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沈风萧
流璃接过看了看，是一个血玉坠。血玉坠是修炼之人用灵力炼制，将心头血凝练封锁进玉石里面，心头血在玉石里通过蛛网般的纹路，最后汇聚到在一起形成特殊的形状。修为越高，血玉坠的澄澈度越高，能清晰看见血色纹路的走向，犹如一朵绽开的曼殊沙华。血亲之人佩之，会有感应。
流璃摩擦着手中的血玉坠，呈半透明，想来修为并非简单的聚气期，“既然能做血玉坠，想来也非普通侍女，是哪里的人？”
绿竹点了点头，“小姐说得没错，这个女子曾经在千音阁修行过，只是后来家里实在没钱供养，便进府当了侍女。”
流璃捏着血玉坠，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将一切原委连同这个血玉坠一起说与他，信与不信，便看他了。”
“是。”
次日，皇帝早朝过后，留了好多人议事。司徒启在早朝结束便回家了，一路上也遇到几个大臣对他冷嘲热讽，说他家如今并无军符傍身，皇上收拾他也是迟早的事情。他也只是无奈笑了笑，直言战战兢兢，装得是凄凄惨惨戚戚。
他出了宫门直奔回府，那脸上阳光明媚，并无之前的晦色，上朝前他得到消息，说司徒浩然因浮翠阁春日宴的事情，要回京都主持相关事宜，也不知道具体何时到，他想知道。
“老爷回来了？”司徒管家邹文道，接过司徒启递给他的披风，“老夫人他们正在花园里品茶，老爷可是直接过去？”
司徒启淡淡嗯了一声，直接去了后花园，走过那漫长的碎石道，来到了老夫人身边，澹台幼珑此时正拿着画册和老夫人秦臻一起挑选，是从京都最好的红娘那里得来的，都是京都顶好的姑娘。
“母亲。”司徒启给老夫人行了一礼，在澹台幼珑身边坐下了。
“你来得正好，看看这是京中待嫁女子的画册，看看你家小子会喜欢哪个？正好这次他回京办事，给他安排一下相亲宴。”老夫人将画册递给司徒启，司徒启随意翻了翻，便置于一旁。
“珑儿不是说喜欢齐国公府的那位小姐吗？”
“刚刚我还在和母亲说呢，虽说那位华小姐看起来还挺喜欢浩然的，但我怕华小姐见到浩然那混小子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光风霁月，便不喜欢他了。”澹台幼珑叹了口气，又将画册打开置于司徒启面前。“所以你多选几位小姐，到时候安排一个宴会，大家见一见。”
老夫人也点了点头，“那混小子是你难道不清楚？家里三个小孩，就他心最黑。”
“也对！”司徒启点了点头，翻了翻册子，随意选了几位小姐，看起来并没有多用心，好像有人能看上司徒浩然，他能立马收拾嫁妆将人嫁过去一般。
澹台幼珑看他随意指点便定了下来，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他被看的心虚，摸了摸鼻子，道：“能有个女子爱慕他已经是难事了，何必挑选？”
澹台幼珑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道：“你儿子可是北启大陆七公子榜第二，就京都而言爱慕他的女子便有半城之多？你对你的儿子有何偏见？”
“呵，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连媳妇都娶不到。”
老夫人见不得他嘴贫，将一块糕点塞他嘴巴里道：“吃也堵不了你的嘴！”
澹台幼珑抿唇笑了笑，用笔将那几位女子圈了出来，吩咐人去准备名帖。
沈云起和皇帝商议事情后，回了右相府，远远就瞧着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沈云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到了花厅，见右相府夫人李梦茹正在整理礼单，“这是发生何事了？”
“是相爷回来了啊？”李梦茹一脸欣喜，她看着手里的礼单，里面很多东西都较为珍贵，就算是他们右相府库房里珍藏的那些东西，都很少有比得过的。
沈云起看着她手里厚厚的一沓礼单，再瞧了她一眼，李梦茹会意，“相爷，这都是听到消息，来送礼的。”
都是些听到他右相府二小姐为风月庄主诞下一子的消息，想要通过他巴结讨好风月山庄的人，只是他们想错了，他可和风月山庄没有一点儿关系，就算有，那也是未来婉儿嫁入风月山庄成为庄主夫人之后。
就在沈云起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些东西都送还之时，就听见李梦茹急切道：“老爷，你看这四品的培元丹竟然有整整一瓶十颗呢，若是让婉儿用来修炼，大概不久之后就能进入紫阶了！”李梦茹拿着礼单指给沈云起看。
沈云起微微一愣，这培元丹是筑基前期修士用来固本培元的丹药，也能够帮助修士加快修炼进程，往往他们吃的大多都是二、三品丹药，很少能见到四品的培元丹，这四品的培元丹效果比三品的效果好了不止百倍，偏偏这上面还备注了，四品的培元丹更适合筑基期修士，看到这些，沈云起有点按捺不住，叫人去取培元丹来。
沈云起捏着礼单仔细的瞧着，里面除了培元丹还有不少的其他灵丹灵药，甚至还有人送来一柄用赤炎蛟皮制作的鞭子，鞭子通身似是遍布火焰，用力抽打下去，地上便呈现出一抹焦痕，沈云起眯眯眼甚是满意，就连李梦茹都是满脸惊喜。
“老爷，婉儿到了筑基期就能修炼自己的伴身魂器，我看这个鞭子正合适。”李梦茹看了看沈云起的脸色开口道。
“可以，这柄赤火鞭就留给婉儿吧，这培元丹给婉儿两颗，萧儿三颗，再给沐儿两颗，一会儿你就派人分别给他们送过去。”沈云起道，他刚刚试了一下赤火鞭，品阶大抵在地阶中上层，若是用来做伴身魂器倒是不错的选择，但培元丹绝对不能全给她了，到底是女儿，终究会嫁到别人家里的。
李梦茹听见他说只给沈风婉两颗培元丹，沈风萧有三颗她都能理解，毕竟是她名下的儿子，但沈风沐，一个庶出的儿子，竟然也有两颗，他配吗？李梦茹心中暗恨，但面色如常道：“老爷那剩下的那些东西呢？”
“剩下的东西你挑一挑放进库房里，剩下没用的东西都送到风月那里去吧，毕竟是给她送礼的，免得以后传出去了，还说我们昧下了她的东西。”沈云起看见礼单许多奇珍异宝，那些人为了讨好风月山庄竟这般舍得，此时的他早已忘记了，这些其实并不属于他，但到了他手里，岂有再归还的道理。
李梦茹听到这句话就想笑，那些东西她不仅会昧下，就连流璃的家她也要昧下来！明明是她先进府，偏偏司徒珊一来就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不就是将军府的女儿吗？凭什么可以仗着身份为所欲为。不过当初她既然能从司徒珊手里夺走右相府夫人的身份，那她的女儿自然也能从流璃手里夺走一切。
若是流璃在这里听到这话，也有点想笑，她从来没有把这里当过家，这里也从来都和她没有关系，她李梦茹心心念念的东西是她一点都不想要的，至于那些不该属于她的东西，她怎么能够拥有呢。
流璃搬进了新的院子，便一把火将之前的小院子烧的干干净净，虽说行事有些荒唐，但火幸好没有蔓延，只是在烧完小院子的最后一根横梁后，火势便渐渐弱了下去。如今的小院子里，只剩下残垣断壁，和那中心的光秃秃、黑漆漆的槐树桩了，这个存在了二十年的牢笼，终于塌了。
流璃带着魏嬷嬷和兴高采烈的绿竹，很愉快地搬去了清和园。
清和园，据说是当初司徒珊嫁入右相府住的院子，自从司徒珊去世之后，便一直闲置着，虽说李梦茹一直想住进来，但始终都未能如愿，流璃抱着狐狸站在院子里，她搞不懂理不清，沈云起到底对司徒珊有没有感情，若是有，为何成亲之后又偏任李梦茹作践司徒珊，若是没有，为何这院子无主多年却不见破败之相，还有那树下左侧的石凳，被磨得很光滑，分明是有人来这里常坐。
罢了，流璃摇摇头，她不问沈云起是何缘由做出这件事，但只要做了便是罪过。
一人从院门匆匆而来，朗声道：“二小姐，大公子贺您乔迁之喜。”
来人带着好一些摆件，绿竹眨了眨眼，将东西全都收下了。
这人见着偌大的院子里竟然只有她们三人，便也不拘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流璃，流璃打开一看，心中明了，对他说：“告诉你家公子，我定准时。”
那信上只有四个字，秋苑一续，秋苑——囚园，是流璃放火烧掉的那个院子。
那人得到话，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绿竹怀里抱着东西，“小姐，还好他明白了你的意思，没有白费力气干这活。”
“本不想和李梦茹她们斗法，直接暴力解决岂不痛快。”流璃叹道，将信纸揉碎，不一会儿便在她手上化成了齑粉。
“嘿嘿，今日府上收到不少好东西，她正开心吧，也不知道还能高兴几日？”绿竹笑。
秀兰苑中，李梦茹正拉着沈风婉讲话，她雪肌玉骨、明眸皓齿，盈盈一笑眸中似有星光闪耀，她不过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纱裙，却是比窗外的桃花还要娇艳几分，不愧为京都第一美人。
“婉儿昨夜闭关，修为又精进了吧！”李梦茹道。
沈风婉双眸带着清浅的笑意，道：“嗯，刚刚到了蓝阶。”在京都里，十七岁的蓝阶修士少之又少，也只有皇室的几位皇子以及京都豪门家族的核心弟子才有如此成绩，而他们右相府两位小姐都是在十七岁成为了蓝阶修士，甚至右相府大公子沈风萧也是在十八岁才堪堪过了蓝阶。
听见沈风婉如此说道，李梦茹很是惊喜：“我的婉儿可真厉害，天赋果然不能小瞧了，如今，京都这个年纪到蓝阶的贵女，除去你姐姐，你还是头一个。”
“母亲，你又怎不知天外有人呢？”沈风婉说着，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看起来极为谦逊温顺，“据我所知，浮翠阁十大花魁的菊仙子和月季仙子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到了紫阶，正因为如此，她们才一举夺得花魁名号，名满天下。”
“呵，不过是声色场所的娼妓罢了，再厉害也不过是以色侍人。”李梦茹讥讽，她女儿乃是慕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之女，怎能与那些卖弄姿色的俗人相比较。
沈风婉唇角的笑意更盛，却道：“母亲以后这种话只能在家里说说，莫要传到外面去了，那浮翠阁背后的风月山庄，我们可开罪不起。”
李梦茹点点头，见沈风婉提起风月山庄，才恍然想起来，细细的跟沈风婉讲了外面盛传的事情，瞧着沈风婉神色复杂，李梦茹又道：“你别担心，我瞧你父亲的意思是，等婚事定下来，你替她嫁过去。”
“可是……”，沈风婉犹疑了，她心仪于靖王殿下很久了，但若是名满大陆的风月庄主，她也未尝不可，可那是风月庄主，并非他人，她不敢冒险，只道：“可是，风月庄主性情古怪，此事若是惹得他不喜，我的脸面何处？”
“婉儿姿色过人，且修炼又极为有天赋，到时候风月庄主公子流见到你，一定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她沈风月算什么东西，一个废物罢了，怎能与你相提并论。”李梦茹笑着安慰道，那沈风月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模样，什么脾气，她可是一清二楚的，风月庄主怎会分不清孰好孰坏？
沈风婉被夸的开心，娇嗔一声：“母亲！”她内心却很复杂，她自然是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而且修炼天赋又高，很自信风月庄主会选择她，可是靖王殿下是她爱了多年的人，她有点难以选择。
沈风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头紧皱，李梦茹看她脸色不对劲，喊了她一声，待沈风婉回过神来，才叫人拿来丹药和赤火鞭，“这个赤火鞭品阶不低，你父亲留给你做伴身魂器的，待你进入筑基期就可以炼化它了，这个小瓶子里是两颗四品的培元丹。”
看到赤火鞭，沈风婉彻底清醒了，将之前的纠结抛之脑后，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着，一脸惊喜道：“母亲，这哪里来的？”
见沈风婉问起，李梦茹笑道：“今日京都许多人给沈风月送礼，这只是其中的两样，还有不少都在我的库房里，你什么时候有闲情了，可以去挑挑。”
沈风婉笑着点了点头抱着李梦茹撒娇：“娘亲对婉儿最好啦！”
深夜，此时右相府都已经睡熟。在床上打坐的流璃睁开眼，披上衣服，小狐狸听见动静，轻巧地跳到她身边，流璃俯身将她抱起来，便要出门，路过软塌的时候，听见绿竹轻微的鼾声，低头笑了笑，衣袖一挥，将绿竹踢落在地的被子重新给她盖上。
流璃关好门，几个起落便到了秋苑，在槐树桩旁，是等待多时的沈风萧。
“你来了。”沈风萧转过身来，看见流璃身披了一件大氅，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气质清冷，傲然独立。
“大哥等久了？”流璃并未有何防备，他们是第一次私下里见面，却都表现得像是故友重逢一般。
沈风萧摇了摇头，“并未。”他额间一道白色抹额，上面是否绣了什么，夜色太暗，流璃瞧不清楚。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二妹见面。”沈风萧淡淡道，语气带着愁绪，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将他从小养到大的母亲，竟然是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他要怎么办？又能如何办？
“斯人已逝，节哀。”流璃宽慰道。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沈风萧苦笑。
“大哥是在怪我吗？”
“没有。”沈风萧摇了摇头，既然能被查出来，迟早都会暴露的，只是早晚的事。
流璃点了点头，她可不想找一个是非不分的人做盟友，农夫与蛇的道理她还是懂得。“你怎么想的？”
“养育之恩要报，但杀母之仇更要报。”
流璃唔了一声，这么善良，果然不是李梦茹的孩子，小狐狸在她怀里拱了拱，流璃拍了拍她的头，轻声说：“虽然有点儿蠢蠢的，但还有救。”
沈风萧尴尬一笑，他虽不若七公子榜那几人，但京都公子榜上也有他的名字，怎么能和蠢沾边呢？
“二妹！”沈风萧无奈。
流璃抬起头来看着他，确实蠢啊，还不让人说了吗？“我不知道当初李梦茹使的什么法子，让你娘怀了你。但你确确实实是沈云起的孩子，这点儿毋庸置疑。”
沈风萧点了点头。
“至于你说的养育之恩？我觉得不至于，李梦茹剥夺了你母亲生育权利为巩固她在府中的地位；再者，她剥夺了你母亲生命权以免事情暴露给她带去麻烦。”
流璃顿了顿继续道：“李梦茹不过是利用你来满足自己对权势的追求，这样的养育，是建立在对你生母的迫害之上，并不能算是恩。”
沈风萧觉得震惊，在这个大陆，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在尊卑贵贱分明的时代里，上位者又如何会在乎侍从、侍女以及千千万万普通平民的感受。沈风萧看着流璃在这一片废墟中侃侃而谈，微风轻拂着她的发丝，张扬又肆意。
这一次谈话，给沈风萧影响很大，以至于后来成为一国之相后，一直遵循人人平等的原则，实施推举了一系列举措，一时间北启大陆一股风潮突起，能人志士辈出，迎来了一个百花盛放的时期，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不详谈。
“二妹的话，角度新奇，为兄受教了。”沈风萧躬身行了一礼，这是对流璃的尊重。
流璃坦然受了这一礼，道：“那大哥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