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入了隐芳楼后,虞归晚有了大把时间,一心钻研秋娘所授的琵琶,很少再踏出隐芳楼的门。
过了不久,老鸨年事已高,撒手人世。
离开前,她将虞归晚叫到窗前,悄悄给他塞了几种药:“这是催情散和桃花红一个点燃,一个口服,两者一起用,会使人昏迷过去,身上还会出现欢好的假象”
“孩子,我把它们交给你,好好利用它们”
“如果哪天你想开了,想离开了,就走吧如果不知道去哪,就留下吧,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虞归晚无处可去,这隐芳楼里全都是女子,反倒让他感觉心安。
可隐芳楼本就是烟花柳巷之地,见多了男人来此寻欢作乐的丑恶模样,虞归晚对男人的厌恶之情一天甚比一天。
这些人为什么能好好的活着,而像他母亲和秋娘那边温柔的女子,却要遭受那样非人的遭遇?
这世道好不公平。
终于有一天,他在晚上悄悄溜出隐芳楼,对一位痛恨已久的男人暗中下了手。
那人对他垂涎已久,他只稍稍诱惑两句,被美色冲昏了头的男子就毫无防备的喝下了他端去的茶,然后在睡梦中,被他几刀捅死。
那一刻,虞归晚的内心感到了无比的满足。
这些畜生,就该统统去死才对。
自那以后,他一面在隐芳楼内搜寻信息,一面在合适的时候,审判他觉得应该去死的男人。
县里来来去去的查,县令对隐芳楼也曾有过怀疑,多次派人前来问询,但隐芳楼上上下下一条心,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下意识的护着楼里的姐妹们,是以查了许久也未曾查到过虞归晚的身上。
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虞归晚在一次行动中受了不轻的伤,又差点被巡夜的捕快发现,慌不择路中,竟跑到了张啸家的柴房。
张啸虽然为人木讷老实,但夜晚的警觉之心还是有的,被柴房的响动声惊醒,披着衣服出来查看的张啸,发现了柴房里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胳膊上满上血迹的虞归晚。
“是你”
男人怔愣了片刻,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脸色有些苍白。
虞归晚被他发现,心底蓦地一沉后,反而轻松了很多。他失血过多,有些困倦的躺在柴草上,正准备开口让男人要报官就快点,别废话。
张啸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咬咬牙,朝着虞归晚上前一步。
虞归晚瞬间绷紧后背,冷冷道:“你要做什么?”
张啸瞬间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解释:“我我只是想先扶你进屋,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虞归晚在张啸家待了一晚,天蒙蒙亮的时候,虞归晚挣扎着起身要回隐芳楼。
张啸将人送到远门口,站在虞归晚身后嗫嚅道:“那个等天亮了,我再给你送酥黄独去。”
虞归晚脚步蓦地一顿,他转头望着张啸:“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这些男人吗?因为我讨厌这些狗男人,今晚多谢你,但你以后也不必再费心,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说完,不等张啸回应,就拖着受伤的身体走了。
他以为他已经和张啸说的够明白了,可当天早上,热乎乎刚出炉的酥黄独,依然准时出现在他桌上。
“这个张啸,看着五大三粗老实巴交的,竟然是个恋爱脑。”1437擦了把眼泪,评价道。
姜盼:“”
别说,这小家伙吐槽的还真挺精准。
故事讲到这,基本就结束了,虞归晚靠在墙上,看着不发一言的姜盼,突然笑了一下。
他生的极好看,眼里带泪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宛若一朵开的极艳的虞美人。
他问:“你也是女生,你觉得我杀那些人有错吗?他们不该死吗?”
姜盼眼眸微沉:“你的父亲该死,秋娘的夫君该死,可后面的那些人呢?每一个都罪该致死吗?”
虞归晚唇边的笑有些邪气,衬在他的脸上,竟有种妖冶的美感:“那些人里面的好几个,我也曾想给他们机会,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有错,他们觉得男人就该是这样的”
他喘了口气,声音放缓:“一次次的试探结果都让我太失望了,我累了,反正既然男人都这样,那他们就都去死吧。”
1437擦眼泪的手停了下来,它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主人,我看他这样子,是不是已经疯了啊?”
而且是那种对生已经彻底没了希望的疯
姜盼没理它,问道:“那县令呢?张啸呢?还有你自己呢?你们也都是男人。”
虞归晚抿着唇,沉默不语。
姜盼摇头道:“坏的不是性别,是人。你这一生所受到的所有恶意都来自于男人,所以发自心底的厌恶男人,但你所接受到的善意中,除了你的母亲和秋娘她们外,也有来自县令和张啸的吧?”
虞归晚表情有些扭曲:“所以你现在是在劝我不要仇恨男人?”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直笑的肩头发颤。
姜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是在劝你,要恨对人,不要让仇恨无限扩大,以至于蒙蔽了你的理智的同时,也掩盖住了你可以获得的幸福。”
虞归晚的笑声渐轻,最终转为满脸的疲惫,他沉默了一会儿,抬眸望向姜盼:“我知道我出不去了,我愿意画押认罪,你能不能帮我几个忙?”
姜盼点点头:“你说。”
虞归晚同她交代了几句话后,姜盼喊人拿来一纸认罪状递给他。
虞归晚理了理鬓边的发,微微笑着道了声谢后,叹了口气道:“你看,我这一生,得到的最后一点善意,还是来自于女子。”
姜盼拿着认罪状出来的时候,县令正急得对着跪在下面不发一语的张啸直跺脚:“胡闹!简直是胡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认的哪门子罪?你这样对的起你已故的师父吗?!”
张啸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固执的沉声道:“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县令大人只管将我抓起来,不要冤枉别人了。”
“哎呀呀,你这你”
县令大人气的吹胡子瞪眼,一转头看见姜盼手里拿着东西从侧门走来,登时也顾不得跪在地上的张啸,朝着姜盼问:“姜姑娘,您怎么过来了?他”
他想问问虞归晚认罪了吗,又碍于张啸还在下面跪着呢,不好直接问出口。
姜盼将手里的认罪状递给他:“虞归晚已经认罪画押,这是他的认罪状。”
此话一出,当即引来一片哗然,堂下众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跪在堂下的张啸猛地抬起头望向县令手中的那张纸,身子一软。
“好好好”县令看着手里的那张纸,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一桩大案要是再拖段时间,他这乌纱帽当真是要保不住了。
姜盼缓步朝堂下的张啸走去,直至他面前道:“虞归晚让我同你道声谢,他将他的琵琶赠予你,就当这个月付给你的酥黄独的钱。”
“他说他不值得你如此,让你找个好女人,好好的过好后半生。”
两日后,全安县的事情解决之后,耽搁许久的众人再度启程。
虞归晚这件案子几乎是谢祈言和姜盼一手完成的,平白捞了份政绩的县令恨不得给两人绑两朵大红花以示感谢,奈何不敢,只好给不语和观棋塞了许多吃的。
不语一口一个吃的,塞的两颊鼓鼓,怀里还抱着一堆,笑嘻嘻的问谢祈言:“公子,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
谢祈言握着姜盼的手,温声道:“盼盼已经有想法了?”
“嗯,去永古城。”姜盼点点头:“虞归晚将秋娘葬在了永古城外,我答应他替他去祭拜一下。”
“得嘞!”不语点头如捣蒜:“这永古城也是咱们回京城的必经之地,刚好顺路!”
脑域内,1437怀里抱着一堆吃的,造型同不语简直一模一样:“唉,虞归晚竟然当晚就在牢里自杀了,那么好看的一个人,真是太可惜太令本大爷难过了!”
马车朝着永古城的方向渐渐前行,姜盼伸手戳了戳1437鼓鼓囊囊的脸颊,好笑道:“是吗?你就拿你这两个腮帮子难过的?”
惹的1437不住叫唤:“哎哎哎别戳别戳,本大爷就感慨一下,主人我错了您快别戳了”
全安县,一身白衣的张啸配合着隐芳楼料理完虞归晚的后事后,抱着虞归晚的琵琶,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
他将琵琶轻轻的放在桌上,粗糙的大手拂过琵琶后,拿起放在桌上,早已放凉变硬的酥黄独,沉默的塞进口中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他落在琵琶上的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他吸了吸鼻子,眨眨眼移开目光,将碗里的酥黄独囫囵塞进口中,脱掉鞋子后伸手掀开被子准备睡觉,手却蓦地顿住。
被子下,虞归晚第一次在雨中发烧昏迷被张啸带回来时换下的衣服,被洗的干干净净,叠放整齐放在床里面。
张啸再也忍不住,人高马大的男人蹲下身,哭的呜呜咽咽。
同下大雨那晚,他刚把师父下葬时,被虞归晚撞见时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