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雍南王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依江而建的江城在晨曦中渐渐苏醒。
从二月开始,雍南王褚元之及其精锐之师就一直驻扎在江城,一个离边境最近最大的县城。
军队的临时指挥部位于江城中心的一座深宅大院。
此刻,王其锐正守在院中最深处的春明阁等待召见。
不一会儿,院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侍卫打开门请他进去。
屋内所有的窗户大开,阳光带来一片清亮。
褚元之正专注地看着案上的边境图,右手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敲着桌边,左手摩挲着一块光滑的雨花石。
他身材硕长,俊朗的面容略显苍白和消瘦。
他穿着一件简洁的灰白色丝制长袍,金色的腰带挂着一把君子剑,肩上随意地披着一件黑色披风,清晨的阳光附在他身上,发出淡淡的光晕。
“王爷,我回来了。”
“嗯,抓到了?”褚元西继续研究地图,没抬头。
“报告王爷,人抓到了,相信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
王其锐将抓捕夜国探子的经过讲述一遍,又将自己在边境侦察到的情报细细呈报。
褚元西听得非常认真,脸上的表情平静又淡定。
“松林崖之战后,夜国一直没动静,我怀疑他们会有大动作,所以一定要让那个探子吐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否则……”,话还没说完,他忍不住掩口咳嗽起来。
在手下关切的目光下,褚元西摆摆手说:“无碍,风大了些。这几天辛苦你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王其锐拜了拜,但没有离开的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褚元之抬起头,看了一看有些窘迫的爱将。
“还有什么事?”
“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昨夜,百家镇守备军的崔九条潜入一家客栈,意图对一个姑娘不轨,被刺了一刀。”
“怎么?你想利用这件事做文章,端掉这窝老鼠?”褚元之微微一笑。
“崔九条驻守百家镇多年,利用职权大肆敛财,商人和百姓早就怨声载道,何不趁机给他定罪,抄家,也能充盈些军饷。”
“现在边境不宁,正是用人之际时机,不好现在动手。
你把他送到前线,等有命回来再清算。对了,把整个镇的守备军都派过去。吃了那么久,该是他们为国出力,大表忠心的时候了。”
“那刺人的姑娘现在关在县衙大牢,是不是先放了?”
王其锐原本想利用这件事,拔掉崔九条利益链,然后顺藤摸瓜,挖掉最想挖掉的人,但既然被派到前方与彪悍的夜国军队作战,估计他有去无回,那继续关着人已经没有必要。
“不急。特殊时期,伤我士兵是死罪,况且一个弱女子能刺伤一个军兵,实在不简单。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先要查查她的身份和来历。”
“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退出来的王其锐又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一层愁云。
这时,侍女朗月和繁星正端着汤药走过来。
他给妹妹繁星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出院子,在附近一僻静处等待。
过了一袋烟的功夫,繁星也跟出来。
“哥,什么时候回来的?”繁星长着一张喜庆的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十分可爱。
“昨晚后半夜到的。给,这是我给你带的红糖糍粑,还热乎着,趁热吃!”说着,他从怀中掏出用芭蕉叶包裹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谢谢哥!”繁星欢快的声音像只百灵鸟。
“王爷的身体最近有没有好转,大夫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听大夫说,体内的毒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解除,只能慢慢调理。”一提到主人的身体,繁星对美食瞬间失去兴趣。
“吉人自有天相,王爷会没事的。再说,王爷的内力深厚,身体康复是迟早的事情”。王其锐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道。
看着妹妹重新走进内院,王其锐的脸上浮现了一层愁云。
三月初三那天,褚元之亲自领军在松林崖与夜国大战一场。
虽然以极小的代价取得战役的胜利,但是褚元之被受惊的坐骑带到深山老林,等手下找到时,他已经身中瘴气之毒,昏迷在一棵古树下。
如今这位南境之主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这成为南境最大的秘密,王其锐最大的心病。
此时,同样忧心忡忡的还有被押进江城大牢的秦挽晚。
江城大牢位于县城的东南方向,与县衙有一墙之隔,主是用来关押还未定罪之人。
她被关在一个单人牢房,里面阴暗、潮湿,充斥着各种刺鼻的异味,老鼠横行,蚊子肆无忌惮。
更恐怖的是,各种不绝于耳的哭声、呻吟声、叫喊声,让整个大牢像极了人间地狱。
秦挽晚坐牢房的角落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巴掌大小的小窗,一束阳光正艰难地挤进来。
自从在客栈被人摸进房间,她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如今进了这里,反而有一种轻松落地之感。
回想之前的种种遭遇,秦挽晚觉得自己太不走运了。
人家穿越到古代,不是变成人见人爱的公主小姐,就是成为有能力有手段的后宫斗士。
而自己穿越过来后,非但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还像老鼠那样四处逃串,如今还锒铛入狱了,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我于静静在现代社会,虽然没车没房没存款,工作苦工资低,但好歹我还有自由呀,而且还是一名没有任何案底的自由好公民。现在可好,我穿越成了别人,先是没有精神自由,现在连人身自由也没有了,这叫什么事啊!”
一只老鼠正沿着墙角东嗅嗅西嗅嗅,突然被吓一跳,“叽”的一声溜出牢房,证明自己是一只来去自如的老鼠。
“哎,我现在连老鼠都不如了。”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姐姐你。”一句轻轻柔柔的话语在秦挽晚耳边响起。
此时大部分人都还在睡觉,牢狱内显得比较安静。
即使那个声音很温柔,但还是显得很突兀。
不过对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声音,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现在舍得出声了?”秦挽晚没好气地说。
“这一路上我太害怕了,所以不敢……对不起。”随后,一股伤心的情绪开始涌上心头。
“你千万别难过啊,我没怪你。”秦挽晚安抚道,继而哼了一声说,“要怪就怪那个老头,说什么要报恩,我看是他是恩将仇报。”
她口中的“老头”其实是于静静穿越前那个年代的人,确切地说是“死”了很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