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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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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烟宁在十里崖下找了整整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迟安。

    他就像在坠落中瞬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半点留存在这个世上的痕迹。

    陆烟宁一无所获的跟傅衡峄回到傅府,呆滞的坐在院子里,不时无声落泪。

    傅衡峄看着桌上的丝毫未动的饭菜,微微皱眉。

    初冬的天变得寒冷,风一吹如刀刺在身上一样生疼。

    傅衡峄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大氅脱下,披在陆烟宁身上,然后蹲在她面前,替她试去泪水。

    “没有尸体说明人或许还活着。”他宽慰她道。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道:“迟安的武功那么高,他不会就这么死了。”

    “就像阿园,她中了九幽魂的毒不是也从层层守卫中逃了吗?”他提醒道。

    像是点燃了一丝希望,陆烟宁微微抬头:“他已被人砍断了手脚,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傅衡峄不厌其烦的再次帮她擦尽,温柔的说道:“难道断手断脚比九幽魂还致命吗?”

    九幽魂是万毒攻心,一旦中毒没有人能活下来。阿园虽然在清醒后逃出了守卫,但也不过是因为深厚的内力延缓了毒发而已,死是早晚的事情。

    而迟安虽然被砍断了手脚,但受的主要是外伤,或许还能有一救。

    听到他的话,陆烟宁惨白的神色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

    傅衡峄微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拉起她,在府中人的侧目之下,两个人牵着手穿过好几个院子,来到整个府邸最靠后的地方,停在一个朱红的圆门面前。

    陆烟宁仰头望着那圆门的牌匾。

    落红园。

    红色的大门不必打开,光看这牌匾和园内传出的阵阵梅香,陆烟宁便知这就是当年萧庭送给傅衡峄的整个凤都的梅花。

    傅衡峄将门上的锁轻轻一砸,锁便被破开,整个梅花林出现在他们面前。

    初冬时节,这园里的红梅已全部开放。它们不似夏花那般争奇斗艳,而是一起静静的守候在这初冬的严寒中,等待一场又一场的风暴。

    “这就是全凤都的梅花?”陆烟宁往梅园的深入走去。

    “能移植过来的都在这儿了。”傅衡峄道:“还有很多,一挪了窝便枯了,萧庭便将它们都摧毁了。”

    陆烟宁仰望着漫天红梅,深深的呼吸着这清丽无比的梅香。

    “你当年很讨厌这些梅花吧!”她回头问道。

    傅衡峄无奈一笑:“怎么能不讨厌?自这梅园建好,我从未来过。说出来你或许都不信,今天也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他们继续往里漫步。

    “那为什么今天变了主意?”

    傅衡峄顿了顿,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你看到这些梅花心情会好一些……”

    陆烟宁抬头看他,努力一笑:“我很喜欢。”

    “怀延是没有梅花的…”她说道:“小的时候在书上看到写梅花的诗词总是不大理解,就问父皇梅花长什么样?父皇每次都会说,等我长大一点了带我去滕亭看梅花。”

    她走近一棵梅树,小心的摘下一朵,放在手心里。

    “所以我一来凤都就想拉着迟安偷偷溜进你府里看梅花。”她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往事,嘴角忍不住上扬:“我当时其实是想偷一整棵梅树出来的……”

    “一整棵?”傅衡峄忍不住皱眉笑问。

    她认真的点点头:“偷人以鱼不如偷人以渔嘛!有了一棵梅树,想什么时候看就可以什么时候看了。

    傅衡峄笑着追问:“后来呢?”

    她耸耸肩:“本来什么都计划好了,连我偷出来后帮我扛树的两个师傅我都雇好了……但你府里实在戒备森严,换防时间捉摸不定,根本没有漏洞可寻,所以只好放弃了。“

    她说罢后,沉默了许久,才又道:“可惜好不容易可以真正进来的时候,迟安却不在了。”

    “我已经加派人手在找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的。”傅衡峄道。

    “其实我早该怀疑他的对不对?”她突然说道。

    “可他从来都不会打听我的事情,但每次在我出现危难或者需要他的时候,他又会不顾一切的帮我。”她低下头,看着她手心那朵梅花:“这样的人,很难让人怀疑他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委屈和自责,像是做错事的小女孩。

    傅衡峄将她发间的一片花瓣取下,无比轻柔的说道:“我知道。”

    寒冷的风吹动满园的梅花,将红色的花瓣变成风的形状,在落红园里不停的飞舞。

    一瞬间,好像园外所有的纷扰都被隔绝在了这红色的风之外,似乎可以让人忘却一切。

    一阵大风刮过。

    下雪了。

    两人同时抬头,望着天上的第一片雪花伴着红梅的芳香和冰冷的风缓缓落下。

    陆烟宁用捧着那朵梅花的手去接,洁白的雪花妆点在梅花的深红的褶皱内,显得异常美丽。

    “雪中的梅花总是最美的。”她说道:“越是大雪纷飞,便越是美丽。这是我喜欢梅花的原因。”

    傅衡峄也看着她手中那朵雪中梅,轻道:“那我就送给你。”

    “嗯?”陆烟宁没有听清。

    “这整个落红园,我送给你了。”他微笑着说道。

    ·······。。。。。。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的格外大。

    陆烟宁和傅衡峄在落红园里待了一会儿便冷的赶紧回屋。

    落红园这一趟让她心情的确好不少,于是胃口也好了些,吃了点东西便犯了困,于是独自回到屋里,准备休息。

    傅衡峄派了两个丫鬟在她门外侍候,却被她拒绝了。

    她一直没有使唤别人的习惯。那些下人对她过分尊敬的样子只会让她想起十岁之前还是怀延公主时的事情,难免又使人难过。

    傅衡峄心领神会,也没有再坚持。

    陆烟宁走进屋子,关上房门,准备打开被子睡觉,却突然感到那被子下面有清脆的响动!

    她一掀开,是一封信。

    她快速的拆开信,信上的内容让她瞬间睡意全无。

    【迟安在我手上,想要见他,单独前来。】

    署名是一个地址。

    陆烟宁想也没想,夺门而出。

    她从马厩里拿了一匹马飞奔离开,朝着信上的地址狂奔而去。

    到了那地址,陆烟宁见到的是一个废弃的府邸。

    府邸的匾额上写着一个字。

    陈。

    陆烟宁缓缓推开门,果然看到大殿中央坐着发髻整齐的陈璧月。

    她环顾四周,周围值钱的桌椅只剩下破损的残块,满屋的灰尘让人的呼吸都带着尘土的味道,而地上被随意扔着乞丐的铺盖卷和不知道哪里来的粪便。

    但陈璧月衣着整齐的端坐在其中,却像一个王后。

    “迟安呢?”陆烟宁单刀直入的问。

    陈璧月温柔的一笑:“陆烟宁,自己身边重要的人被夺走是什么滋味,你现在知道了吗?”

    “这种滋味我比你清楚一百倍。”她冷冷的道。

    陈璧月摇摇头:“不。”

    “你不知道。”她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举在面前说道:“被自己最爱的人休了的滋味,你根本不知道。“

    她边说,边将那张纸撕破。

    “你们在一起了是吗?”她问道。

    “迟安在哪儿?”陆烟宁没耐心和她说这些事情。

    陈璧月似是没有听见,而是问道:“你们打算何时成亲?”

    陆烟宁皱眉,从袖口中抽出一把不长不短的细剑,径直朝她刺来。

    可陈璧月没有丝毫的闪躲。

    “你把迟安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陆烟宁道。

    但她却还是那样玩味的笑着:“相国夫人,不要着急啊。”

    她缓缓站起来,道:“你好不容易马上要当相国夫人了,我想以我们的交情,怎么都得送你一个贺礼,你说是不是?”

    陆烟宁瞪着她。

    “许畔。”她轻声喊道。

    随后,许畔抱着什么东西从殿后出来。

    他将那盖着红布的竖装贺礼放在陆烟宁面前,然后退到陈璧月的身后。

    “初见你时,你就是靠弹了一曲好琴俘获了傅衡峄的心。”她幽幽道:“如今你们喜结良缘,我便送你一只琴好了。“

    她诡异的笑着,然后将那琴上的红布掀开。

    那琴通体发白,一些地方还有红丝线做装饰。

    陆烟宁皱眉,她还从未见过白色的琴。

    但很快,她的瞳孔开始变大,目光变得惊悚,因为她在那琴的侧面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熟悉的扭曲的可怕的脸!

    “怎么样?这样的琴可以配上相国夫人高超的琴技吗?”陈璧月狂笑道。

    陆烟宁的剑从她手中掉落,在地面上砸出清脆的声音,她浑身颤抖着蹲下轻轻抚摸着那把琴。

    她知道为什么这把琴是白色的。

    因为那是人骨做成的。

    她知道为什么琴上有红线。

    因为那是人的肉被剥下是残存的血丝。

    她知道那张扭曲的脸为何如此熟悉。

    因为那是迟安。

    她再也受不了,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是已被打散,每一种情绪都像是决堤的湖水,将所有的一切吞淹。

    她扶在迟安的身体上,哭出了血。

    陈璧月见此开怀大笑,像是所有一切的委屈与怨恨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完全的报复。

    她感到畅快淋漓。

    “许畔。”她再次呼唤身边的人。

    “当初傅衡峄还未见你时,便被你的琴技所折服,于是决定带你入无极殿奏曲。”她狠狠的道:“你的这双手,就是一切孽缘的开始。“

    许畔面无表情的睥睨着陆烟宁,然后从身后拿出一排银针,将陆烟宁拖行过去,将针一根根插入她的十个手指。

    陆烟宁全身心的注意都在那用迟安的白骨做成的琴上,任由许畔的拖拽,任由他将针戳入她的指甲缝隙中。

    她已经忘记了反抗,甚至忘记了疼痛。

    她的心和魂似乎已经跟着迟安一起,变成了冷冰冰的一把琴。

    “哐!”

    门被人用力推开。

    “烟宁!”看着眼前的场景,傅衡峄肝肠寸断。

    他冲过来一剑将许畔打伤,抱着只有一丝魂的陆烟宁落下泪来。

    “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他疯了一样朝许畔怒吼道。

    许畔被剑伤的倒在一边,说道:“她死了,你就可以安心做你的事情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扰乱你的心了。”

    傅衡峄看着他,许久没有说出话来,半晌后,他一字一句对他说:“如果她死了,我就和她一起死。”

    许畔愣住,然后痛苦无奈的摇头。

    “公子啊公子,你终究还是被毁了!“

    傅衡峄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陆烟宁放在地上,然后拿起剑站在许畔面前。

    他的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冰冷。

    “你就应该和阿四一起死的。”他说道。

    一道剑影闪过,许畔应声倒地。他瞪着眼睛,颈口的那道决绝的刀痕也不能使他瞑目。

    傅衡峄将目光转向陈璧月。

    “你也要杀我吗?”陈璧月冷笑道。

    “你肚子里怀着孩子。”他说道:“我不想杀你。”

    听到这话,陈璧月泪如泉涌:“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这个孩子!我本可以拥有一个滕亭相国的孩子的,可现在却只有这样一个野种!是你!是她!是你们毁了这一切!”

    “你走吧。”傅衡峄说:“不要再回来。”

    陈璧月道:“走?我走了好让你们安稳度日吗!”她摇头:“不,我不走!我要永远在你们眼前,永远围绕在你们身边,用最狠毒的咒术诅咒你们,让你们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都不得安生!”

    她说罢,阴冷的一笑,朝着傅衡峄的剑冲过去。

    。。。。。。

    傅衡峄得到马厩下人的禀报,得知陆烟宁突然离开,于是便冲进她的房间,看到了那封信上的内容,担心对方来者不善,于是立刻通知十七带着御林军前来。

    十七带着众人冲进来,第一眼见到的,是傅衡峄的剑刺穿了陈璧月的微微隆起的小腹,血从她的腹部一滴滴渗出来,最后越涌越多,像是要淹没这里。

    陈璧月得意而扭曲的笑是她脸上最后的表情。

    傅衡峄冷冷的看着她倒下,只有睫毛微微一动,然后利落的抽出了剑,将已然没知觉的陆烟宁抱起,在人群的惊愕中骑上马,飞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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