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国之圣手玲珑心
娇弱的美人儿躺在了皓月轩的东厢房中。赵志凌不敢将她送回思水轩，那个曾经挂白的地方，充满着讽刺。哪怕在抱着绿珠经过思水轩的那一刹那，赵志凌也能深深感觉到庭院深处传来的嘲笑声。
“傻子皇帝，自己女人没死都不知道！”
“没用的皇帝，愚蠢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怀中女人在微微颤抖，仿佛也感觉到了那庭院吃人的一幕，赵志凌护着她逃也似的进入了皓月轩。
灵犀已连续多日躲着热情过头的皇帝陛下。冷处理仿佛产生了效果，赵志凌已经有好些时日未曾踏足过皓月轩。遂了心意的灵犀仿佛得到了片刻安宁，但却高兴不起来。一想起赵志凌那幽怨的眼神，想起隔壁空荡荡的房间，心底就一阵闷闷的痛。
那日午后，灵犀又再次在房中郁郁着，院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接着云安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强装镇定的进入灵犀房内通传。
“夫人，陛下来了”
“嗯，知道了。”灵犀略略蹙眉，欲起身接驾，但见云安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陛下陛下怀抱着绿和夫人一道进来了。”
“什么？”灵犀手中的绢帕落地，神色闪了几闪，最终脸上漾出狂喜之色，欲夺门而出。
“夫人，陛下他们往东厢房去了！”云安追上去，向灵犀引路。
东厢房内，没有死而复生的欢愉气氛，灵犀冲将进去时，入目看到的是皇帝陛下隐怒未发的模样，喝斥身旁的太监，为何太医还未赶到。一个男童乖巧的垂首站在赵志凌身后，双眼柔和的看着榻上之人。而那踏上，被周围人遮挡了不少，只隐隐漏出苍白的手背，那是绿珠的手。
顾不得君臣之仪，灵犀奔至床边，眼泪忽得夺眶而出，嘴却开心的咧着：“珠儿，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绿珠本已止住的泪水再次溢出，却仿佛未曾察觉般，笑着伸手去拭灵犀的眼泪，“姐姐别哭”
灵犀注意到绿珠平坦的肚腹，略微凹陷的面颊，心中一阵痛楚，哭道：“苦了你了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绿珠眼中略过悲戚，但这悲却不似刚刚事发之时那般痛彻心扉，伤口已在愈合，虽然留下了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痕。
“齐贺”绿珠换过齐贺，拉着他的小手，眼中泛起湿意：“这是我的恩人，齐贺王子。陛下，姐姐，没有齐贺，我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你们了”
赵志凌伸手揉了揉齐贺的小脑袋，将其揽入怀中，坐在床沿上，又拍了拍绿珠的手，温柔道：“放心，寡人会好好赏赐我这位善良聪明的儿子。”
“陛下”对于赵志凌的封赏承诺，绿珠没有显露出曾经那种纯澈的笑意，反而满脸担忧，凝视着赵志凌祈求道：“陛下，求您一定要保护好齐贺，我怕我怕有人会因为他救了我而害他”
赵志凌和灵犀都是一震，他们都对心中那个人发出疑问，他真能做出这等残忍之事吗？
此刻，那齐贺却脆生生道一句：“我不怕！绿和娘娘不用担心，齐贺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多么懂事的一句话，众人却只能以沉默回应。那人太过强大，又岂是一个半大孩童所能抗衡的。
“陛下，王太医到了”
下人通传后，赵志凌并未立刻将太医传进来，反而亲自迎了出去。
不过，这皇帝陛下亲自迎接的待遇，王太医却并不愿领受。因为这天恩并不是和颜悦色的喜迎，而是□□裸的威胁。
“王晟，寡人知道你是焱王爷的人，寡人也知道此刻诊脉后，不出一时三刻，他便能知道详情……这些寡人都无所谓，寡人只要求一件事，绿和不能再出一点儿岔子。无论阎王爷吩咐你什么都好，寡人只要一个健康的绿和！焱王爷是权势滔天，但日暮西山怎可与如日中天相匹敌。你的儿子在户部吧，孙子听说也是聪明伶俐，日后你王家也当成为我恒昌举足轻重的家族，当然，是不出意外的话。听谁的，你自己掂量着办！”
王太医是太医院之首，伺候过两朝王上，看过的达官贵人无数，见过的阴谋诡计也是无数，但王太医却始终屹立不动，更是大有带领家族越爬越高之势。这除了归功于他中原医圣的功力外，圆融的处事手段更是不可或缺。
“陛下不必担心。救死扶伤乃为医者的本份！卑职相信自己的医术，也请陛下相信卑职！”
一席话，有理有节、不卑不亢，正是赵志凌欣赏的那种状态。
两人缓步入房，灵犀和齐贺退到一侧，将床榻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赵志凌先是温柔握了握绿和的手，宽慰道：“这是我们恒昌最好的大夫王太医，让他给你看看，调理调理身子。”
绿和微微点头，客气谢过太医，但声音里却带着些怯意。她和赵志凌一样，不再信任这宫里的人。
王太医熟门熟路的拿出一方绢帕，垫在绿和手挽处，搭上两根手指停留片刻，而后又看了看绿和的舌头。舌头的颜色略显苍白，与那没有血色的脸颊一般无二。王太医点点头，像是了然了什么，随即又看向绿和的肚腹，蹙了蹙眉。绿和此前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虽然养胎这样的小事并为过他的手，但手下太医们的日志他都有日日仔细阅读。绿和出事前已孕五月有余，胎儿已经成型，那时落胎必定会为身体留下巨大的伤害，再加上此后一段时间又没有好好调养，元气怕是已经回不来了。
陛下说，他只要一个健康的绿和。现在看来，即便没有王爷施加外力，也不太可能了。王太医心中忐忑，面上却一派平静，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样子。
“夫人，卑职需要按一下您的腹部，请夫人放松。
绿和看向身边如山般的夫君，得到鼓励的回应：“别怕，寡人在这儿。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太医。”
绿和点头。
王太医将刚刚那方白绢帕垫在绿和肚腹之上，伸手为掌，平平压了下去。
第一下试探的按压，未用大力，但能感觉到掌下之人忽然收紧，再一看，其身侧的玉手已攥为拳头。
王太医道：“夫人不必紧张，放松身体，卑职才能查出这肚腹中的情况。”
绿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舒展开身体。
见绿珠配合，王太医再次按压下去。绿珠再次一抖，手背绷直，肚腹却是软软的，看出来在奋力配合。
“很好，夫人放松，卑职马上就好”
王太医一遍宽慰，一遍加大按压力度，并不时左右前后移动，像是在探寻什么。
几息过后，王太医蹙了蹙眉，脸上显出疑惑之色，再次加重了力道。这次不过片刻，绿珠就已痛呼出声。
声音不大，但倒抽气的声音却将太医吓得一个激灵缩回了手。再看向病人时，绿珠已经是冷汗浸出，惨白的嘴唇已经被咬得鲜红。
王太医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绿珠绷紧的状态，不是紧张，而是在忍受剧痛。
“夫人很痛吗？”
绿珠还沉浸在痛苦中说不出话来，微微点头算是肯定。
“夫人……夫人的下身是否一直在出血？”
“嗯”绿珠回过气来，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这回轮到王太医道出一口凉气了。他预计到了绿和的状态会比较糟糕，但没想到如此糟糕。小产已经三个多月，恶露尽然还未干净，这么久她究竟出了多少血？还有那肚子，如果他没有感觉错，那肚子里子宫还处于扩张状态，并没有正常缩小到原状。
见太医神色有异，赵志凌率先问:“怎么了，很严重吗？”
王太医点点头:“绿和夫人元气伤得很重，需要长时间调养。卑职先开药给夫人止血，再安排医女每日来给夫人按摩腹部，帮助夫人子宫恢复如初。”
“好，你快去开药吧。安排个得力的医女来”赵志凌意有所指，凝视王太医。
王太医瞬间领悟了陛下的旨意，安排的医女不能出半分岔子，否则自己也难逃一死。
“陛下放心，卑职定当安排个妥帖的。”
说完此话，王太医终于可以安然退出皓月轩。可这安然未能享受一时片刻，太医官的门槛尚未踏入，便有一名相貌平平的小太监将他带至前庭。一位威仪的老者正矗立在桂花树下，貌似无争的模样，平静的赏着花。
“卑职王晟，见过王爷”
“如何？”
“绿和夫人她落胎已三月有余，但子宫并未恢复，下身也在持续出血，虽无性命之虞，但此生怕是再无有孕的可能。身体元气伤得也着实厉害，病根儿定是会落下了，青春少艾的模样，怕是也撑不了几年了。”
“哦？如此，陛下可有为难你？”
“多谢王爷关心。陛下很着紧绿和夫人的情况，未免陛下烦扰过度有伤龙体，卑职斗胆，未将实情相告，只是说元气伤得厉害，需要时日将养。”
焱王爷点头，对身前这位聪明的国之圣手很是满意。
“辛苦王大人了。快些回去开药吧，不要耽误了陛下的事情。”
王太医恭敬退下，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轻叹一声。这万万人之上的两叔侄，总算是被自己应对过去了。尽力抚平皇帝陛下的暴怒情绪，尽力降低阎王爷要赶尽杀绝的想法，王太医自问自己已经倾尽全力，问心无愧了。
刚刚抬步没多久，便见望见皇帝陛下的太监过来传话，王太医心中再次叹息道：“王爷也是难的。两位可要平心静气呀，不要废了卑职的左右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