你说得有道理,可二太太若没病得那么重,为啥要装得快病死的样子,多晦气,图什么呀?”
……
柳盈儿如醍醐灌顶,焦躁的情绪瞬间缓解,心里忍不住接上一句:图一个嫁妆丰厚的儿媳妇呀。
丫鬟背地里的八卦也可能是猜测,冷静下来的柳盈儿没有贸然上前求证。
要想知道二舅母是不是在装病,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大夫诊脉。
柳盈儿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家祖母,祖母的医术不敢说有多精妙,但探一探二舅母病情虚实绝对没问题。
锦州城西的密林里,有处不大不小的湖泊。
近来天气寒冷,叶落更甚,光秃秃的枝桠将林子染成了灰褐色。
有樵夫来这里砍柴,走到湖泊附近时,忽然发现水面上飘着什么,定睛细看竟是个人形。
惊吓之余,赶紧跑去报官。
谋害蜀王府世子的凶犯尚未归案,陈彦之身为王府侍卫一直和官差一同行动,路上正好碰到了要去报官的村民。
一行人颇觉可疑,这时节不会有人跑到湖里游泳,且尸体都飘起来了,肯定死了有段时日了。
“派个人去和张头说一声,咱们先去瞧瞧情况,怎么样?”
“行,陈兄弟觉得呢?”
几位官差顾及着陈彦之身份,但凡决定都先问上一句。
陈彦之从善如流:“李兄弟考虑周详,就按你说的办。”
兵分两路,陈彦之他们在樵夫的领路下到了林中湖泊边,那尸体离岸边约莫两丈远,穿着灰黑色的衣裳。
这个发现叫几个官差不由精神振奋,根据目击者描述,凶犯逃脱时穿的也是同样颜色,且寻常人怎会穿着一身黑衣呢?
有人跃跃欲试,提议下水把尸体弄上岸。
陈彦之阻拦道:“即便几位兄弟不畏水寒,浸泡久了的尸体却易损毁。”
“若是怀疑死者是那凶犯,倒不如在周围搜寻一二,总会有痕迹留下的。”
其余人点头赞同,立刻在周围分头搜查。
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了染血的树干,还找到了篝火燃过的灰烬。
等张捕头领着人过来时,陈彦之几人已有八成把握湖里的死尸便是逃跑的凶犯。
“张头,咱们可是立大功了!”有人难掩激动地道。
张捕头神色严肃,喝止了那人。
凶犯不是被他们抓到的,而是死了多时自己浮出来的。
拿一个什么也交代不出的死尸给蜀王府,怕是难平蜀王之怒。
更何况,还有个影像都张贴出来的金玲儿尚未归案,有什么好高兴的。
借用了樵夫的斧头,不消片刻一个木排便做了出来,小心翼翼将死尸弄上了岸,张捕头忍着恶臭检查死尸后背。
衣裳确有破损,只是尸身膨胀难以辨别刀口,至于死尸的容貌,更是泡得连张影像都描画不出。
张捕头略感失望,闻讯而来得府衙大人却很是松了口气,忙叫人运送尸体回府衙,交予仵作勘验。
随后狠狠表扬了张捕头等人,忙活了近一个月,终于有点大进展,不必被蜀王指着鼻子骂无能了。
回城的官道边,一家小小的茶摊上坐了位芝兰玉树的公子。
墨发束冠,肤如冷玉,俊眉微扬。
漂亮的眉骨下一双冷情的桃花眼望着远方,渐落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却被高挺的鼻分割阴阳。
此时此刻,最多情的应是沾染了水泽的唇了,将这玉琢似的人暖入红尘。
一片喧闹由远及近,挎刀列队的官差里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颇为显眼,而在队伍最中间的板车上被粗布蒙着的东西则最引人好奇。
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有几道声音薛泽很熟悉,静默地听着他们将杂糅的“真相”口耳相传。
相信到了明日,全锦州城的人都会知晓,行刺方庸的凶手已然身死。
“公子,咱们真要进城吗?”目送官差队伍走远的随风忐忑发问。
薛泽搁下茶杯,起身道:“再问几遍也是一样。”
他调用了蜀地内属于薛家的人力,若不现身,倒容易被人怀疑。
且他已收到传信,薛家的嫡长子,也就是他那位大哥快到锦州城了,有些事情得加快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