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盛会(一)
那是秦茜儿入宫后约莫一个多月的样子,北边的游牧之国苍夷国主带着自己心爱的姬妾雅兰还有最疼爱的王子伊顿前来恒昌国朝拜。一同带来的还有牛羊1000匹,珍惜矿石无数。而他之所以选择此时前来,是因为苍夷国主属意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伊顿为储君,此刻正是趁着恒昌王即将问鼎中原,封禅称皇之际,将未来的苍夷国储君带来见见世面,更重要的是为伊顿讨一个主君亲自册封的荣誉。
赵志凌性格豪放,最喜马上征战游猎。这苍夷国坐拥辽阔草原,民风淳朴中带着彪悍,正对赵志凌胃口。恒昌属国不少,临水这种是理论上兄弟般关系的属国,而苍夷则是如亲生子一般的属国。一年中,每到苍夷水草丰茂之时,赵志凌总会带着一帮弟兄,到苍夷游历数番,将自己囚困已久的性子释放释放。苍夷与临水不同,临水是表面温文尔雅,称兄道弟,背地里尽是些弯弯绕的阴谋诡计。苍夷则正好相反,表面上民风彪悍,虎狼之气甚重,实际上从未对恒昌的霸主地位有任何不满与觊觎,只想着有恒昌的庇佑,可让百姓们安稳的游牧生活,保得货贸之路畅通无阻。这一点焱王爷看得很清楚,因此他也由得赵志凌野马般的性子在草原上撒欢,虽不赞成但也不反对。
这苍夷国有隔一两年便来恒昌朝拜的旧规,又加上及对恒昌王脾性,双方的关系便极其融洽。每次苍夷国主只要一来恒昌王城,赵志凌便定要大大联欢一番。这种联欢不似一般喝喝酒吹吹牛,看看小腰扭一扭,而是极具草原特色的马上蹴鞠比赛。按照以往惯例,这马上击鞠是男人们的游戏,两国各派数名勇士、马上好手,在马场上一绝高下。赌注自然是有的,但没有丝毫政治意味,只是下次双方再见面时,输的人便要带上一马车当地最好的佳酿,然后三日三夜大醉,将其一饮而尽。
可这次又与以往不同,这次苍夷国主除了带上了自己的爱子之外,还带上了自己心爱的妃子雅兰。这位雅妃是苍夷国主新得的爱妾,人生得娇艳不说,脾性却如草原儿郎一般,自带这一股子野性与豪情。双十年华倾城绝色,骑马游猎之精进,连许多草原勇士都自叹不如。就是这样青春飞扬的女子,将年过五旬的苍夷国主迷得神魂颠倒,总觉得雅兰在自己身侧一笑,自己便回到了那个肌肉结实血脉喷张的年岁。
远方来客身边有了女眷,恒昌国这头自然也需要有女眷作陪。赵志凌后宫女眷无数,谁能有幸成为陪客,这执掌后宫大小事务的观兰夫人,自是说得上话的。所以,当马场上锦旗招展,主人来宾齐齐列坐在台上把酒言欢之时,恒昌王赵志凌便看到了红衣飘飘,飒爽英姿丝毫不输雅兰夫人的灵犀。
说来,秦茜儿这身行头还是观兰夫人亲自制办,头一夜才神秘兮兮的拿道茜儿面前,千丁玲万嘱咐一定要秦茜儿穿上参加次日的盛宴。这身衣服红得扎眼,在初春时节又在如此盛大的两国活动时穿,显得太过火热,实在不适合秦茜儿低调处事的个性。况且两国交流的大日子,焱王爷一定会参加,自己穿的如此引人注目一定会引得焱王爷看向自己。届时一旦心慌的毛病又犯了,岂不是贻笑大方,丢尽了自己的颜面不说,岂不是连恒昌的颜面也一并没了。届时不要说要完成临水王交代的任务,自己能好整以暇的留在恒昌后宫都是难事。但这一日的盛会,观兰夫人同时还邀请了绿珠坐陪,说趁着这次盛会,将陛下新进的两位美人也介绍给陛下的好友认识认识。
绿珠自从进宫头日与恒昌王一夜好梦过后,再也没找着机会与恒昌王做交颈鸳鸯,虽然白日里也时不时有些见面的机会,但总是情到浓时难舍难离之时,便被一些陛下不好回绝之事棒打鸳鸯,生生分开。这次又得了机会能与恒昌王腻在一处,绿珠眼中闪现出期盼而甜蜜的光彩,在这光彩之下,秦茜儿生生的将回绝的言语吞了下去,应承了次日的盛会之行。于是便有了恒昌王兴高采烈的左拥右抱,将绿和和秦茜儿楼入怀中,向苍夷国主显摆的场景。
这苍夷国主长了恒昌王不少岁数,可以算上恒昌王叔父辈的年纪,可人老心不老,见恒昌王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自己也一把搂过雅妃,想要回敬恒昌王一把,没成想却换来雅妃怒目圆瞪。苍夷国主尴尬一笑,也没生气,反倒是气色愈发好了些,轻轻揽过雅妃,耳语着什么。雅妃的愠色随着苍夷国主的耳语逐渐减少,最终换来了莞尔一笑,让苍夷国主无比受用。
众人看着面前这一幕,都被草原上的大老爷们儿的伏低求好给惊呆了。只有绿珠借着这个时机,扯了扯恒昌王的衣襟,腻声道:“陛下,仓夷国主待雅妃可真好,妾身真是羡慕。”
“言下之意,是寡人待绿和不好?”恒昌王宠溺的捏了捏这个感在众宾客面前撒娇的美人儿。
“绿和只是臣属国的和亲女子罢了,也是不敢奢求陛下些什么!”绿珠撅起小嘴,满脸的不开心。倔强的神色中,仿佛还带着一丝泪意。
恒昌王那等惜花之人,哪能让心尖儿上的美人受半点委屈,连忙安慰道:“是寡人不好,绿和告诉寡人,寡人定当百倍千倍的补偿!”
绿珠收起怒意,反倒是噗嗤笑了笑,脸色略略泛起红霞,低头轻声道:“陛下在回城途中,可是答应过绿和,要好好待我,还说等回宫后要百倍千倍的补偿可回宫后”
说到这儿,绿珠躲过旁人目光,附耳轻声道:“可如今,一月有余,陛下的百倍千倍未曾得见,只日日见得窗外孤月照孤影”
不等说完,恒昌王便已做势亲了绿珠一下,也不管众人的纷纷侧目,低头与绿珠呢喃着什么,引得绿珠一阵红霞乱飞。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众人虽然常常得见,但常见不等于习惯。没习惯的人中,有的仿佛见到了什么要长针眼的物事,一个挑眉过后,眼睛落在面前的食盘之上,再不敢挪动分毫;有的仿佛自己也有了这般艳福,咧嘴讪笑不止,还不住的左右挑眉怯语;还有人则是一脸正色,仿若为恒昌国的未来深表担忧。这中间唯有一人低低的骂了出来,怒气上涌又硬压下来,脑中将绿珠咒骂了数个轮回,而这就仅仅一人,稳坐首席的焱王爷。
“妖女!”
低不可闻的一句,将包含的痛心与愤慨之情倾之无遗。
怒目之下,众人都噤若寒蝉,唯独主位上的二人因为太过沉醉,并未有所察觉,亲昵如故。
在这亲昵之下,恒昌王左侧的灵犀公主就显得尤为孤单落寞。同为临水和亲公主,绿和公主早已承宠,且备受陛下怜爱,若不是此刻众目睽睽,大有就地办事的冲动。而那灵犀公主,听说进宫至今,日日独守空闺,如今陛下两美相伴,却只与一人调笑,纵使那手臂依旧搭在灵犀的腰上,却比不搭来得更加讽刺。
焱王爷的怒目也渐渐发生偏移,落在了那个他曾经最为疼爱的义女身上。愤怒的情绪逐渐降温,心疼和不解的情绪一点点弥漫全身。他“阎王爷”爱女赵姜,是何等的美艳不可方物,那份才情、那份心性,又岂是绿和这等低贱村妇所能比拟!当年的赵姜,即便带着些许优柔寡断与执拗,但那眼角眉梢只需流露出来一点点风情,便能让大好男儿全都臣服在石榴裙下。现如今,这□□裸的耻辱已经狂扇了她好几记耳光,为何她不反抗?为何她要如此委屈就全?!他“焱王爷”的爱女为何变为这般模样?
这种种的疑问,换来了他逐渐加深的心痛,更换来了他对临水王的恨意。在他看来,赵姜如今掉毛凤凰般的模样,全都是班沐小儿的错。班沐小儿得了宝贝,却不知善加利用、保护,生生将他的宝贝折损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可能因为见焱王爷一直略带哀愁的凝视着陛下方向,众人一致认为焱王爷是心系天下,心系大王之故,心中暗暗叹许之时,也不再敢在调侃恒昌王的风流,做那在老虎面前拔毛的蠢事,转而低头议论起灵犀公主的不济,以及绿和公主的手段。
于是乎,老虎的毛没拔,转而摸了老虎的屁股,还狠狠地揩了一把。
老虎神色一凌,打狗还看主人,即便此刻那狗没人知道是他的,也不允许随意任人践踏。
老虎的锐利目光,飞快同一侧的观兰夫人交换了眼神。
没错,是观兰夫人。
在恒昌王这个不设等级、不分高低,一派祥和之气而又偌大的后宫里,观兰夫人凭借什么可以成为执掌后宫事务的不二人选?
美貌、智慧、涵养、出身?可以说是,但也可说不是。因为最重要的是一个人的赏识,这人不是恒昌王赵志凌,而是恒昌王朝的实际当家人焱王爷。
若问观兰夫人是如何让鹰隼一般的焱王爷相中的,那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