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队长，你还不是也信了
在案件侦办陷入僵局的时候，卫骐拿出一张年轻女子的素描。警队调用了天眼权限，利用人脸识别技术，确定了彭慧的身份。
彭慧是121专案最后一名受害者，也是案件告破的关键人物。
“卫哥，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查她了。”
“凌灵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能梦见凶手和受害者。”
“你也信？”
“当然。”
“荒唐！”
“我说队长，你自己还不是也听进去了。”
“……”
顾寒详细讲述了凌灵被他“引”着说出秘密的过程。
卫骐的脸仿佛进入了寒冬，挂满冰棱。听完，他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向顾寒砸了一支。
“她梦见的人物，恰恰干系到我们在侦办的案子。怎么可能这么巧？”
顾寒准确地接住烟：“答案很简单，她就是有这个能力。”
他抱出一个卷宗盒，打开：“从生活轨迹看，凌灵和彭慧等五位受害者一点交集也没有。你应该也调查过了，她和凶手张松素不相识。”
卫骐打着了火，点烟，吸烟，闷不做声。
“我留意过，彭慧遇害那天，凌灵在出差。至于郭天伟，他被刺死的那个时段，也就是凌晨三点多钟，凌灵在睡觉。这一点不难证明，调她居住的小区监控录像就可以。”
“她住哪个小区？”卫骐问。
“你，你不知道？”
烟头骤然的亮光，长达数秒。卫骐喷着青雾，只顾“摧残”那支烟。
凌灵两次做笔录，留的都是单位地址。
“她没告诉你？她住在栖霞路的蓝月公寓，四号楼，四单元404室。”顾寒看到卫骐的脸色，有些后悔，“很好记，我就记住了。”
“栖霞路，蓝月公寓，听着耳熟。”卫骐丢下烟，在系统档案库里搜索这个地址，“嗬，凶宅啊！”
蓝月公寓修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本是某国企的家属楼。
1969年至今的51年里，蓝月公寓共发生50起自杀事件。
第一起自杀发生在1969年7月，自杀者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教师，服毒自杀。
1969年年底，老教师的遗孀在家中自杀，也是服毒。
两年后，1971年，老教师的一儿一女分别服毒自杀，前后相隔半年，也都在家中。至此，老教师阖家“灭门”。
系列服毒自杀案引起了公安机关注意。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然而查来查去，所有证据和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四人都是自主选择结束生命的。
老教师及妻儿先后自杀的主要诱因被认定为失去亲人后长久的精神抑郁。
此后，该小区像受了“精神抑郁”的诅咒，每年都发生自杀事件。服毒、跳楼、自缢、割腕等等，死者年龄逐渐由中老年向青少年扩散，甚至包括了幼儿。
那是一名三岁的男孩。目击者称，他本来在阳台上玩耍，忽然，莫名其妙地，男孩踩着凳子，爬过栏杆，跳了下去。
调查显示男孩家庭幸福、生活平稳，“精神抑郁”的解释就说不通了。
“这些自杀者，地址都一样。”卫骐选中一段文字，放大。
“4号楼4单元404。”顾寒揉揉眼睛，“好家伙，百分百的凶宅！这么老的房子，为什么不拆掉？”
“质量很好的，不要小看老楼。何况只有那一户出事，其他住户都安然无恙。”
卫骐打开房地产中介网页，搜索“蓝月公寓”。
和他猜的一样，因为这个原因，蓝月公寓的业主纷纷搬迁，但房子售价都高不起来。404室更是卖不掉，业主挂了出租信息，价格极低。
“那么靠近市中心，三居室，装修完好，家电齐全，月租只有两千。”
所以凌灵才会租下来吧。
“她胆子真大。”顾寒偷偷瞄卫骐，“按照这个平均一年一起的频率，今年……”
“闭嘴。”
卫骐关闭了网页，点开另一个文件夹，是郭天伟案的全部资料。
“小茅他们下午都外出。你和我，咱俩把所有线索重新捋一遍。”
“是、是，嘿嘿。”
他们推测，杀害杨海和郭天伟的是同一个人。这人既认识杨海，又认识郭天伟。
郭天伟的死状很像是仇杀。经过排查他的社会关系，初步圈定了几个嫌疑相对大的人。
卫骐和顾寒对每人情况进行梳理。
连抽两支烟后，他们擦掉了白板上横七竖八的分析。
“杨海死的那晚，这几人都在drinkme酒吧附近出现过。郭天伟死时，他们都是单独一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但也都没有——在场证明。”
再完美的推理，没有证据支持也是白搭，搜查许可证都申请不了。缺乏视频资料，这是硬伤。
“还是需要进一步侦查，发掘更多证据。”卫骐叹了口气，“顾寒，让我看看郭天伟那张素描。”
“马上微信给你。”
卫骐收到图片，保存，双击图片，放大。
画得太棒了。他无法不赞同顾寒的观点，无法怀疑凌灵的话——
没有真真切切、从从容容地目睹过，怎可能如此传神？
郭天伟的五官，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处处凝结着痛苦、恐惧，以及——不甘。
好像在嘶吼：我不想死！
她，真有这样神奇的能力吗？
“凌灵能够梦见被害者临终前的一刻，以及——按照她的意思，是被害者在那个时刻看到的人——很大概率是凶手。那么，郭天伟死前看到的人，是谁？”
“我也想知道。非常可惜，这次她只梦见了郭天伟。”
…………
“霄霄，真可惜，这次你没梦见杀死郭天伟的凶手。”
凌霄正在画一只晒太阳的花猫。她终于结束了时而发狂、时而惊惶的状态。
凌灵从顾寒那里了解到，郭天伟被割断了喉咙，凶手显然对他恨之入骨，刺了他那么多刀。而凌霄只扎了他一下就吓得弃刀而逃，他的死当然与凌霄无关。
“我也觉得可惜。”凌霄给花猫添上尾巴，“姐，要不你陪我去那个什么草叶巷，我再走一趟。”
“哟，你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外出的话。”凌灵笑道。
“不过还是算了吧，草叶巷可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去的地方。而且我忙得很，攒了一大堆活儿，叶总已经催了。”
被顾寒看穿，不得已，她只好搬出应付卫骐那段说辞。他本来也半信半疑，看到郭天伟的素描，惊得把车钥匙都掉了。
“人家也只是说说，嘻嘻。我才不要出去呢……姐，我要喝巧克力奶。”
“好的，我这就去给你热。真是，多大了还喝这个！”
“你也喜欢嘛。我看到有次你偷喝我的巧克力奶！”
“切！谁偷喝，你姐我是坦坦荡荡地喝。”
“哈哈哈。”
凌灵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冷藏室摆满了食物与饮料，巧克力奶却没有了。
“哎，早知道这样就不偷喝了。”她小声嘀咕。
看了眼时间，九点多，还不算太晚。
“霄霄！巧克力奶喝完了，我下去买一箱，很快就回来。”
…………
监控录像来回放了无数遍。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酒吧间昏暗的镜头。
“我他娘的快瞎了。”小茅捂着眼睛低嚎，“凶手到底是怎么给杨海下药的？！”
凶手残忍、阴狠，视人命如草芥，偏偏手段高明。
卫骐将烟灰缸里的烟蒂倒空。连续看了六个小时，他也感到双目酸涩。
“我和顾寒误会杨海、冲进去的时候，凶手一定在场。明知我们在，酒吧还有摄像头，他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毒……”
“他对drinkme酒吧一定了如指掌，知道怎么避开摄像头，是酒吧员工的可能性很大。”顾寒说。
“可是我们查了，酒吧员工和郭天伟都没有交恶。”
叶维还真不是吹牛，郭天伟这种混混根本进不了实行高级会员制的drinkme。
“也许我们的设想是错的，”小俞说，“两个案子的凶手，不是同一人？”
“从那些酒吧门面装的监控看，整条灵樨胡同里，郭天伟出现在drinkme门口的次数最多。”
“我还是认为两起案件存在高度关联。drinkme斜对面有家‘7-11’便利店。”
卫骐回忆着，说道。
“那晚杨海听从老板叶维的吩咐，去便利店给凌灵买了一盒维生素泡腾片……”
便利店的监控显示，杨海买了泡腾片就离开了。
卫骐和缉毒组的同事确认过，这家便利店的后门有个小胡同，是形形色色“药丸”的隐秘交易地点。不过，几次重拳扫毒后，那些人此时都蹲在拘留所或者监狱里。
杨海和他们有来往吗？叶维那么肯定他是个老实孩子。
“毒死杨海的人，很快又刺死了郭天伟，在不夜城一样热闹的灵樨胡同后巷。”
卫骐背着手站在窗口。
“他为什么不害怕被发现？为什么使用那样一把小刀，为什么杀人后不带走凶器？”
“虽然我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可以肯定的是，杨海遇害前后，凶手和我们同时在酒吧里。”顾寒说。
电脑屏幕定格在某个画面。女孩轻咬吸管，侧耳倾听，神情专注而忧郁。
卫骐定定看着。有股意念在脑海中回荡，冲击，令他毛骨悚然。
她张望的方向，是吧台边，乐队在那里演奏。乐队后面，是厨房……
如果凶手杀害郭天伟是因为他以为郭天伟看到了他毒害杨海的过程，那么，与杨海十分熟悉的凌灵呢？
“疏忽了。”他低声骂自己，“猪脑子！”
话音未落，人已冲出办公室。
“卫哥，你去哪儿？”
“顾寒你跟我来！”
…………
凌灵结完账，钢丝架上一本杂志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艺术画报《色彩》，双月刊，凌霄非常喜欢。
“老板，我再要本这个。”她将那箱巧克力奶放在脚边。
“二十五块。”
凌灵掏出手机付钱。
“哎呀，居然没电了！”
她摸遍所有的口袋，没有半张钞票。
真是的，太依赖手机支付了。
“老板，有没有充电器？”
“安卓手机呀，有的，你稍等。”
凌灵点点头。下意识地，她觉得有人看自己。
转身看，玻璃门外，是来来往往的车，没有行人。
太敏感了吧。
老板拿来了充电器，她连忙道谢，插在手机上。
背冲着马路，她没有看见那抹幽幽晃过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