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月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是周六，二班的学生们大多互相约着出门游玩，唯独周嘉雨没什么心情，独自窝在卧室里，家里的佣人敲门喊她吃早饭，也没有回应。
佣人以为她还没起床，咕哝着走开了。殊不知周嘉雨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连身上的粉嫩睡衣也没有换下，葱白指尖不断地刷着手机屏幕。
满以为对方会先低头道歉，微信却始终没有期望中的新消息。
她没好气地一扔手机，纤细小腿像小翅膀般乱蹬了两下，一副没得到糖果吃的小女孩模样。
可周嘉雨也是自小被千娇万宠长大的，绝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委屈了自己。很快，她就约上朋友，在衣柜里挑了身漂亮的裙子，和佣人打声招呼，和朋友出门逛街去了。
回来时临近中午，毒辣的日头高挂在天空。周嘉雨拎着大包小包按下密码锁，打开门，她白皙的小脸上却是微微一愣。
将近两百平的大平层内，周岐下半身围着围裙，站在流理台前切着胡萝卜，刀功清脆利落，切下来的胡萝卜片厚薄均匀，整整齐齐地码在一旁。灶台上，蒸锅“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烟雾缭绕。
一副十足十的居家好男人模样。
听到动静，周岐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声线清淡，“回来了。”
“唔。”周嘉雨回过神，放下购物袋，在玄关处换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我到家的时候你已经睡了。”
“真是的，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周嘉雨抱怨两句，绕到冰箱前，打开单侧门，拿出一瓶可乐，到底说了一句，“欢迎回家，哥。”
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落入旁边的人耳朵里。
周岐瞟了眼妹妹，勾起唇角，嗓音慵懒，“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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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雨前十六年的人生，大抵可以分成两半，一半是陆星予，另一半就是周岐。
她和周岐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可自从小学起，父母就经常出国环游世界，美其名曰培养两兄妹的独立性，只管往卡里打钱，别的一概不管。
是以，在这个尚有些陌生的世界里，她最依赖的就是哥哥。
从小，只要她一哭闹，，哥哥无论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跑来哄她；生日的时候，为了满足她想要当公主的要求，哥哥更是跑了好多商店，亲手将家里布置得像粉红色的城堡。
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只可惜，自从他红了之后，行程繁忙，二人常常见不到面。就连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吃上一餐饭也是难得。
“哇，看上去好好吃。”
周嘉雨看着面前考究的摆盘，不禁发出赞叹声。餐桌上，奶油培根意面，蔬菜沙拉，罗宋汤，简单的菜色愣是被周岐做出了米其林大厨的水平。
“赶快尝尝味道。”周岐说。
周嘉雨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感觉舌头的味蕾都跳跃了起来，“好喝。”
周岐也动起叉子。周嘉雨喝了没几口，问道：“对了哥，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最近工作没那么忙了。”周岐言简意赅地回答。
周嘉雨偏偏喜欢刨根问底，疑惑地说：“怎么会突然不忙了呢？哥你们不是很红吗？”
她记得以前哥哥可是一连三百六十五天不着家。
若是换了别人，周岐早就不耐烦了，可偏偏对方不是别人，他便耐着性子解释：“最近公司新出了一个男团，分担了一些工作。”
“分担”二字，自然是粉饰表面太平的词语。
周嘉雨对其中的针尖对麦芒一无所知，只是蓦地想起，周岐的公司叫灿辰，而陆星予所在的thk，仿佛也是灿辰推出的男团。
于是问：“新出的男团是thk？”
无端端地从妹妹口中听到对家的名字，正喝着汤的周岐差点没被呛到。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你怎么知道？”
“我一个小女生，关注这些也很正常吧。”
周嘉雨理所应当地说着，声音却有些不自然。
周岐“哦”了一声，没继续追问。末了，还是周嘉雨没忍住，主动提起：“陆星予在的就是thk。”
“陆星予？”周岐拧着眉，好半天才在脑海中搜索出这个名字，“你是说小时候经常和你一起的那个？”
周嘉雨低下头，飞快地抿了一口汤，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
周岐挑了挑眉，未置可否。
身边接触的工作人员多了，他又向来不把thk放在眼里，除了祁临风谁也记不住，更别提旁人了。
不过看样子，妹妹对这什么星挺有兴趣的。
于是他手中的勺子搅动着汤，似有若无地说：“thk下周好像有一个打歌舞台。”
周嘉雨一愣：“什么？”
“什么？”
与此同时。
和周家相隔不过三公里的陆家内，陆星予怔怔地注视着陆爸爸和陆妈妈，难以置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沙发上，陆妈妈抱着茶杯，字斟句酌地开口：
“星予，爸爸妈妈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为你好。毕竟你也高二了，国内的高考一直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难度可想而知。不是爸妈不相信你考不上好学校，只是不想你负担太重，太辛苦。”
陆爸爸在一旁也道：“你妈妈说得对，这是我们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陆星予低垂着头，语气沉得仿佛千斤重：“所以你们才想把我送出国。”
“爸爸妈妈是为了你的未来考虑。出国不仅能减轻你的压力，还能开拓眼界，结交朋友，更何况，英语一向是你的强项。妈妈已经给你联络好了机构，不用你操心……”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
没有声嘶力竭的质问，怒不可竭的咆哮，只是很平淡的陈述句，平淡地不带一丝感情地打断了陆妈妈的话。
陆妈妈微微一怔。
仿佛很惊讶儿子会忤逆她的意思似的，她又重复了一遍：“不愿意？”
陆星予垂着眼帘，低低“嗯”了一声。
陆爸爸开腔道：“出国这件事虽然是我和你妈妈的主意，但是最后也要尊重你本人的意愿……”
忽然，陆妈妈抬手打住他的话头，眼神紧紧盯着陆星予：
“为什么不愿意？”
空气中莫名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压迫。乌云渐渐遮住了太阳，一片阴影投落在客厅。
陆星予别过头，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为什么。”
“既然这样，就照着妈妈给你准备的计划，去美国留学。”陆妈妈的面容依旧温和，口吻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可是我不想。”
说着，陆星予的眼眶泛红，大滴晶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纤长的睫毛蒙上水汽，仿佛瓷娃娃一般，哭泣的样子惹人怜爱。
他说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就是这样。小时候看到商场里的钢琴，他明明更想学琴，可爸爸妈妈偏偏送他去学舞蹈，也没有问过他的意见。现在他很喜欢团里的哥哥们，不想和他们分开，却被通知要出国，为什么呢？为什么做决定之前，永远没人问问他愿不愿意。
他讲得断断续续，却极其克制，嗓音里夹杂着破碎的呜咽。
说到最后，他也不过是抬起手，擦着眼泪，不理会父母的言语，红着眼睛起身回了房间。
“啪嗒”一声。
陆爸爸和陆妈妈望向卧室门扉叩上声传出的方向，脸上神情复杂，久久无语。
那天直到晚饭前，陆星予都没有出房门一步。
再次出来时，身形修长的少年低垂着脑袋，垂在身侧的手松松拢拢地拎着行李箱，背着帆布书包，阳光从卧室敞开的门中投落，衬得人影有几分夕阳余晖的落寞。
“爸，妈，我走了。”他眼睛也不抬，低声开口。
陆妈妈正在厨房准备晚饭，闻言握着铲子出来，“就走啦？不是说好多住几天的吗？”
沙发上，陆爸爸调整了坐姿，附和道：“是啊，好歹吃了晚饭再走。”
“不用了。”陆星予下意识说，意识到不妥后又和缓了语气，“我怕落下练习的进度。”
“那……”
没等陆妈妈再说些什么，陆星予就到玄关处换了鞋，提着箱子打开房门走了。倒叫站在客厅中，目送他离去背影的陆妈妈一怔。
从前儿子是那样小小的一团，摇摇晃晃的走路都走不稳，还得弯下腰来，才能牵到他柔软的手。可是现在，他清瘦挺拔的脊背仿佛有了自己的力量，不再依赖他人。
陆爸爸瞄了眼呆呆站着不动的陆妈妈，无奈地摇头笑道：“你呀，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也是时候放手了。”
“我生的我养的，我怎么放手？我看啊，还是早点让他退出那个组合。既然要出国了，继续待着也没什么意义。”
话音刚落，厨房传来尖锐的鸣笛声。她“哎呀”了一声，念叨着“不好了，锅扑了”，连忙向厨房跑去。陆爸爸瞧着她数十年如一日的慌张样子，不由得失笑。
却又想起陆星予的事情，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了起来。
其实他虽然尊重孩子的意见，但他内心深处也是支持陆妈妈的决定。
星予这孩子从小就很听话。小时候，他们送他去学舞蹈，半大的人什么都不懂，柔韧度又不是顶好的，可练舞这么辛苦，他愣是顶着风霜雨雪，天天准点出现在舞蹈室，没有一次缺席。
再后来，他看到灿辰在招募练习生，想着能锻炼孩子，夫妻俩一合计，就将他送去灿辰。练习生的生活也没有多闲适，还要兼顾学业，可星予一句抱怨都没有，更是没有嚷过放弃。
是以，他向来对这孩子很放心。
至于这次的事……恐怕只是小孩子一时不懂事，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回心转意，乖乖听话。
想到这里，陆爸爸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此时的陆家夫妻二人都以为生活会像计划的那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哪里想得到后来的一切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