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陆烟宁一大早接了几位客人,一直抚琴至快到午时,双手酸痛无比。期间因一位客人非要她斟茶,她不情不愿奉饮时又不小心烫伤了手,纤细白嫩的手指微微发红。
听容桃说,之前去过的小花园边的那排矮屋有一些备用药,于是她便想去看看有没有烫伤的药。
容桃说替她去取,她拒绝了。她素来没有使唤丫鬟的习惯,自己能做的事情,没必要总使唤别人。
她在一间没人看管的屋子里找到了伤药。小花园像她昨日去找刘伯的时候一样,没什么人,在九阁中是极少处静谧的地方。
陆烟宁拿了药,一边给自己的手上药,一边走在回楼里的路上。突然,一块石头砸了过来,她躲闪不及,刚好砸在烫伤的手指上。
那块石头边角锋利,直直将手指划破,很快,一道鲜红的血迹翻山越岭的出现在陆烟宁的那本就发痛的手上。
药瓶“砰”的一声和石头一起落地。
陆烟宁看着满地的碎片和药粉愣了愣,缓缓抬起头,迎面是玉春乔以及她的两个跟班。
“哦,我的石头怎么掉你那儿了,那不如就麻烦霁宁姑娘帮我捡起来吧。”玉春乔故意说道。
她故意生事,陆烟宁却不想借她的茬,于是直接捡起石头扔到她脚下。
可玉春乔捡起石头,便立刻又扔向陆烟宁。这一次因为距离近,尖石一下划破她的脸颊。
“帮我捡起来。”她那尖利而傲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若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玉姑娘直说便是,等下我还要见客,若是满身是伤的上去,客人看着不高兴告到柳妈妈那里,恐怕是不好说。”陆烟宁淡然的抹掉脸颊上的血说道。
话刚毕,随即便是一声响亮的巴掌。
“哼,你也配拿柳妈妈压我!”
陆烟宁感到口中一股血腥泛起。
“那天我为度王爷献舞的时候,你是故意在二楼弹琴的吧。”她眼睛眯着一条缝,恶狠狠的问道。
果然是因为萧度。
“我不是故意的。”陆烟宁冷淡的回道。
玉春乔冷笑一声:“不是故意的?那前日呢?你当着那么多人面说李公子的事情,不是故意的吗?”
“若非你非要置妙伶于死地,我也不会说那些话。”
“你以为抓到我的把柄就能扳倒我吗?不如,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柳妈妈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你如意算盘打错了!”她嘲弄的说道。
“是吗?”陆烟宁一挑眉:“柳妈妈不在意,楼主也不在意吗?若是我把这件事公布出去,你觉得柳妈妈还保的了你吗?”
玉春乔没有说话,但脸色却变得极差。
“你敢告诉楼主,柳妈妈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陆烟宁摆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起码我能保住一条命,但你……就不一定了。”
她说罢大摇大摆的从玉春乔身边走过,但却没注意到,与此同时,玉春乔向身后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悄然转身跟在陆烟宁后面,突然,一边一个抓住她的双臂。
“你要做什么!”陆烟宁挣扎。
“你要让我死,你先别想活。”玉春乔在她耳边幽暗而低沉的说道。
随后,两个丫鬟压着陆烟宁走向不远处的一处水井。陆烟宁使劲挣扎,不料两位丫鬟手劲极大,她们死死的抓住她的双臂,长长的指甲嵌入她的肌肤,使她动弹不得。
玉春乔站在她面前,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她,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找死!”
说着,她轻轻一抬手,两个丫鬟狠狠的将陆烟宁推入井中。
只听“扑通”一声,几滴水花溅了出来。
玉春乔往井内撇了一眼,似乎很是满意,于是指了指一旁的石盖,两个丫鬟很有眼色的将石盖盖在水井之上。
处理完毕,三人匆匆离去。
水井安静的像是一只老掉的石龟,在午时的烈日下静静安睡。
这时,一旁花丛中发出窸窣的响动。
一个高挑纤柔的女子侧着身子向那三人远去的方向张望,发现完全不见人影后才放心的走出,她踮着脚尖轻轻移动到那口安静的水井旁,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将石盖移开,从一旁捡起一根粗壮的树藤,扔了下去。
“宁姑娘!宁姑娘!你还在吗?”她焦急的小声喊道。
“咳咳…咳……我在。”井底传来回答。
“太好了。你抓着这树藤上来,我拉着你。”
她将树藤的另一边绑在一旁的树干上,然后使劲的拉动,终于在一番努力之下,陆烟宁的身影出现了。
她浑身湿透,不停的咳嗽和喘气,呼吸极度困难,完全顾不上脸颊和手指上的被井内污水沾染的血痕。
陆烟宁艰难的爬出来,抬头一看,眼前救她的人竟然是苏蔚儿。
“多谢姑娘相救。”缓了缓后,陆烟宁道。
“你感觉好些了吗?”苏蔚儿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
苏蔚儿点点头,面露难色道:“其实我早就发现她们在欺负你了,可是那玉春乔实在难缠,若是我当即站出来,怕她报复我……”
“我明白”陆烟宁道:“姑娘能救我,我已是感激涕零。这恩情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日后若是姑娘有需要,尽管吩咐!”
苏蔚儿听后微笑:“姑娘这说的哪里的话。那玉春乔向来为非作歹,楼里受她欺压的姐妹不少呢,谁看见了都会互相帮助的。况且你前日还帮我救了妙伶,这份恩情我都还没还呢。”
陆烟宁笑笑说没什么。
“不过……”苏蔚儿顿了顿,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说道:“我还真的有一件事想请陆姑娘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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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烟宁拖着湿漉漉的身体推开房门,桌子正位上的男子环抱双臂半皱着眉看她。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陆烟宁一进来便问。
傅衡峄用眼神指向左边的偏房,陆烟宁推开门,里面备好了清水和干净的衣服。她迅速的将身上的污浊清理完毕,重新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看到陆烟宁刚刚那可怜的狼狈模样全然不见,又是那副熟悉的机灵古怪的样子,傅衡峄那皱着眉瞬间舒展。
“你让我来不会就是为了看这场戏吧?”他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抿。
陆烟宁坐在他对面,从桌上的木碗里取出一颗黄豆放在嘴里,一脸无辜:“戏?什么戏?”
“你的手早不伤晚不伤偏偏这个伤,你早不取药晚不取药偏偏这个时候取药,还故意说出激怒玉春乔的话,就是让对你起杀心。而你的武功虽然平平,但是要对付那三个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见,你就是做戏,故意让苏蔚儿救你。”
“而在见面之前你特意派人带话给我,让我准备好清水和衣物,还有这间绝佳的观赏之所,难道还不是做戏?”
陆烟宁狡黠一笑,捧着脸道:“嗯嗯,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脑子。”
许畔在傅衡峄身后斥道:“怎么和公子说话呢!”
但傅衡峄似乎倒是早已习以为常,只道:“说吧,你让迟安带信给我,约我今日见面,是有什么计划吗?”
陆烟宁点点头。
“我这些时日大概将这里摸了一遍。襄梦楼总共十二层,这两个月,楼里大大小小的地方我都摸的差不多了,除了十,十一,十二这三层。你给我的密信上的那个香在襄梦楼到处都是,我觉得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还不如先搞清楚这三层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定答案就在这三层楼里。”
傅衡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陆烟宁继续说道:
“十二层是楼主居所,那里守卫森严,若没有楼主的特别召唤,一般人是上不去的。”
“十一层内所有的窗户都被铁块封死,我没有见到有人进去或者出来过,听姑娘们说,似乎是以前闹过小鬼,于是后来便当作仓库用了。不过十一层的各个出口都有守卫把守,即便真是仓库,我想,里面应该也有不少重要的东西。”
“十层倒是没有那么神秘。这一层专门服务一些特殊的客人。这些客人要么富可敌国,要么地位尊崇,总之不是什么普通人。而这些客人也并非什么姑娘都要,通常只有每月的神女大选中选出的当月花魁才可以上十楼。”
“那个苏蔚儿一心想上十楼,可是总是落选,于是便想请我帮忙。”
傅衡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陆烟宁在襄梦楼遇到的事情每日都会有潜伏在周围的附龙营报告给他,他对楼里发生的事情也无所不知。
苏蔚儿肯找陆烟宁来帮忙,定是因为她觉得陆烟宁不但能笼络到张司年这样的贵客,还能从玉春乔手里抢客人,手段不一般,所以才向她来求助,却没想到这恰恰中了她的圈套。
“所以你想借苏蔚儿上十楼?”傅衡峄问道。
陆烟宁点点头:“没错,她若是当选神女,便可以请人伴奏为由,将我带上去。这虽然不符合规矩,但是听说之前有过这样的先例。”
“若是他们不让你上去呢?”
“若真的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呗。”陆烟宁两手摊开。
傅衡峄没说什么,抿了口茶,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漫不经心的问道:“不过,你什么时候和度王爷走的这么近了?”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问题。
陆烟宁蹙眉,然后舒展,耸耸肩,简单说道:“他喜欢我弹的曲子,于是便常来光顾了。”
等回答完,她又感觉不对,往前探一探身子,微微生气道:“怎么?你怀疑他?还是怀疑我?还是怀疑我和他?”
傅衡峄躲开她突然凑上前的目光,淡淡说道:“你身负重任,此事若是稍有泄漏便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我只是担心你和度王爷琴瑟相和,扶膝长谈时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我早已试探他多次,他除了寄情山水,搞些诗词歌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关心。相国大人你要是这么不信任我,大可让别人去做!”陆烟宁怨怼的回道。
傅衡峄无话可说,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哦对了,现在玉春乔以为我被扔井里死了,我不如借这个机会去趟宫里去见见殿下,你得帮我混进宫去。”陆烟宁道。
“去见长公主?做什么?”傅衡峄皱眉。
“拜托,傅衡峄你醒醒,我不是你的手下,我不用事事都向你汇报吧?”
傅衡峄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明早相国府后门见,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