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撒气
街市上的这位少年满身热气,阳光的有些让他晃眼。
他也本该是这样的,白衣想。
白衣思忖片刻,才伸出袖子里的手接下糖葫芦,手指修长而又白皙,能看清手背上青筋的纹路走向。
“为什么叫白衣?”
傅司礼随着人潮,慢声解释道,“你不喜欢听美人,我就叫你白衣喽。”
白衣没再继续问,似乎认同了傅司礼的这副说辞。
“白衣,留在我们王府吧……”
怎么说呢……自从见了白衣,再去看其他人就会觉得寡淡,有些事情讲究眼缘,有些人也是。
而白衣就是对他眼缘的人。
傅司礼轻咳了一下,余光中看见白衣伸手咬住了糖葫芦,嘴唇一咬舌尖一滚,那一颗就被他卷到嘴中。
看的傅司礼无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错开了眼。
“你说什么?”
人潮拥挤,听不太清傅司礼的声音,白衣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我带你去个地方。”傅司礼立马错开眼,一脸淡定的扯了个谎言。在白衣的视线盲角处给自己来上了一巴掌,埋怨自己的厚脸皮用不到正地。
真没用!
白衣走了几步嘴角偷偷的弯了弯,随即若无其事的又收了起来。
傅司礼脸上带着笑,快步追上去,“怎么不走了?”
不是你说带我去个地方?
所以,我认识路?
不过白衣嫌麻烦,没说出口,兀自转身走开了。
傅司礼脑子这会及其不中用,扯着白衣阿诃的袖子哄了半天,白衣一句话也没说。
傅司礼带着白衣阿诃来到了白巫山,两人并排走着,脚下是些零星的小野花,山路弯弯延延而上,一直没有尽头。
不出半个时辰便走到了山头,两人站在山顶上,邕宁房屋零星分布在山脚下,正值日落,漫天的红色晚霞布满了整片天。
北国常年落雪,日头很少,这种漫天晚霞不曾注意过。
漫天晚霞,山脚下零星的屋顶升起烟火气,四周寂静,白衣阿诃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怎么样,这白巫山是不是很好看?”
白衣点头。
直到天黑,太阳整个都落下去看不见后两人才回来。
天进八月,暑气不减。
这一日傅司礼带着白衣来到长亭酒馆,小七接的客。
“美人儿?”小七对他印象深刻,为此,礼哥哥还打了他一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疼。
傅司礼一巴掌拍过去道,“美什么人,你是美人儿,叫白衣哥哥!”
小七扁扁嘴,抚了抚自己被拍疼的胳膊,看着白衣阿诃低头喊了声,“白衣哥哥……”
白衣听见小七软糯的喊他,手又往怀里开始掏东西。
“嘶——”傅司礼一把摁住白衣的手,有些责怪的语气,“喂,你怎么每次都给小七东西,上次你也是,给他不给我——”
白衣神色落在他脸上,眼神一转收了手,不轻不重的语气,“那你倒是把鹿鸣玉佩还给小七,拿他东西干什么。”
原来他知道玉佩在傅司礼这里。
傅司礼听到后轻舔了一下嘴唇,想收住笑容,奈何越收越憋不住,最后直接笑出声来。
三人一路进了屋,小七出去了一趟把吃的都端进来,又是满满的一桌。
小七仍旧狼吞虎咽的吃着,将自己碗里堆的跟山一样高,白衣吃几筷子就不动了。
“怎么,就吃这么点怎么行?”
白衣摇头,表示不吃了。
傅司礼轻“啧”一声,将白衣的碗拿来放在自己面前,将盘子里的鱼肉刺挑了,再放进白衣的碗里,又挑去了葱花,乘了些鱼汤推到白衣面前。
“这下多吃点。”
白衣看着眼前去刺的鱼肉,鲜美的鱼汤,藏在袖子里的手忽地蜷缩了一下,慢慢才感知到世界的温度。
他挑食的东西不曾对他讲过,不吃鱼肉不是因为不喜欢吃,单纯只是觉得麻烦。
这些傅司礼却都注意到了,这倒是令白衣阿诃有些意外。
小七嘴里塞的鼓囊囊的,嘟囔道,“礼哥哥,你为什么不关心我!”
傅司礼面带假笑,一字一句的指着小七的腮帮子,“就你这副样子,猪,都,不,如,你!”
两人还要争论的时候,傅司礼余光中看见有一双白皙的手捏住了酒杯,他下意识的拉住了那双手。
温度从手一直蔓到四肢和脸颊,傅司礼一脸淡定的松开,“太医说了,你忌酒。”
白衣是药罐子,最近一直在喝着药,确实是不能喝酒。
白衣低头思量片刻,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外边是一片黑,转头盯着傅司礼的眸子,似乎有些恳求,是傅司礼这些日子以来从没看到过神色。
“就这一次。”
傅司礼眼神躲闪开来,吞了口唾沫,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也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没骨气,开始给白衣倒酒。
“礼哥哥,听说王爷从宫里回来的路上遇到刺客了?”
傅司礼轻“嗯”了一声,酒杯一扬全灌了进去,指了指白衣,“你白衣哥哥救的,要不是你白衣哥哥,我爹那晚会很难。”
小七很惊讶,“白衣哥哥,你武功这么厉害!”
“那晚的刺客是有备而来,就算是任务没成功也没打算活,最后三个人都是含毒自杀的,目的没达到,后面肯定会再来。”
小七摇摇头,“什么都查不出来。”
傅司礼这些日子没出府,一直派小七在查,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自己也不能出来探查,以防被人看出动静。
皇宫那边自然也有人探查,眼下有好多的眼线,傅司礼出面不太方便容易暴露身份。
白衣在这顿饭中很少说话,却喝了不少酒,中途傅司礼看了他好几次,但白衣一点喝醉的迹象都没有。
酒足饭饱,有了瞌睡的尽头。
“小七,给你白衣哥哥露一手,给我上!”
小七明显不想动,努了努嘴委婉的回绝,“白衣哥哥都喝酒了……”看着傅司礼马上就要动手的架势,立马从地上弹起来叫了声,“白衣哥哥……”
白衣也站了起来,小七说动手就动手,奈何小七那点功夫根本就近不了白衣的身,白衣反倒两三下将小七撂倒了,在小七最后一秒要倒在地上的时候,白衣手一揽防止他摔到头,姿势倒是看起来有些暧昧。
傅司礼轻“啧”了一声,不满意的从桌上站起来,将白衣往他身边带。“他可没这么娇气。”说罢,看着小七幽怨的眼神安排着,“我带着白衣先走了啊,有事叫我。”
这几日傅司礼和白衣出去,有白衣跟着王爷还算安心,没想到却按时按点的回来了,这倒是让王爷有些欣慰,没有再去纠结去了哪里,有没有惹事,他总有感觉白衣阿诃在的地方肯定安全。
翌日。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与山接壤之处还是一片深紫色,天快亮了。
白衣刚从围墙翻下来准备推门进屋,却被人拦住了。
傅司礼脸色不太好,沉闷的问了句,“你去哪了?”
因为永安王爷遇险那次,白衣查到了一些线索,今晚便去黑市查了查,想追寻一点线索,既然现在暂时待在永安王府,就要给他们做些事,不欠人情也无所亏欠,谁也不欠谁的才好离开。
“黑市。”
黑市那是什么场所,几乎所有的消息都能搞到,黑市交易讲究不问价也不讲价,各取所需,互相从对方那里取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白衣阿诃明显感觉到胳膊处被傅司礼捏的生疼,傅司礼眼神发冷,却又将眼神放到远处,松了手。
“你去那里干什么?”
白衣阿诃一顿,他没有什么目的,只是不想亏欠别人,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对方还些什么,这样离开的时候才安心。
他去黑市查些线索,只是线索指向不明确,这个时候傅司礼也不能参进来,容易引祸上身。
“不关你的事。”
傅司礼松了手,他以为白衣待在永安王府一个月半会改变些什么,或者说对他会没有那么见外的。
“白衣,我半夜起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我就一直站在这里等,直到你回来,你却一句解释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一声不吭的走了!”
白衣阿诃抬眼看向傅司礼,见他胸膛起伏的厉害,眼神发冷,浓颜在这一刻散发开来的怒气张牙五爪。
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最终也没还是没说。
傅司礼轻轻叹了口气,抬脚便走了。
这一出府便是三天没有傅司礼的消息。
白衣阿诃出去的时候将近天黑,暮色四合。
长亭酒馆。
小七这一日晚上当值,白衣阿诃找到他的时候,他刚端着一盘菜在往楼下赶。
“白衣哥哥,你怎么来了?”
白衣阿诃眼神很淡,嗓音有些凉,跟外面刚刚洒进来的月光一般,“世子来过吗?”
“礼哥哥?这几天都没有来啊?怎么了?”
刚说完前半句白衣阿诃就已经下楼了,小七还觉得奇怪,本想着追上去看看,那桌的客人一直再催着上菜,便没有再跟去。
沿着护城河一路走过去,身旁人匆匆而过,忽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心里总也空荡荡的,时间不断地推着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