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九章“要我陪你？”
谢容与沉默许久,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拉开门。
朝天分殷勤地拎了几桶热水进来，哗啦啦地将浴桶填满,退出去的时候还说：“公子,属就候在楼道口，有事您唤。”
云去楼天字号房的布局与他们江家的寝屋差不多,两侧隔间与正屋是打通的,曲茂一走，谢容与也没客气,将他的隔间改作浴房。
浴水水温正好，青唯昨晚逃命,一身脏汗湿了又干,早就想洗了,然而一入浴房,她忽地意识什么,拉开浴房的门。
谢容与正在看竹固山的地形图,听声响别过脸来：“怎么？”
“我……”青唯稍一迟疑，“我没换洗的衣裳。”
这话出，谢容与也愣了一。
片刻,他径自去柜阁取了自己中衣，搁在浴房的竹架上：“穿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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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已近卯时了,云端微微泛白，青唯沐浴完出来,总觉得哪不对劲。
她的计划是在云去楼歇辰时,跟谢容与商量个引出灰鬼的法子，等天大亮了，街上巡逻的官兵撤去,她就庄子，依计行事。
这个计划没错，可是……
青唯看了看自己身上谢容与的中衣，又看了看眼铺好的床榻，终于意识哪不妥了。
她怎么就这么理所应当地留在这了呢？
他们是故人，是旧识，她留在这叙会儿旧，用顿饭，这没什么，可他们早就不是夫妻了，她穿他的衣裳，睡他的床榻，还用他的浴水沐浴，这算什么？
谢容与见青唯坐在榻上发呆，倾身过来，她盖上被衾，然在塌边坐：“在想什么？”
青唯看他一眼。
她太习惯这样他处了，以至于倏忽间重逢，忘了拿他当人。
他也是，怎么都不提醒她？总不至于也习惯了。
床榻大，青唯看了眼身边空出的大片，试探着问：“你……不睡吗？”
谢容与顿了顿，看着她：“要我陪你？”
青唯连忙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她有点害怕他陪着她睡。但这种害怕，又不尽然是惧，因她并不抗拒，她只是心慌，就好像适才他忽然倾身过来她盖被子，她闻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心跳险漏了一拍。
青唯觉得他果睡在她身边，她可能会整宿睡不着。
是奇了怪了，去年在江家，他们夜夜同塌而眠，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那时她也没把他当自己夫君啊。眼不过归正的身份处，她怎么会这么不适应？
谢容与看着青唯：“说说吧。”
“……说什么？”
谢容与笑了笑，只觉她可能是累糊涂了，温声提醒：“你不是说你住的地方有个小丫头，可能认识灰鬼。这小丫头你怎么碰上的？”
青唯听了这话，想起叶绣儿，莫名悬着的心往一落，“在东安府碰上的。”
“我了陵川，听说徐途认识竹固山的山匪，本来想直接来上溪，上溪不是因闹鬼封山了么？我在东安府等了几日，打算找几个上溪本地人，带我避开山驿，走捷径进上溪。
“叶绣儿跟叶老伯，就是这么碰上的，他们伺候的主子叫余菡，是孙县令养在城庄子的室，他们东安府，本来是采买胭脂水粉的，但他们买好东，并不离开，反而在『药』铺子逗留了好几日。
“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他们，来的事实在太巧了，我上溪的当夜，灰鬼就在庄出现了，第一个找的就是绣儿。还有昨晚，城中明明在捉鬼，这叶绣儿，溜出庄子不说，还在城中一株老槐上挂了香囊，刻记号。昨晚我撞见灰鬼时，他就趴在那槐树上。我眼怀疑，香囊的异香，正是了吸引灰鬼，树留的记号，则是了告诉灰鬼快跑，叶绣儿与叶老伯认识灰鬼不是一日两日了，指不定这五年来，都是他们在帮着灰鬼躲藏，否则凭那灰鬼一个心智不的年，不可能藏得这么好。”
谢容与听了青唯的话，微一思量，“叶家祖孙认得灰鬼，这事你有几分确定？”
青唯想了想：“九分。我不信巧合，灰鬼一而再因叶绣儿出现，其间必然有因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官府昨晚是在『药』铺设局引来灰鬼的，而在东安，叶绣儿与叶老伯也在频繁找一种『药』材。我猜测正想找『药』材的不是叶家祖孙，而是灰鬼，叶家祖孙只是在帮他罢了。”
谢容与问：“你可知道他们在找什么『药』材？”
青唯摇了摇头。
她在东安时，只求叶绣儿与叶老伯能带她进上溪，防惹人生疑，并没有多打听他们的事。早知这『药』材这么关键，她该多问一问的。
谢容与听了青唯的话，无声沉『吟』。
他与青唯虽然都发现了竹固山山匪的线索，入手点却有不同。
青唯是直接从山中闹鬼查起的。
而他实则是先在京中查了当年带兵剿杀山匪的将军，查了一状将山匪告官府的蒋家，最才把矛头对准这年在山中偶尔出现的鬼影，让朝天扮鬼引蛇出洞。
当年剿杀山匪的将军，几年因一状强抢民女的案子，在流放的途中忽然暴亡；状告山匪、害得山匪被剿杀的商户蒋家，似早被人打过招呼，什么都不肯透『露』，『逼』得急了，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也正是说，这个被谢容与千方百计引出来的灰鬼，是目他唯一能直接取得的线索。
而他在上溪隐匿这几日，不正是了赶在所有人之，将灰鬼擒手么？
一念及，谢容与道：“无妨，上溪去东安不远，快马半日就，你还记得叶家祖孙往来的都是哪几家『药』铺吗？”
然而他话音落，那头却没有音。
谢容与转头一看，青唯竟已歪倒在软枕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这小半年就没怎么睡好过，茂密的黑发散在枕周，将她的脸颊衬得十分苍白，他的中衣穿在她身上十分宽大，『露』出襟口一截嶙峋的锁骨。
谢容与看着她，不由地又在心中问：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天已经亮了，不过天气好，落着雨，阴沉沉的并不会搅扰了人的好眠。谢容与于是抱着青唯在榻上躺好，掩上窗，落帘，守在榻边，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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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不知云深几何，一点梦都没做，以至于青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是不辨晨昏，看着窗纸上晕开大片带着彤彩的日晖，恍惚间以自己是江家了。
还没坐起身，身边传来低沉温润的一声：“醒了？”
青唯别过脸，谢容与就坐在榻边，他似乎出过门，身上换了云『色』长衫，手拿着京送来的信，正在拆看。
青唯还没完清醒，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谢容与笑了笑：“睡好了吗？”
青唯又点头，“什么时辰了？”
谢容与端了盏清水递给她，“刚戌时。”
青唯一口水吃进去，听是戌时，差点没呛出来。她适才瞧见窗上霞光，还以天刚亮，没成想转眼竟日暮了。
她怎么会睡了五个多时辰，她这年飘零在，心中自有刻漏，说几时起就几时起的。
青唯蓦地翻身榻，将马尾粗略一束，四看去，见自己昨晚换的粗布袍子就搭在竹架上，匆匆换上。
谢容与见她这副态势，愣了愣：“你做什么？”
青唯在百忙之中看他一眼，十分自责，“我坏事了，我得赶紧庄上。”
谢容与觉得好笑，“你坏什么事了？”
青唯往脸上抹黄粉，借着黄昏的光，打了盆水，照着水往鼻侧点白麻子，，“我今早不是跟你说，叶绣儿去东安，是了寻一种『药』材么？我当时还想着要早点去，问清楚她要什么『药』材，尽早把灰鬼引出来。这事拖不得，县上这么多捉鬼的，谁知道哪个没安好心，要让旁人抢了先机，我们之的功夫就白费了。我怎么就睡过去了？”
谢容与却道：“不急，叶绣儿要找的『药』材，我已让章禄之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