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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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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黎行宫长久以来一直做帝王避暑的用处, 阖宫上下,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成景。

    行宫正中由一条清渠贯穿, 渠水最深处自成一塘, 此时正是莲花盛开之时, 碧色的荷叶, 各色的莲, 与天边连成泾渭分明的一片。

    水塘边有一座凉亭,穿过凉亭,顺着石阶往下,便能见一排竖着的木桩, 上面拴着几艘小舟。

    石阶正对面却是修剪齐整的一条水道, 两侧荷叶摇曳, 时不时有莲花探出头来,水道的尽头便是一座伫立在水面上的风雨亭。

    这亭中宽广, 唯四柱支撑, 以薄纱遮挡, 透过被风吹起的薄纱往里看, 其中装潢精致堪比一座行殿。

    这行宫里虽也住了不少郡王侯爷的姑娘,但各家的夫人一向严令禁止她们与姜妁往来, 避她如蛇蝎。

    姜妁整日里闲得发慌, 偶然寻得这一方天地, 便隔三差五带着人在此处玩乐。

    “殿下, 让奴才一子可好?”

    姜妁凭栏而坐,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齐胸襦裙,外面罩着件霜白色的纱衣,纱衣上盛开着大片金线绣的牡丹, 青丝松松的绾了个髻,周身再无旁的装饰,单那张脸极明艳的脸,便将四周尽态极妍的莲花衬得黯淡无光。

    说话的是对面攥着棋子冥思苦想的青衣郎君,墨发玉冠,眉目疏朗,端的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便是敛眉沉思也不妨他俊俏。

    姜妁抬手,随意在面前的棋盘上落下一子,偏头看了眼渐渐西沉的太阳,端起青玉酒碗饮了一口,懒声道:“让了你也赢不了。”

    “殿下用些茶解解酒吧,”素律端着煮好的茶上来,分做两碗,分别递给姜妁和那位青衣郎君,一边笑道:“落子无悔,我瞧着承松公子都毁好几步棋了,这可不兴耍无赖的!”

    承松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要姜妁让子了,执着白子冥思苦想,最后谨慎的落了个位置,又端视半响,叹了一声道:“自与殿下弈棋以来,只初初入府时胜过一两回,后来殿下棋艺越发精湛,如今,承松算是一败涂地再无胜算了。”

    “殿下师承容相,棋艺怎会差,”素律笑道,脸上带着浅浅的傲意。

    听他不知真心假意的奉承,姜妁并不在意,伸手扯下一瓣莲,将花尖那一点粉咬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父亲有棋王之称,你却在本宫面前认输,也不怕他夜里托梦臭骂你个不肖子孙?”

    听姜妁提起自己的父亲,承松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暗淡:“世间再无山西李氏,又哪里还有棋王之子呢,奴才倒也想父亲能托梦来骂我一骂。”

    承松姓李,出身山西李氏,原也是大家贵族,李家世代珍藏一套保山南红玛瑙的棋具,有传言道,这一套棋具乃是前朝国宝。

    保山南红玛瑙棋,又称永子,前朝之前,永子是代国贡宝,后来前朝始帝揭竿起义,永子的技艺流失于战乱,仅剩的棋子又被大火焚毁,唯有前朝皇室留得一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人将此事传到了大楚一位勋贵的耳朵里,勋贵爱棋,对这一副国宝棋具日思夜想。

    底下人为了讨勋贵欢喜,找李家讨要,软硬兼施不成,便反过来污蔑李家人偷盗国宝,虽李家人极力证明这一套棋具本就是自己家的,奈何官府与勋贵沆瀣一气,将李家上下通通下了大狱,棋王李家煊赫百年,一朝覆灭。

    李家人拼死将李承松一辈的孩子送了出来,李承松流落街头被姜妁捡了回来,据他所言,他与另外两个弟妹被分开送出,至今未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姜妁见他心绪低落,也没什么心思再玩,转身匍在栏杆上,望着西落的红日发呆,又转身执着酒壶昂首饮酒,绫纱从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细白的手臂,落日余晖给她精致的侧颜镀上了一层橘黄的光。

    “殿下,好似有人来?”姜妁还兀自在发呆,一旁的素律突然提醒道:“听着像是几个姑娘?”

    姜妁侧耳细听,一阵女子如清铃般的欢笑声由远及近。

    她缓缓侧头望过去,笑语晏晏声戛然而止。

    四五条小舟,围着中间的两艘花船,破开挤挤挨挨的莲叶踏浪而来,此时正缓缓向风雨亭靠近,只是船

    上的人正面面相觑,通通鸦雀无声。

    两艘花船上,十来个宫女嬷嬷簇拥着中间的四个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她们有的脸上还噙着笑,手上拿着半开的荷花,此时却个个僵在原地,瞧着有些尴尬。

    小船缓缓靠近,姜妁只瞥了她们一眼,便转头看向下沉只剩个半圆的,红彤彤的太阳,日光照在水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

    李承松已经默然站起身,将自己藏在纱幔之后,虽然如此,却也有不少人已经看到他。

    花船已经靠岸半响,船上的几个姑娘还在四目相对,无人动作。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位身穿藕荷色襦裙,瞧着像是为首之人的姑娘,扯出一抹不尴不尬的笑来,对着姜妁道:“原在岸边,便听奴才说,风雨亭这边有人,却不知是三皇妹在此处玩耍,我们几个姐妹本想来风雨亭摘些莲蓬回去,吵吵嚷嚷的,倒不好扰了你的雅兴,我们这便换个地方去?”

    说罢也不敢招呼乘船的内侍快走,站在原地期期艾艾的望着姜妁。

    素律俯身在她耳边道:“是大公主和四公主,另外两个瞧着像是康王府的姑娘。”

    贤妃和嘉成皇后势同水火,这大公主和四公主倒还颇为交好。

    姜妁没出声,只懒怠的挥了挥手,让她们自行离去。

    大公主姜妍如蒙大赦,应了一声后,便要内侍撑船,转去另一头的晴雪楼。

    “此处位置宽广,咱们也就摘个莲蓬,不会碍着什么事儿的,想必三皇姐也不会介意的,对吧,”

    花船还未拐弯,便有另一道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

    姜妁回神,慢慢转过身,眼神稳稳落在说话的四公主姜嫣身上。

    姜嫣也穿了身水红色的宫装,更巧的是,缎面上也用金线绣着大片牡丹,发髻上缀着金镶碧玉的头面,远远瞧着火红一片,很是惹眼。

    凭栏而坐的姜妁脂粉未施,一头青丝将散未散,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只是那抚颊沉思的动作,也掩不住扑面而来的极具侵略性的丽色,仿似一朵秀姿天成的牡丹。

    与钗环满头的姜嫣形成

    了鲜明的对比。

    姜嫣的相貌随了贤妃,五官寡淡,眉眼并不出彩,顶多算得上是清丽,身材也颇为矮小扁平,与姜妁那天生艳丽深邃,腰细腿长的姿容一对比,便衬得像个偷穿大人衣裙的孩子,倒也不是怪异,只显得有些东施效颦的滑稽。

    姜妁出生那一年,建明帝的后宫一连有四位皇嗣降生,两位皇子两位公主,四公主姜嫣更是只比姜妁晚出生两个时辰。

    她俩还未降生,便时常被放在一块儿比较。

    姜妁幼时长在冷宫,虽顶着嫡公主的名头,却连冷宫里大太监养的狗都比她吃得好。

    而姜嫣降生时,贤妃因诞下龙凤胎,方由婕妤晋妃位,建明帝龙颜大悦,亲自给她起名,一度是建明帝最宠爱的公主。

    后来姜妁被建明帝从冷宫接出来,姜嫣虽然还受宠,却远不如从前。

    难怪姜嫣咽不下这口气。

    姜嫣本还有些怨愤,却被姜妁那森然的视线一瞥,周身顿时汗毛直立。

    她怎么忘了呢,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则满手鲜血,杀人不眨眼,难怪便是那红彤彤的日光,也没能让她的眼神染上些许暖意。

    那日宫宴,这几个姑娘均在场,被狠吓了一番不说,还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是以,这会儿她们见着姜妁,便忍不住腿脚打颤,哪里还敢与她同呆在一处。

    唯有姜嫣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略带挑衅的话语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看着身边的几个姑娘发白的脸色,她也想起那日宫宴上可怖的情形,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姜妁对这种扯头花似的挑衅毫无兴趣,却不喜欢她这种欠收拾的语气,抬眼懒洋洋的睨着她道:“本宫与人弈棋,你们摘你们的莲蓬,互不打扰,你们要摘便摘。”

    姜妍扯了下嘴角,干笑道:“三皇妹不必因为我们而委屈自己,我们去晴雪楼那边也成。”

    大公主姜妍是嘉成皇后所出,同是嫡公主,她却万不敢如姜妁这般恣意妄为。

    不比姜嫣,皇后和姜祺为何被送回京,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个姜妁,非但敢

    杀人,她还敢当着建明帝的面试图掐死皇子!

    姜妍摸了摸发凉的后脖颈,唯恐姜妁因姜祺的事迁怒自己,巴不得趁早离她越远越好,哪里敢跟她沾边。

    姜妁本就无所谓她们如何,但这种随意的语气听在姜嫣耳里便成了施舍一般。

    一阵阵怒火直往她脑门冲,姜嫣不顾旁人阻拦,涨红着一张脸,阴阳怪气道:“不必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是些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离三皇姐的房内人远一些的好!”

    说着又不怀好意的瞥了一眼隐在帷幔后的李承松,道:“我听说,父皇还想着给三皇姐和容相赐婚呢,不是妹妹多嘴,三皇姐这般不羁,也不知容相得知后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呢!”

    姜妍和康王府的两个姑娘都快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姜妁一个暴起姜嫣便要人头落地。

    “容涣会不会气死本宫不知道,不过本宫瞧着你倒像是要气死了,”姜妁睨着她:“怎么,你是嫉妒本宫赐婚给容涣,还是嫉妒本宫房内人贴心?”

    “谁嫉妒了!”姜嫣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厉声反驳,本就因气恼显得通红的脸颊,乍一看竟像是羞赧之色。

    她还要再说,却被姜妍指使宫女将她拉了下去。

    姜妍小心翼翼的赔着笑道:“四皇妹自幼被父皇娇惯,颇有些口无遮拦,但这绝对不是她的本意,望,三皇妹还是,莫要放在心上。”

    她说到最后都有些磕磕绊绊,连姜妍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

    姜妁却知道姜妍在提醒自己,姜嫣在建明帝那处有些分量,要想对姜嫣动手,还得过建明帝那一关。

    想明白她这般隐晦的警告,姜妁禁不住嗤笑连连。

    姜妍看她这副表情,也反应过来,姜嫣便是再受宠,肯定也比不过嫡出的姜祺,她姜妁当着建明帝的面都敢把姜祺掐个半死,还会怕这么区区一个贤妃所出的公主不成。

    想着便有些懊悔的垂下头,忍不住怨自己不该为姜嫣得罪姜妁,嘉成皇后还因贤妃遭了这么大罪,自己现在还向着姜嫣。

    姜妍黯然伤神之际,一直站在

    旁边默不作声的康王府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我们就不打扰三殿下了,我们去隔壁晴雪楼采了莲蓬便走,”说罢,又犹疑了一会儿,问道:“可需要替殿下也采一些?臣女方才尝过味道,这莲子清甜可口,用来做银耳莲子羹也不错呢。”

    姜妁哪里看不出来她们恨不得插翅而逃,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被摁在后头的姜嫣,摆手让她们自行离去。

    几个姑娘连声应是,忙让内侍撑船走。

    硕大的太阳还剩一丝金边,夕阳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荷叶摇摇晃晃,晚风送来莲的清香。

    姜妁眼前灵光一闪,却又有些不确定,问素律道:“你方才说,另外两个是谁家的来着?”

    “是康王家的,瞧着像是嫡出的大姑娘和三姑娘,”素律不知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答道。

    姜妁眯了眯眼:“让她们回来。”

    瞥见姜妁意味深长的表情,素律忍不住替她们捏了一把冷汗,一边将姜妍等人喊停。

    姜妍与康王府的两个姑娘欲哭无泪的对视了一眼,只得再将船摇回去。

    姜嫣却如同准备上战场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回首看向姜妁,昂着头道:“三皇姐,天快黑了,我们好人家的姑娘得趁着天黑前回去的。”

    姜妁眼尾都不曾扫姜嫣一眼,直直看向康王府的两个姑娘,看得她们心慌意乱,才慢腾腾的问道:“本宫记得,康王府的嫡长女,叫姜幼音?”

    闻言,那两姑娘一阵面面相觑,隔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稍高些,穿着秋香色襦裙的姑娘向前走了一步,朝姜妁行礼:“臣女姜幼音,见过永安公主。”

    姜妁凝眼觑她,指尖在凭栏上轻扣。

    木头的“咚咚”声,一下一下似是敲打在姜幼音的心头,她能感觉到姜妁在看着自己,只是她不说话,四周便静得让人害怕。

    姜幼音只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不断沁出,她头一次在除建明帝以外的人身上,感觉到类似帝王的威压。

    “本宫听说,康王府有一套据

    说是前朝国宝的,保山南红玛瑙棋具?”

    她话音刚落,藏在帷幔后,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承松猛然睁大眼,不可置信得看向姜妁。

    姜幼音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姜妁似是洞悉一切的眼眸,却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只讷讷的点头。

    姜妁若有所思的颔首,又道:“本宫再多嘴问一句,这副棋具你们从何得来?”

    姜幼音还记得三年前,父亲拿着那副棋具回家时欣喜若狂的模样,那一颗颗棋子黑白分明,白子隐隐流着红光,细看却是莹润的白光,黑子,黑中透红,很是好看。

    年岁尚幼的她见了也忍不住心生欢喜,便向父亲讨要,母亲却不允,只说那一副永子肮脏,至今仍在佛像前供奉,后来她时常在父亲书房读书,翻阅典籍才知晓那一副永子有多么珍贵。

    姜幼音被姜妁问得心头直发颤,嗫嚅着道:“听父亲所言,那副棋具乃多年前友人相赠,父亲还曾笑说,这永子珍贵,日后留作传家宝。”

    她后添这一句倒是胡说的,姜幼音心想,姜妁便是再霸道,也不至于抢夺旁人传家宝。

    谁知姜妁眼底露出一丝篾笑,讽刺道:“你父亲口中的有人或不是阴间的鬼差吧?为这么一副棋子,沾着三十一条人命,还妄图留作自用,姜德慵也不怕夜里鬼敲门吗?”

    姜幼音脸色陡然惨白,口唇发颤:“殿,殿下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人命,臣女不明白。”

    “你明不明白与本宫无关,你只需要回去告诉姜德慵,”姜妁抽下腰间的一枚羊脂玉环佩,扔给姜幼音。

    姜幼音捧着玉佩,两眼空茫的望着姜妁。

    太阳刚刚落下,四周还有些热意气蒸腾,偏偏姜妁满脸森然,让人忍不住升起一阵由内而外的寒意。

    “他欠山西李家的三十一条人命,连同那一副永子,叫他准备好,本宫不日便去取。”

    话音刚落,姜幼音白眼一番,立时便晕了过去,姜妍几乎是带着三人落荒而逃。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李承松缓缓从帷幔后走出来,满脸怔忪的看着姜妁,喃喃道:“殿下,

    你……你何时……”

    姜妁摆摆手,端起微凉的茶碗饮了一口,太阳最后一丝余韵彻底消失:“本宫也才知道不久。”

    她并没有骗李承松,她是看到姜幼音才想起来。

    前世她登基为帝,康王府是为数不多得以保全的勋贵士族,容涣棋艺一绝人尽皆知,姜德慵为了讨容涣欢心,便将这一副深藏已久的永子送给了容涣。

    隔日容涣带着永子来找姜妁弈棋,被在一旁伺候的李承松瞧见,自此埋藏多年的李家惨案才揭开冰山一角。

    “过些时候,你随本宫一道去,”姜妁站起身掸了掸裙角,一边说。

    李承松眼角泛红,神情难掩激动。

    抬眼见姜妁走远,李承松一阵恍惚,突然开口道:“殿下……今日不如在修竹殿留宿吧。”

    修竹殿是李承松的住处。

    姜妁眉心微蹙:“本宫当年留你在公主府,不过是见你可怜,给你一处容身之所,等你大仇得报,便可以自行离去,没必要为了这点恩情向本宫献身。”

    说罢便不等李承松再言,转身跳下小舟,翩然远去。

    李承松站在原地怔愣良久,蓦的双膝跪地,向着姜妁的方向行了个大礼。

    等姜妁回到寝殿时,永安殿由大门到寝殿,一片幽暗,连扫洒走动的内侍宫女都不见踪影。

    姜妁似有所感,推了推素律道:“你下去歇着吧,今儿不用守夜。”

    说罢便摇摇晃晃的往寝殿走。

    素律看她脚下虚浮,不放心的又伸手搀着她,她能感觉到,今日姜妁的兴致貌似不是很高,甚至隐隐有些郁结。

    忍不住忧心忡忡道:“奴婢伺候您洗漱歇下再走,成吗?”

    “本宫无碍,”姜妁抚开素律的手,兀自扶着廊柱,缓步往里走。

    素律见她固执,也不多言,只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伸手虚虚护着她身侧。

    姜妁猛地推开殿门,寝殿内一片昏暗,唯有临床的窗门洞开,借着朦胧的月色,能瞧见一抹身形高挑的人影坐在床榻前。

    月光从窗口倾泻而入,照在那人的脸上,一半在光里,

    一半隐在暗处。

    素律虚着眼看,那人影绰绰,看不清楚模样,只觉得有些熟悉。

    见姜妁像是无所觉一般,径直往里走,素律有一瞬怔愣,而后才反应过来那人是谁,默了片刻,轻轻将殿门掩上,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站在廊下,不远不近的守着。

    姜妁往前走了几步,在叠屏前站了一瞬,而后像是酒意清醒了一般,神态自若的继续往里走,而后在几案边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一边问:“容涣?你怎么来了?”

    自她推开门,容涣便嗅见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

    容涣拂开几案上的杂物,拿走她端起的冷茶,伸手把姜妁捞进怀里,面上还带着笑,眼底却凶戾肆虐。

    “臣不来,怎么知道殿下背着臣又寻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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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白菀明眸皓齿姝色非凡,为后三载宠冠后宫

    皇帝却在结识白菀庶妹后,对她弃如敝屣

    以皇后之身幽禁冷宫百般折辱

    这时,白菀发现自己是一本古早虐恋话本中

    心机深沉,蛊惑皇帝,抢占女主机缘,害女主受尽苦难的恶毒女配

    而她的庶妹就是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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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但如此,不久后她还会被皇帝送给书中钟爱女主的反派太监霍砚

    最后凄惨的死去

    而如今,霍砚正站在冷宫外,一下又一下,叩着她的殿门

    “娘娘,您甘心就此含冤死去吗?”

    清朗的声线带着蛊惑,在夜色里如同恶鬼索命

    白菀望着霍砚似笑非笑的眼眸,却毅然将手交托给他

    这一次交付,霍砚将她从烂泥里托起

    将她重置枝头,解开她背负的枷锁,枯萎的牡丹彻底盛放

    偏怒放的鲜花最惹人觊觎

    年少有为的白衣卿相,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风姿卓绝的敌国太子纷踏而至

    还有明明该对庶妹至死不渝的皇帝突然试图招白菀侍寝

    就在白菀被迫开启修罗场模式时

    一旁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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